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禮堂是村內佔地最大、裝修最好的建築，包攬村中一切大事，人事變遷、領導蒞臨都得經過一遍這裡，村裡人人都熟悉這座建築。
車停靠在路邊一側，幾人陸續下車。
戶外一片深沉夜色，大禮堂的窗戶隱隱映出光暈，這顯然是燭光，如今已經全面停電，各種系統通通癱瘓，室內如果有燭光，至少說明內部全是活人。
幾人徘徊了會兒，還是由盧超上前，扣響那鎖緊的大鐵門。
“裡面的人能聽到嗎？我是盧超，狗蛋兒啊，還有老李頭和小霜，我們回來了！”
他又敲了幾次，重複喊了好些遍。
如今是八月中旬，照理說，正是炎熱的時節，就算入了夜，戶外裹著人的也是層層暖流，可身處這毛杉村，卻直覺陰風惻惻，有寒意滲入毛孔，正向全身散佈。
等待的過程中，老李頭甚至被凍得打了個哆嗦，齊霜也搓了搓手。
駱曳陽安撫住莫奶奶，敏銳地察覺到一絲微弱的嘈雜聲。
來開門了。
鐵門被從內側開啟，室外突然大亮，略有些晃眼，幾人忍不住捂上眼睛，只聽有人在喊。
“快快快！快先進來！”
觸及室內的場景，駱曳陽不禁愣了一下。
居然這麼多人。
她已有心理準備，看到這麼多人的時候還是有些驚訝。
人口約一千人，折損了將近六成，四百餘人擠在禮堂裡，聽說有人回來了，都想看看是不是自己家在外的親人，全數湊了上來。
“盧超！我的兒啊！”
“小霜，我的霜兒……”
三個毛杉村原住民的親友立刻圍了上來，均是動容至極，熱淚盈眶，老李頭的女兒從人群中艱難地擠了出去，撲到老父親身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而剩下的倆陌生小老太太，也不乏一些村民好奇地看著她們。
駱曳陽有種像動物園裡正被人圍觀的猴子的既視感，她拉著莫奶奶躲到一邊，也抵不住鄉親們的目光。
於是乾脆擺爛了，看吧看吧都看吧，也不會掉塊肉。
忽視這些異樣的眼神，駱曳陽只覺得視野都明亮了，便順勢打量起整個大禮堂的陳設。
整個地面都敷設了一層厚厚的紅毯，牆壁、穹頂的設計都很現代化，原本場地內的椅子被鄉親們紛紛挪用，兩兩拼湊成一架臨時床，更多人則是帶了被褥席地而睡，講臺則看上去是分發糧食的地方。
說起糧食，三人與親人相認後，就把兩個小老太太的來歷跟鄉親們講明瞭，還大大誇耀了一下駱奶奶的實力，最後叫上幾個人去把車上的糧食卸下來。
於是，那投來的目光從好奇，變成了讚揚、感激、戒備、懼怕種種情緒的集合體。
駱奶奶只是扶了扶眼鏡，深藏功與名。
唉，不過有的人，就是再怎麼想藏，也低調不起來，實在是實力不允許。
阿盹從領主大人的微表情中讀出這麼個意思，人工智慧又一次詭異地體會到“無語”的情緒。
由於駱奶奶被三人描述地神乎其技，鄉親們都不太敢靠近她，就連偷窺被她發現，她看了過去，都得背過頭假裝不是自己的程度。
駱曳陽撓撓頭，我臉上有喪屍？
周圍人都是這樣態度的前提下，朝她走過來的人就顯得尤為突出了。
四個年輕人，兩女兩男，以一個長相痞帥的男生為首，來到駱曳陽面前，為首的人先是禮貌地打了個招呼，聲音磁性頓挫。
“駱奶奶和莫奶奶，你們好，我們是到毛杉村完成暑假社會實踐的大學生小隊，我叫羅居安。”
說著，他指向右手邊的男生，駱曳陽順勢看去，男青年正向她頷首微笑，朗目疏眉，芝蘭玉樹，往那一站，就像一支秀雅的修竹。
駱曳陽暗暗戳了一下阿盹，“這小模樣俊俏的，要是奶奶再年輕個五十歲，高低把他拿下。”
【……】
人工智慧的無語現在就像喝水一樣簡單。
不待羅居安引薦，他便自我介紹道：“您好，我叫曲舟遊。”
真是名如其人。
他說過名字，羅居安自然略過他，轉向左手邊的兩位，先是一個單眼皮，神色倦怠的女孩，她的頭髮漂成白金色，看上去更顯羸弱單薄。
“她叫喬梧。”
喬梧強撐了一個笑容，點了點頭，當做打招呼。
“這位是趙浮雲。”
名為趙浮雲的女生站在左邊最外側，頭髮很短，模樣清秀到有些難辨雌雄，很有少年氣。
“嗨！”
駱曳陽慣用一個字應過所有人。
羅居安笑了笑，帶點俏皮的意思，駱曳陽不展開新的話題，他也照本來的打算，解釋起了一些基本情況。
“我們四個到毛杉村也就五天，末世就開始了，沒有任何徵兆，把我們全都困住了。”
說到這，他語氣有些低落，很快又將其掩去，繼續照事實描述著。
“我們四個挺幸運的，都覺醒了異能，就把村民們都聚集起來，組織大家把每門每戶的喪屍都殺光了。”
他留了一個懸念，駱曳陽很給面子地接過話，詢問道：“既然喪屍都清理乾淨了，為什麼村民們還都聚集在大禮堂？”
她話音落下，眼見幾人互相對視幾眼，臉上都失了血色，那個叫喬梧的女生尤其嚴重，彷彿觸到什麼精神禁忌，甚至身形一晃，雙腿癱軟，向一側栽去。
好在趙浮雲瞬間扶住她。
二人相視，喬梧看出她眼中的安撫之意，她知道，即使再怎麼痛苦，為了告知駱奶奶，她還是要再回憶一次。
羅居安等了一會兒，見她恢復，才做出回答。
“接下來的事情，還是由喬梧告訴您吧，作為親歷者，她對這件事情，比我們都要熟悉。”
幾人的目光都轉向喬梧。
她閤眼，輕輕喘息，舒緩過於急迫的呼吸聲，終於適應過那滿是汙穢的惡意，那雙眼慢慢睜開。
她的目光變得深邃而悠遠，整個人沉墜到那寒冷、死氣遍佈的回憶長河之中。
“那是末世到來之後的第一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