晨跑結束,陸神葉懷揣著心事跟在欣欣身後。
“你怎麼了?”欣欣關切的問道。
“剛剛見到了熟人,但他們好像不認識我了。”
“你確定是熟人嗎?那怎麼會不認識呢?”欣欣聽後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陸神葉嘆了口氣:“或許,他們身上發生了我不知道的怪事。”
“我們村兒,只有陸文欣一家是剛回來不久的,其他孩子一直就生活在這裡,你說認識的人,不會是他們吧?”
陸神葉苦笑著說道:“就是他們,我曾經的家人。”
“你今天說話真奇怪,”欣欣摘下遮陽帽,“事情到你嘴裡是怪事,家人到你嘴裡又變成了曾經的家人。”
“我……”
“你不說我也知道,”欣欣習慣性的打斷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言之隱,你有,我有,所有人都有。”
陸神葉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此時,爺爺奶奶已經把煮好的飯放在了灶臺上,他們不知道幹什麼去了,只留下一絲還未消散的煙火氣。
“哇哦,”欣欣驚喜出聲:“你有口福了。”
說著,將灶臺上一碗稀粥遞給陸神葉。
“我跟你說,爺爺奶奶見你是客人,才會把醃好很久的黴豆腐拿出來吃,喏,碗裡的黴豆腐自個兒夾。”
陸神葉接過稀粥,皺起眉頭夾起一塊被青菜葉子包裹的豆腐塊。
他先是聞了聞,除了撲鼻而來的辛辣,還有一絲說不清的味道。
像是那種發黴的味道里帶著一絲香氣。
陸神葉用筷子將青菜葉子剝開,露出裡面裹滿五香面的塊狀豆腐。
此時的豆腐,外表一片猩紅。
陸神葉雖是川市人,但說實話,四五歲就到北方生活,如今的他早已經習慣了北方的一切。
而川市人愛吃的辣椒,他並不是很喜歡,但也不牴觸。
學著嬌嬌的樣子,陸神葉輕輕咬下一口。
味道先是很鹹,接著是辣中帶麻,然後就有種很想吃的衝動。
不是想立馬吃掉這塊豆腐,而是想多喝幾口粥,淡化一下味覺。
第一口,陸神葉吃的不怎麼習慣,從第二口開始,掌握了吃黴豆腐的節奏後,陸神葉越吃越香。
直到一碗粥喝完,陸神葉還意猶未盡。
“別看了,鍋裡沒粥了,”欣欣瞪了一眼陸神葉,“早上啊,不宜多吃,有個五六分飽就可以了。”
“爺爺奶奶這會兒去哪兒了?”
欣欣貪婪的用舌頭將碗裡的粥全部舔盡,然後才說道:“他們呀,應該去屋後的菜地裡忙活去了。”
“可這個時節,不是農忙的時候啊。”
“所以呀,這就是城裡人與農村人的區別,城裡人早上忙著去工作,農村人自然就愛圍著一畝三分地轉悠了。”
“除除草,施施肥,這應該是多數農村人的清早一刻了。”
陸神葉對這方面不懂,任由欣欣說完,他才接過話頭。
“咱們現在直接去學校嗎?”
“等會去。”
“為啥?”
“等你把碗洗完呀。”
陸神葉翻了個白眼,怎麼吃苦受累的都是我?
真應了那句古詩詞,十指不沾陽春水。
去學校的路上,欣欣特意指了指一處正在翻修的磚瓦房,並告訴陸神葉,陸文欣一家人就住在那裡。
陸神葉暗自將方位記在心裡,同時覺得有些奇怪。
來到學校……好吧,見到這所謂的學校後,陸神葉才明白昨晚欣欣為何會那樣講。
這哪裡是學校,這……用語言形容都已經很詞窮了。
一間沒有完全倒塌的土房,沒有門沒有窗,剩餘土牆的高度,還不到陸神葉的腰。
漏不漏風暫且不說,陸神葉可以肯定絕對漏雨,因為沒有房頂。
站在土房外面,陸神葉還看到,土房裡面沒有桌椅板凳,甚至連個黑板都沒有。
這一刻,陸神葉突然想起朝陽中學的那塊液晶觸控的黑板,感覺特別諷刺。
同一時刻,他又覺得眼前看到的有種虛幻感。
他始終不敢相信,這些曾經在電視上看到過的畫面,竟會出現在眼前。
陸神葉吐出一口濁氣,心裡隱隱作痛。
陸陸續續的,早上那些跟著一起晨跑的孩童接連來到了這裡,包括陸文欣姐弟倆。
不同於早上,陸文欣跟弟弟這一次看都沒看陸神葉一眼。
這也讓陸神葉覺得,他們肯定不是不認識自己了,而是他們身上真的發生了某種怪事。
陸神葉打定注意,一定要去陸忠明家裡看個究竟。
此時再聯想到剛剛見到翻修的磚瓦房,陸神葉突然明白了過來。
陸忠明那樣的人,哪來的錢修房子?
從自己被趕出家門之前,陸忠明就已經丟掉了礦裡的工作。
後面弟弟生病,他更是到處借錢。
當初刀哥棋牌室發生的事,陸神葉可是記憶猶新的。
或許,問題的源頭就出在陸忠明身上。
“欣欣姐,我出去走走。”
欣欣點點頭沒有說話,她誤以為陸神葉看到這裡有些壓抑,想要出去透透氣。
陸神葉離開後,欣欣也開始了今天的講課。
學校離陸忠明翻修房子的地方並不遠,陸神葉只需要沿著土路往回走就行了。
邊走陸神葉邊想,陸文欣沒回到這裡之前,在上小學四年級,弟弟則是小學二年級。
拋開他們是否認識自己的問題,單說學習,陸忠明就沒道理將兩個不同年級的人放在一起。
哪怕村裡條件有限,一戶能翻修磚房的人家,難道不能讓家裡孩子去鎮上讀書嗎?
眼前的一切,陸神葉都覺得不真實,有種突兀但又分不清的恍惚感。
想著這些,陸神葉已經來到了陸忠明屋外的土路上。
此時,已經有很多村裡人在他家幫忙,這些人一邊幹活一邊聊著天。
“忠明啊,還是你有出息,有覺悟,在外頭掙到錢,這叫出息,曉得落葉歸根,這叫覺悟。”
“老村長,您這麼說可是為難我喲,平白無故滴,就把村裡人都得罪了。”
“哈哈……”老村長笑著說道:“得罪啥子嘛,他們要有你這個能耐,早就翻天咯。”
“村長說的在理,你屋頭那個住到九龍坡的親戚,出切十幾年了哇,音訊全無,是生是死哪個都不曉得。”
“就是,要不是因為他,他屋頭媳婦恐怕都不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