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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過年的困惑

工作不順心僅僅是一個方面,近兩年每過一個年就得一次病,年過得太累太累了!怎樣才能度過一個愉快的寒假,怎樣才能擁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時間和空間呢,怎樣才能使身心得到真正的調養呢,一句話,到底怎樣才能度過一個屬於自己的假期呢?!我躺在床上總結著這幾年度過的寒假。

不信你看,我自從部隊轉業分配到青海民院後,開始因為房子太小,上有老下有小,加之迎來送往折騰得夠嗆。到了前年,我家終於搬進了一套一百二十平方米的新房,我兩口子心想在新房裡好好過個年,還把七十多歲的老母從農村老家接來,年前幾天裡我兩口子幾乎每天外出購貨,光給老母買新衣就佔去兩天半。尤其是我妻子她找家政擦窗戶玻璃打地板蠟洗衣服忙到了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人本來要想讓老母親愉快地感受一下城市的除夕夜,邊吃“南豆”邊看中央電視臺播放的春節聯歡晚會,結果噼裡啪啦的鞭炮聲令她坐臥不安,難以忍受。這時,突然“咣”一聲,有一個鞭炮竟然砸到了我家書房的寫字檯上,聲響很大,滿屋的火藥味。因為屋子裡溫度高窗戶是開啟的。老母手一抖,連念珠都掉在地上。

“呵呵,奶奶您這麼膽小啊?”還引來了孫娃子一番嘲笑。我可沒有笑,想出去喊一聲,唉,不對,大家都沉浸在節日的氣氛裡,我卻出去亂喊亂叫,人家還覺得我這人有病呢,再說我的喊聲能壓過鞭炮聲嗎?!我立即打消了此念頭。還有那手機,彩鈴和資訊鈴也響個不停,我不斷地操作著那玩意兒,手指都有點麻木,一直鬧騰到了下兩點,為此老伴還嚴厲指責我不幫她幹活。

約凌晨三時,走廊裡已經傳來說話聲,接著門鈴就響了,我兩口子儘快穿衣開門。

“大年初一,哈哈,我們給老人家拜年來了。”來的是我舅子一家人,接著客人就沒有斷過。開始幾天我兩口子做飯炒菜敬酒接待他們,忙得不可開交。

“人家都來了,我們還得回訪一下吧。”我妻子建議。

“當然了。”我肯定道。

於是我們拎著大包小袋走西串東連續回訪了幾天。接下來的任務就是趕赴幾家的婚慶酒席。迎來送往,幾乎每天離不了酒啊肉啊唱啊跳啊的。已經快到了農曆正月初十了,X寧地區的社火就要開始,緊接著就是元宵花燈,我倆又開始策劃怎樣才能讓老母觀賞到社火和花燈。到了寒假後期,我彷彿感到沒有吃過一頓味覺良好的飯食,倒覺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尤其是胃和心臟,連身上的衣服都是酒味。之後又是重感冒,不得不在社群診所掛點滴,幾天後假期也結束了。

去年,我覺得城市過年太累,也許回鄉村過年好一點,長輩們也高興。到農曆臘月廿十幾我倆就回了老家。這時老家正忙活著過年,殺豬宰羊,炸油餅蒸包子,過年的氣氛其實比城市還濃,一家人更忙。我弟媳還要求嫂子幫她們做麻花什麼的。我哪有工夫閒著呀,幫三弟打水劈柴,揉麵剁肉活可不少。到了農曆臘月三十日下午,我還趕著毛驢車把大冰塊運回來,再砸成小塊,一塊一塊地放置在院牆上。再到村子的樹林裡折一枝好看的沙棘樹枝,插上紅棗和糖果之類,固定在一個器皿裡,供在佛像前。

“大哥您累了,休息吧。我幹就行了。”三弟說。

“兒啊,我手腳不靈便,眼睛也看不清,你幫我把那些你倆給家裡買來的和我們的糖果紅棗摻到一起,裝在袋子裡面,明早由你負責發給向我們拜年來的人們,每人發六個。”老媽給我交代任務。

“我的天哪,您給每人才給那麼一點嗎?”我指著足有半編織袋的糖果笑道。

“哼,那樣還夠不夠說不準。”老母卻認真解釋道。

“他們可能給大哥和嫂子也會磕頭拜年,幹部嘛,那得給年錢啊。”弟媳笑著說道。

“所以讓你大哥代替我發糖,一起代表了算了,那麼多人,錢能給得過來嗎。”老媽說道。

我小時也拜過年,那時沒有那麼多糖果,主要是送給炒熟的蠶豆,夾雜一兩塊紅棗或水果糖就很不錯了。有一次我和一個男孩一起去拜年,串完兩個村子時天也亮了,我穿的藏服懷裡裝滿了蠶豆,就像一個孕婦,我感到玩起來很彆扭,就和朋友商量後把蠶豆全部埋在田地裡,還立了一土塊做了記號,說是過完年後來取,結果成了老鼠的美食。

