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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前塵盡去

衍嵐目瞪口呆,心裡直呼我擦,這小耗子真是什麼都敢說啊,啃到大瓜了……不對,看這模樣,難不成我是主角?!

社君霍然起身,捏著扇子的手指氣到發抖:“我看你是要反了天了!”

衍嵐一點都沒想摻和,立刻起身,走為上策:“你們繼續,我先走了。”

“不許走!”子歲跳腳大叫,一變真身撲過去就要咬衍嵐脖子。

“放肆!”社君探手揪住半空中的金鼠後脖,把描金小扇一丟空出手來在虛空一抓,一個精緻的瑪瑙小籠子現於手中,還沒等子歲抗議就被丟了進去。

子歲在籠子裡吱哇大叫,社君氣得肩膀顫抖,連衣服都落下來大半,周圍的徒子徒孫被這舅甥倆這爭吵嚇得戰戰兢兢,差點就要挖洞跑了。

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衍嵐心裡秉承著“避嫌”二字,為了避免誤會連視線都沒碰到社君半點,“這就是社君的家事了,我不好多管,先行告辭。”

原來之前社君說在遊歷時見過自己不是假話,衍嵐心想:可惜你長得再好看我也沒興趣,不惹麻煩上身就是我想做的最好選擇。

“小道爺留步。”社君凝眉,“我知道玄學占卜都有一句警言叫【占卜者不自佔】,我猜小道爺沒算過自己的命道——我僭越提醒一句:您壽元將盡。”

還以為是什麼大事,衍嵐反應平平:“多謝,我知道了。”

“……罷了罷了,要是小道爺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只管說。”

社君指尖勾上衣裳,柔聲告辭。

衍嵐看了眼旁邊躺著的簡夢甜,無奈地向前將人晃醒。

不是說一盞茶嗎?怎麼還在昏迷……我去,好像真的睡過去了。

衍嵐放棄搖晃,看著地盤還在簡家的別墅區裡,遠遠還能聽見管家傭人的呼喊聲。

“行吧,反正感冒不缺藥錢,我也撤了。”

……

回來的時候沒見到辛善,手機上留了離開的訊息。

衍嵐沒有管,將道觀現狀,尤其是各種需要注意的裝修注意點,拍下來發給了談竹介紹的工程隊,從一塊奇怪的大石頭下挖出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盒,開啟是一根小臂長的銀針和一管玉笛。

衍嵐收起銀針,指間轉著那管玉笛走向後山,停在一片隆起的土丘前,伸手輕輕拂去墓碑上的塵埃。

“好久沒來了,怎麼沒人來擦擦呢,都弄髒了。”衍嵐用袖子擦淨石頭墓碑,也不嫌髒,就地一坐靠在墓旁,“我回來了,你們想我沒有?好,我知道我真不要臉,你們怎麼會想我,我害你們害得這麼慘,算了,都不知道說什麼,給你們吹個笛子怎麼樣?”

笛音隨之破空而出,又迅速融進雨雪中,悠悠揚揚,捎著雪與風的情意散開遠去,彷彿從此不願回頭。

衍嵐吹了好幾曲,略微疲憊地靠在墓碑旁,低聲道:

“我當年在霧港受困,弄得一身孽債,誰收我誰倒黴。我其實原本不想來鶴鳴山麻煩你們的,但我實在不知道去哪了,我在山下轉了好久,渾渾噩噩地還是爬上了山。

“對不起,師父,師兄,還有師侄們……對不起。我在贖罪了,我真的竭盡全力想在我死之前全力彌補我的過錯,我……”

衍嵐說不出話,額頭靠到冰冷的墓碑上,垂眸盯著地上的枯草,唇瓣輕輕翕動:

“……我知道我活該,但我好累。”

冷風吹過,她閉上眼,抬手想暖一暖墓碑,或者從墓碑上汲取些許溫暖。

可惜只有冰冷,她掌心的溫度也隨著大理石流失。

墓碑只是墓碑,死人只是死人。

‘人道未盡,仙道不來。’

