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微微亮,離北門最近的院子裡就有了動靜。
王金花和季大武年齡大了覺少,就一同趁著點天光起了身。
廚房裡兩口灶都燒了起來,待兩口子洗漱完畢,另一間臥房門也開啟了。
季仲賢給沈若彤掖好被子,關好房門,快步到了廚房。
見著兒子,王金花道:
“怎麼就起了?還早呢,多睡會兒也好!”
“沒事娘,早起慣了。再過會兒也就要回軍營去了。”
邊說邊接了盆子洗了臉,潑了水。
季大武坐在灶前燒火,王金花正在揉麵——準備早上做個面片湯,正好用昨天的雞湯打底,鮮的很。
燒熱水的小鍋裡還留有一半的水,裡面還放了兩個雞蛋,一個給沈若彤,一個給季珍珠。
季仲賢在廚房轉一圈,沒活幹,便出了門,拿掃帚把積雪掃淨,接著又抱了木頭來劈柴。
這也是季大武之前一併買的,沒劈的木頭比劈好的柴火要便宜兩文,這便被他買了下來。
今天天氣好,沒有下雪的跡象,季仲賢揮起斧子,將一塊木頭劈成兩半。
篤篤聲和偶爾的鍋碗瓢盆碰撞聲在院中響起,不遠處也有人家院中傳出動靜,沈若彤翻了個身,從睡夢中醒來。
旁邊早已沒了人,她擁著被子坐起,給自己鼓了鼓勁,這才開始穿衣。
好在有燒炕,起床比起南方要容易許多。
待裡三層外三層的裹好,她才踏出房門。
一出門,就看見一個男人只穿了中衣背對著她劈柴。
看見男人的身影,沈若彤就覺得臉一紅。
無錯書吧好在男人聽見動靜,也沒停止劈柴,只是背對著她道:
“娘燒了熱水,還給你煮了個蛋,你去洗漱了就把蛋吃了。”
“嗯。”
沈若彤垂著頭,低低應了聲,才快步走到了灶房前。
悄悄拍了拍臉,垮進了灶房:
“爹,娘。”
“哎,彤兒起了?熱水在這,你快來兌點涼水,洗洗臉醒醒神,再把這個雞蛋吃了。”
沈若彤脆聲應下,拿著銅盆舀了半瓢熱水,又兌了小半瓢涼水,絞了帕子仔細洗了把臉,把水一倒,轉回屋,手裡就被王氏安排著塞了個熱雞蛋,人也被按著坐在了一旁的小凳上。
“坐這兒吃,她爹,快給撿個火盆來!”
坐在灶前的季大武跟前早就有了個小盆,道:
“哪還用你說,早就想到了!”
說著就撥開了火盆上蓋著的灰,燒的正旺的紅紅的炭就露了出來。
沈若彤正想自去端來,門咔噠一響,原來是季仲賢劈完柴進了灶房。
見著他,沈若彤臉一紅,一下就沒了動作。
季仲賢看著她一笑,腳步一轉,就到了灶前:
“爹,我來。”
“也是,你媳婦兒,你不疼誰疼?!快快端走!”
季大武笑罵幾句,就讓季仲賢端了火盆。
火熱的火盆被放置在沈若彤跟前,她的臉也變得紅彤彤的。
男人在一旁的小凳上坐下,看著沈若彤手裡的雞蛋還沒破殼:
“彤兒,我幫你剝,你烤火去。”
說著就拿過了雞蛋,炒桌上一磕,麻利地除掉了大半蛋殼,留下底部留著一些,遞到沈若彤跟前:
“來,我餵你吃……”
“我自己來!”沈若彤實在羞得不行,悄悄瞪了季仲賢一眼,“爹孃還在跟前呢,你真是……”壓低了聲音,生怕被王金花季大武聽到,紅著臉自己搶了雞蛋,急得三兩口就嚥下了肚,彷彿雞蛋是個很見不得人的東西。
季仲賢看她如此,眼皮一跳,忙道:
“你別急……小心噎著……”
哪知話音剛落,就傳來咳嗽聲。
王金花一聽,立馬把衝好的紅糖水端過來,邊拍著背邊喂著沈若彤喝下去,一邊還罵道:
“你個死小子!這麼大人了,都要當爹了,還逗你媳婦!看你見天的是皮癢了!欠收拾!”
季仲賢本還想說幾句,見沈若彤嗆得兩眼淚汪汪,一雙淚眼在火光下分外惹人憐,不知不覺就忘了想說的話,只道:
“是,我錯了,彤兒。”
王氏一聽,倒是驚訝了,看了季仲賢一眼。
見他真的認錯,一臉關心的看著沈若彤,又偷眼和季大武對看一眼,兩人臉上都露出了放心笑意。
見沈若彤恢復了,紅糖水也喝完了,便把碗往他懷裡一塞:
“把碗洗了,再回來陪著彤兒說說話。”
季仲賢接了碗洗了,又坐回凳旁,這次倒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問些家常,問問孩子動靜,再時不時拉拉手,說什麼她的手嫩,要隔著他的粗手烤,才不會變糙。
沈若彤也不好低頭裝傻沉默了,一一贏了,只是手怎麼都抽不出來,只能隨他了。
不一會兒飯做好了,王氏去把季珍珠抱出來,一家五口吃了飯,天已然大亮,季仲賢幫著迅速洗了碗,披上外衣,一邊往外走,一邊道:
“爹,那些柴火就放著我來劈,娘,晚上的飯不用做太多,家常的就好了。珍珠,在家要乖乖聽爹孃嫂嫂的話……”
到了院門口,他停住腳,看向沈若彤,雙眼一彎,笑著道:
“彤兒晚上想吃點什麼?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些回來。”
“不,這也太麻……”
看著季仲賢認真注視她的神情,那雙眼裡昨日剛回來時的猜疑警惕已經消失不見,全是溫情。
她頓了頓,改口道:
“那就買個酸菜湯吧!聽說是這邊特色,咱們來了還沒吃過呢!若是好吃,咱家也自己做酸菜。”
說著又看向王氏,“娘,你說好不好?”
王氏看著兩人互動,面上早已笑開了花,合不攏嘴,道:
“好好好,都好!”
季仲賢也朝她一笑,最後一揮手:
“爹孃,彤兒,珍珠,我走了。”
“哎。”
幾人送出了院門,沈若彤到底也跟了出去,直到看著人遠去,背影也都消失不見,才回了院子。
恍惚中,她又想到了季仲賢今日的笑容。
那雙眼裡已經完全放下了芥蒂。
但,真的就這麼容易被季仲賢接納嗎?
原主可是逼得他斷了科舉路,甚至可能連命都被搭上……
原主做得那些事,即使是她佔了她身體的人,也無法輕易原諒。
她的手緩緩落在了肚子上。
或者,還是因為有了孩子?
或許,季仲賢本就是個負責的人?
只要她不再胡鬧,好好做他的妻子,他也能夠翻篇?
心裡閃過種種猜測,最終還是定格在了那個笑容。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
他既然不提以前,那她也好好的不作妖,安安穩穩的和他做夫妻,不好嗎?
更何況,在原主作了這麼大死,公公婆婆都沒有過分苛責還這般愛護,已然是極好了。
沈若彤定下心來,和王氏一起挑選著布料。
已經是時候做些孩子的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