到了晚上,先吃年夜飯,然後我和三弟策劃“待日噶”。而婦女們則忙著試穿新衣服和佩戴各種首飾,忙碌到了約十一點多後,說是抓緊睡一會兒,早上要早點起床。可是還不到下兩點,就有人在大門口大聲喊叫:

“年過得好嗎!”伴隨著叫聲人們已經進來了,兩位老人其實根本沒有睡,他們早已開啟燈坐在炕上。我哪敢怠慢,隨老人準備發糖果。首先進來的是舅舅家的幾個孩子,依次先給佛堂磕頭,然後給老人磕頭。

“呀——,你將會走有馬騎,坐有氈鋪,吃有酒肉,穿有綢緞,壽有百歲…… ”

老爸親切詠頌著祖先們傳下來的祝福詞。這時拜年的男女青年們接踵而至。青年男子們手裡提著一個酒瓶,進門就敬酒,對方喝一口或用無名指對著酒瓶口蘸酒向上彈三下,然後將酒瓶斟滿。他們不斷地磕著頭。

“呀——,你將會走有馬騎,坐有氈鋪,吃有酒肉,穿有綢緞,壽有百歲……”阿媽也反覆詠頌著那幾句祝福詞。

“應該是‘走有轎車,坐有沙發’吧,呵呵呵。阿媽,明年我給您乾脆錄製一個祝福詞光碟算了,大年初一人們一進門就開始播放,您再也不用不停地喊叫了,讓他們把頭磕爛,那樣多好啊。”我又開玩笑道。

我同時忙著發糖果,開始我給每個人發六個,往後來的人一多,我來不及數了,就隨便抓一把給他們,一直到大年初一上午十點多,人也少了,袋子裡面的糖果剩的也不多了。這時兩位老人可以休息一會了。

“現在你倆給舅舅等長輩們拜年去吧。”老媽對我和妻子說。

我倆去給他們拜年可不是甩著手去磕頭後領取糖果,而是提了一大堆酒和禮盒,但是一次也只能提兩家的,反饋的只有象徵性的一小塊冰糖或者一個蘋果。當然我們也是藉機看望父老鄉親,沒有想著從他們身上獲取什麼。我們整整用了兩天還有兩家沒有走到。到了正月初三,村裡的射箭比賽開始了。男女老少圍繞著這一重要活動忙碌著。

“大哥,今晚村裡小夥子們要到哈圖山頂煨桑。現在有簡易路,車可以通道到那個山根,麻煩您幫幫忙找個車行嗎?”三弟突然請求道。

“我的天哪。”我想。拒絕吧,三弟代表村子第一次向我求情,而且他們將射箭勝負看得很重要啊!我又是從這個村子出來的,怎麼能夠拒絕呢!答應吧,我知道村子距離那個哈圖山雖然不遠,約有十幾里路,但都是崎嶇不平的山坡路,車把他們送到山根,人們再步行爬到山頂,煨桑後返回,肯定要折騰到天亮。我們這裡距離縣城約有四十公里路,再說都在過年,出高價都不一定誰願意去那個地方。

“我試一下,假如找不上,只好你們自己想辦法了。”我回答道。

最後以四百元的價格找了一輛中巴擺平了此事,他們很高興,說是費用分攤。

“算了,就算是我給村裡射箭活動的一份心意吧,你們就不要管了。”

我主動承擔了車費,村裡代表當然說了不少非常感謝一類的話。

“大哥嫂子,看來要委屈一下你們了。”

三弟說著讓我倆暫時搬到陰面平時不太住人的一個小房子裡面。正房火炕熱光線好,用來接待射箭手。這是多少年來形成的習慣,雙方村子離得較遠時就要負責接待自己對家射箭手,鋪地毯,煮羊肉,招待的規格比我們高多了。

我倆的“新居”有點簡陋,門也壞了,只有炕是熱的。在城裡住慣了樓房的我們,哪能適應這樣的環境。尤其是我妻子她,晚上睡覺都戴著帽子。

“呵呵呵”看著她的樣子我忍不住笑了。

“還笑呢,以後我才不來這個鬼地方呢。咱們明天回吧?”她卻沒有笑。

“那樣不好,忍耐兩天吧。”我本想在鄉村稍安靜一點,現在看來是相反的。

好不容易熬到射箭比賽結束,又說是漢民村裡社火就要開始。

“我們去看社火,你倆在城市見得多,就守家和照看母親吧。”弟媳說。

“好的,你們去吧。”