風中似乎有聲音,慈愛溫和,盡是對著後輩的愛憐關懷,沒有一絲責怪、懷疑:

‘修真有份,近道無魔……’

“師父……”衍嵐沙啞了聲音,攥緊了墓碑一角。

修真有份,近道無魔。

所有的苦難都化成了冰土下破胚而出的芽,根系深扎黑暗的地底,執拗地奔向廣闊自由的豔陽天空,也偏執地奔向短暫春夏後的死亡,幾乎是頃刻間鑄成衍嵐這一生的性情、抉擇、命道。

以及結局。

衍嵐收起玉笛,從墓碑旁起身,低聲道:“我過幾天再來看你們。”

簡家現在鬧起來顧不了她,山上沒有住的地方,按理說請假結束,她也應該回去療養院了。

·

“這是裝修了?”

衍嵐剛進入療養院就被大堂正中央嶄新的鏡面晃了眼:“應屆生畢業就裝修?”

她才離開幾天?!

“嗯?”羨黎君沒接住這個梗,但知道衍嵐在疑惑什麼,“療養院每年都會有裝修工程,是慣例了。這次主要裝修了衛生間,換了一批舊鏡子——您早一點休息,有事就叫我。”

衍嵐應聲,回到自己的病房。

同住的病友已經被兒子接走了,房間裡只剩下自己,衍嵐疲憊地抹了把臉,進了浴室要洗澡休息。脫了外套要解釦子,脊背突地一涼,像是冰冷黏膩的蛇信舔過身體。

衍嵐扭頭看向新換的鏡子,微微眯眼靠近,伸手按住了鏡面。

手指和鏡中手指之間有沒有距離,無縫連線。

“雙面鏡……”

衍嵐拽過脫下的外套包在手上,掌中蓄力,一拳打碎了面前鏡子!

鏡片四濺,衍嵐在這剎那抬頭,對上一張熟悉的臉:“……聞人翊君?”

聞人翊君早有預料地站在雙面鏡後的通道內,微微彎唇:“好久不見。”

“確實好久不見,”衍嵐一抖外套披上身,“沒想到你這麼多年還是個死變態。”

“我不一直都是嗎?”聞人翊君扯了扯嘴角,“倒是你,變弱太多了。”

下一瞬,衣服上的詭蛇成真,煞氣外放結界完成。

“魘?”衍嵐看向腳下陣法,眉心一跳。

叮咚!

熟悉的遊戲提示音響起。

「歡迎來到《極樂禁區2.0》預測版本,檢測與現實【魘】相連結,雙世界合併影響式副本已成型(PS:遊戲過程將影響現實事件,現實事件為遊戲提供劇情雛形)

「加入角色牌(鬼牌\/普通)玩家,直播對賭、押注等新玩法,調整遊戲內時間流速(副本內一小時,現實時間最多半分鐘),正式籌劃啟動遊戲內S1(第一賽季)全球聯賽,隨機邀請玩家參與內測(恭喜幸運的你被選中了!)

「正在隨機抽取遊戲地圖……抽取完成,遊戲正式開始!」

遊戲系統失控般觸發,衍嵐消失在原地。

遠在管理局的軒轅熙猛地驚醒,面色陰沉地想要上線由器靈控制的系統後臺。

整個遊戲有他的手筆,但設計成型是基於姬家歸順國家後捐獻出的祖傳法器,與其中虛弱的器靈,也就是現在的遊戲系統做了番交易。

但器靈一直可控,軒轅熙對此心中有數,哪怕攢夠情緒能量換一次升級也不可能擺脫他的控制,這次怎麼會……

「叮咚!您沒有任何檢視遊戲後臺的許可權。請普通玩家端正身份!」

機械音冰冷。

“你想要破壞我們的交易,不對!你和其他人還做了交易……”

“特局!特局不好了!”辦公室的門被管理局隊員撞開,來人喘著氣道,“004,封印物004【半身骸】暴動!已經要衝破封印陣,從「井」裡逃出了!”