我和老伴似乎這下可以安靜一下了。可不到一個小時,門口卻響起幾輛隆隆的摩托車馬達聲,來的是我兩個在牧區的妹妹和妹夫,還有大妹子的兒子,共五個人。

“哈哈,我們是給阿媽拜年,又聽說大哥和嫂子也來了,很想見見,就來了。”

“好好好,你倆去一個人叫三弟媳,一個人快給他們燒茶。”老母指揮著。

“你們要住幾天吧,這次我們姊妹們好好玩幾天。我的二妹興高采烈地說。”

“我們家裡有事,明天要回。”我妻子搶著說。

“掃興啊,好不容易到一起,我們來你們卻要走,看不起是吧?”二妹說道。

“也對,我哇哇多,有放牧的,有種莊稼的,也有當幹部的,一家人湊到一起確實也不容易,還是住兩天再走吧。”老母進一步挽留。

“那好吧。”我答應道。但老伴對我直翻白眼。接下來的事情又是酒肉吃喝的,折騰了一天一夜。使我最不能接受就是熬夜和失去生活規律,本來就有很多小毛病的我,痔瘡又犯了,而且覺得較嚴重,這裡只有一個鄉村診所,聽說只有外僱值班人員守家。我們立即返回X寧,打針吃藥到假期結束時還沒有痊癒。

到了第三年,我向妻子提出了一個別人難以理解或接受的建議。

“今年我們乾脆分開過年吧,你回孃家和母親一起過年,我乾脆去三弟的牧業點過年,那樣就沒有人折騰我們了。”我向妻子提出。

“虧你想得出來,人家過年都在團聚,你卻要分開,安的什麼心?再說你以為你還二十多歲啊!呵呵。”妻子譏笑道。

“我安得好心,這樣我們雙方可以得到真正的休息,要不然年後我也許又要住院。”

最後我雖然說服了妻子,但她覺得我的行為有點怪異。我和三弟聯絡後也覺得我適應不了那裡的氣候環境。可我執意帶著自己的行李買了些吃的和日常用品,提前兩天出發去了哪裡。那個放牧點離X寧約有二百六十多里路的塔拉灘草原上,青康公路穿境而過,距青康公路約有十幾里路。我遠遠就看見我侄兒子趕了個毛驢車在約定的地點等候我。他家放牧點坐落在一個平緩山坡沿上,首先順山坡挖下去一個四方形的土坑,然後在上面修建約一米高的土木結構的小房子,藏式灶連炕,由於燃料充足,屋裡相當暖和,而且光線好,坐在屋裡炕上,就可以使前方廣袤的草原和沙漠一覽無餘。

“真是個度假的好地方啊!”我暗自竊喜。

“大哥,你來得也正好,今年射箭我又必須參與,正在發愁呢。”三弟說。

我清楚他的意思,他參與不是當射箭手,而是在每次射箭開始儀式上需要詠頌讚詞,村裡會唱民歌的人是不少,但能說讚詞的人唯他莫屬。

“好吧,你放心去吧,我和侄兒就在這裡過個年吧。”

“我最多五天後幹回來。”他再把有關放牧事宜給兒子交代後,農曆三十上午騎著摩托車走了,接下來侄兒趕著羊群放牧去了。剩下的只有我、拴著的狗和兩隻瘦弱的羊,還有一隻貓不知去哪了,侄兒說幾天都不見了。這裡確實很安靜,除了聽見幾聲狗吠外,就是遠處隱約傳來的車輛鳴笛聲。我首先給那兩隻羊餵了點草料,然後拿了一塊骨頭扔給那狗,它沒有馬上去叼那塊骨頭,而是用鼻子嗅了嗅,然後歪著頭看著我。似乎在說“哼,你不用給我拍馬屁,我早就感覺到了你是這家的一個親戚,否則我會等到現在不咬你!”

我又登上後面的山頂,視野極為廣闊,使人心曠神怡。

到了晚上侄兒趕著羊群回來時,我已經把餃子包好了,說是餃子,其實是幾個大鍋貼,不過很香,因為餡兒都是羊肉,我倆吃得津津有味。然後到後面的山坡上喂桑磕頭,沒有事了。聽不見鞭炮聲,沒有電視,也收不到煩惱的手機資訊,寂靜地有點害怕。

“這就是我想要的所謂真正的休息方式嗎?”我不禁自問。

到了晚上我和侄兒子巡視了一週羊圈。

“你為啥不放我給你買來的鞭炮?”我向侄子問道。

“這裡放鞭炮羊群會受驚嚇,狗也忍受不了的。”

“狗為啥受不了?”我好奇。

“我也不知道,那年在老家放鞭炮多,我家小狗第三天就死了,也許狗的聽力太靈敏了吧。”

“哦,是嗎。”我覺得有道理。

“大伯,你習慣嗎?聽說您小時候也放過羊?”

“那時我很小,住的是黑帳篷。像你一樣大時已經在軍隊裡。”

我們躺在炕上聊了很多。不知啥時候侄兒子已經呼呼睡著了。怕我受冷,侄兒子睡前把火炕燒得很熱。我也似乎朦朦朧朧進入夢鄉了。

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讓我驚醒了,我醒來時發現我是仰面朝上躺著的,兩腿圈起來後岔開,屁股和腳後跟間形成了一個空間,一個大草疙瘩就在那裡轉動……

“天呀,我遇上什麼了?”

我急速地旋轉著腦子,動又不敢動,看又看不見,彷彿全身在冒冷汗,頭髮都直起來了。我用四肢所有力氣將身體猛然彈起“咣”的一聲,似乎有個東西套在我頭上,嗆人的灰塵灌進了我的眼睛和鼻腔!

“大伯,你在幹什麼呢?”聲音好像來自外面,同時感覺到一個微弱的光亮。

“我……”

侄兒子幫我把頭從撞破報紙糊的頂棚裡抽出。

“快擦一下臉。”侄兒說。

邊說邊遞給我溼毛巾。正當我擦眼睛時聽到“咪昂、咪昂”的叫聲,小貓在炕地下牆根蹲著以驚恐的目光看著我,全身沾滿了不知名的雜草!此時我完全明白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撲哧”侄兒終於忍不住笑開了,我又氣又尷尬,長這麼老從未遇到過如此倒黴的事。心裡雖然不是個滋味,但又不得不勉強笑了笑。

“這畜生幾天都不見,今晚不知從哪裡回來了,把您給嚇壞了吧,大伯?”

“沒事,我剛開始確實沒有判斷出是啥東西,才出了這樣的洋相,可不要告訴家裡人啊,他們會以此來經常取笑我,呵呵。”

我倆又一陣大笑後,侄兒欲將小貓趕出去。

“不要那樣,它也要過年。”我們把它身上雜草清理後,一起在熱炕躺著。此時已經下兩點了。也許是受到驚嚇的緣故吧,我一直醒著,天快亮時睡著了一會,已經是大年初一了,侄兒照常去放羊了,剩下的還是我們,不過增加了一個小貓。

我覺得很難受,又爬上了那個山頂,由於昨晚發生的事和失眠,眼睛有點模糊,頭有點重,也不想看大草原了,回來躺下後睡著了,醒來時已經到了下午,天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雪。侄兒放牧回來我們吃了晚飯後又是上炕睡覺。

到了半夜我覺得肚子不舒服,想出去解手,拿著手電筒開啟房門時,一股新鮮而又寒冷的空氣撲面而來,眼前是一片白色的世界,雪還在不停地下著,為防止著涼,我披了件大衣出去了, “咯吱咯吱”的踩雪聲在夜裡迴盪,從小屋到那邊山根留下了我深深的腳印。在有暖氣的屋裡上慣了衛生間的我,哪能經得起寒冷風雪襲擊屁股,當接完手時,我凍得幾乎在發抖,回來沒有躺一會,又好像需要大便。

“很清楚,腹瀉開始了!”我想。趕緊吃了個止瀉藥,但好像無濟於事。

“看來我得回去了。”我對侄兒說。

“你不是覺得這裡可以得到真正的休息嗎,怎麼又想回去了?堅持兩天也許會好轉。”

“看來我的適應能力太差了。這裡你一人能行嗎?”

“我倒沒有事,不遠的地方還有放牧點。”

“怎麼辦?我就這樣離開?大家會怎麼說我,尤其是老伴,當初不聽家人勸告誇口能行的不是我嗎,沒有過三天就狼狽逃竄,多麼掉價啊!不行,還不能回西寧,最少也要等三弟回來。”我給自己暗自定下決心。

“你說得對,我倆還是一起過年吧。”

由於下雪擔心羊群受災,三弟提前趕回了。我由於自顧不暇,即時返回西寧。

我的腹瀉還沒有完全止住。從三弟放牧點回來後及時在社群診所打針,不見效,到省醫院檢查時大夫建議做個腸鏡,自己又不願意。先後花三千多醫藥費,還是不見效。我的一位著名老師建議拉肚子看藏醫試試,還說他們也許有絕招。我去省藏醫院看醫生,這位藏醫說: “拉肚子打針不管用,我給你開點藥試一下。”接著他給我開了六十多元的藥,果然管用,服用兩天後止住了腹瀉,自此以後,我一直服用藏藥治療腹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