「井」,特殊管理局用來鎮壓封印邪祟怪物的地方,位於地下800米,因為隧道和入口像是礦井所以用“井”來命名。

封印物-001和002,以及封印物-003都是空白檔案,封印邪祟的「井」中只有祂們的封印陣,並沒有封印實物。所以004就是最危險的存在,一旦暴動就是慘案,甚至會沖壞其餘上千種封印物的束縛!

軒轅熙霍然起身,“集合所有隊員下井,快!”

“是!”隊員領命離開,軒轅熙立刻撥號給療養院駐守的羨黎君。

軒轅熙深吸一口氣。

失控了……哪怕他知道管理局和衍嵐的合作一旦達成,必然會面臨北斗七家,乃至玄學界不顧一切、魚死網破的襲擊,但沒想到來的這麼快這麼猛。

這種異動必然和衍嵐身上的惘太歲脫不了關係,惘太歲的肉體【視肉】,眼睛【太歲瞳】、魂魄【惘生】都是軒轅熙可以百分百確定的封印物前三。

電話接通,軒轅熙立刻道:“這邊遊戲出了狀況,衍道長那邊怎麼樣?喂,羨副局你……”

“特局!惘太歲脫困了,有人想用當初鶴鳴山的前塵舊事逼瘋衍道長……道長!”

驚慌叫喊斷在手機那頭,軒轅熙剛要出聲,耳邊“轟”一聲巨響,腳下大地撕裂。

「井」塌了!

——至少有六成隊員已經下了「井」!

軒轅熙猛地衝向「井」,更劇烈的爆炸連響,黑氣騰飛,鮮血從地裂縫隙中噴出,呼嘯著將所有建築吞沒,夷為平地。

……

“局長!局長!局長您醒醒……您是喝醉了嗎?您怎麼睡在「井」裡?這對面可是封印002的黑盒。”

被搖晃的軒轅熙恐慌睜眼,心中餘悸不斷,夢裡的震動慘叫似乎還在耳畔。

夢境的結尾倉促慌亂,前塵往事戛然而止,卻依舊讓人遍體生寒。

許久,他冷靜下來,看向一臉擔憂的新隊員,緩緩吐了口氣:

“你這推的,我差點以為又地動爆炸了,我睡了多久……不,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下午三點。”

“我是說日期。”

“公,公曆的2021年9月20號啊,明天就是中秋節了,您怎麼了?”

“沒什麼,”軒轅熙啞聲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待一會。”

小隊員猶豫地點頭,起身離開。

重新選址建造的「井」更為嚴密,蒼白的隔板、冰冷監控遍佈各處,軒轅熙呆了會,用力搓了把臉,掌心被下巴新生的胡茬磨扎。

他坐在封印物-002的黑箱前,相鄰的便是並列極危的封印物-003黑箱,只是001黑箱依舊空著。

“我剛剛做夢,夢見當年我設計拉您進入遊戲的事情了,就和觀眾似的看了您的一生,雖然沒有看到最後……嗐,我知道是太歲瞳讓我夢見的,要不是隊員叫醒我,我還要再經歷遍004-半身骸的慘案……是我太傲慢了,以為能完全控制住,也沒有及時和您坦白真相。

“我很自私,也低看了您……原來長期的苦難真能滋養出近乎偏執的正義感,能讓人不惜一切去守護希望……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如果真的遇上左右電車難題,還有衝向火車、犧牲自己這種解法。

“對不起啊衍道長。

“但哪怕時間倒流,重新再來一次,衍家只剩下……我也不會停手,我一定要殺死那個失控的遊戲,我需要衍家最後的續劍人……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但我一定要做。”

軒轅熙起身,對著002黑箱深鞠一躬,腳步踉蹌地走向電梯,離開了這地下千米的禁區。

002黑箱內,一目生十瞳的血紅眼睛緩緩轉動,最終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