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罡出言冷譏,引得一些人附和哄笑,更多的人則好奇地看向王城,期待他要如何破局。
被人這樣嘲諷,若是尋常人,必定心中一梗,一口惡氣堵在胸口。
可王城畢竟是再世而活的巨鱷,城府極深。雖然心裡已將這李天罡上了必殺名單,表面上卻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許多人閉門造車,猶如井底之蛙。只知這世上唯有修為二字。”
“豈不知,除開修為外,符籙,陣法,法器,劍道,靈脩,甚至是樂理,條條大路,皆可直通大道!”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皆是一愣。
見識低微者,可能覺得王城此言誇誇其談,言過其實。但博覽群書見識淵博者,如車紋真人與他身旁那臉上有黑色紋路的老者這般的人,卻眼前一亮。
因為王城說的,其實是修行界萬年之前的情況。
那時修行界百花齊放,種種修煉體系與現今流行的練氣-築基-結丹的體系相爭輝,創造了許多神奇的法門。
譬如數百年前,有一女子雖然沒有一絲修為,但憑藉音律之道上的精通,可以讓築基修士莫名對她產生保護欲。
數千年前,有一人雖然練氣修為,但他花費一生在山川大地上刻滿陣紋,憑此硬憾了結丹修士一擊。
甚至古籍中記載,數萬年前,凡人皇宮中有一太監權傾天下,為了再度長出陽根,他暗中佈置魔神符籙,血祭了一整個凡人國度,獲得了比肩結丹之上修士的強橫肉體。最終引得當時數派圍攻,才將其絞殺。
古籍中,像這樣的奇門事蹟,記載的還有很多。
只是隨著時間流逝,真氣法力的修煉體系逐漸壓過其他體系,並將它們的精華吸收進來了,而符籙、陣紋、音律等奇門中那些不易掌控,威力強橫的法門,則被大修士有意地忽略,鎮壓,限制其流傳。
車紋真人輕咳一聲,嘈雜的廣場為之一靜,只聽他說道:
“你說的不錯,門規裡確實還有一條:若在符籙、陣紋等奇門一道上達到二階的境界,亦可以視作練氣對待...”
“只是...”他長嘆一聲,“符籙陣紋等奇門,我宗並無高深傳承,此道修士唯有靠自行摸索,往往達到二階需得專精此道數十年...”
他盯著王城的臉,嘆息道:“我聽說你在符籙一道上有些天賦,可惜,你畢竟是太年輕了!”
此時,廣場上的人越聚越多,隨著車紋真人說完,人們再度議論紛紛:
“是啊,看他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怎麼可能有那種高深的奇門境界?我看,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確實,符籙陣紋等奇門,精進起來何等艱難,我看他也只是東拉西扯為自已挽回尊嚴...”
面對眾人的不解與嘲諷,王城沒有理會,他只是淡笑一聲,從衣兜中取出了那塊耗費了他整整兩天兩夜製成的二階帷幕符:
“真人請看,這塊符籙,便是我自已製作的!”
說罷,他將符籙捧在手上,高高舉向車紋真人。
符籙銀質金鉤,精妙無比。
“什麼,怎麼可能,他才這麼年輕!”
“我不信,一定是私下裡買的,謊稱是自已做的!”
“就是,買塊二階符籙就能假裝自已是二階符籙師了?這人也太天真了!”
王城的舉動,一下子在人群中引起了轟動,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一個十七八歲的人,能靠自已製作出二階符籙來!
車紋真人的眼中,也閃過一絲失望。
這年輕人,如果覺得靠這種簡單的把戲,就能欺騙自已。那也把自已太不放在眼裡了!
凌空站在車紋真人身側的紋面老者原本面色淡然,此時忽然一愣,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一般輕咦一聲:
“怪哉怪哉…這塊帷幕符的紋路與尋常的帷幕符不同…?”
他伸手一招,王城手中的帷幕符便緩緩飄起,落在紋面老者掌中。
紋面老者仔細端詳著手中這塊二階符籙,察覺到了這塊符籙的不尋常:
“這一處筆畫新增了三個波折,使得天地元氣調動效率增加了三成…”
“這三處結構被人為精簡,符籙催動時間縮短了一半…”
“妙哉妙哉!…”紋面老者邊端詳,心中讚歎之意越盛。
而他的這種表現,則更是引起了圍觀眾弟子的議論紛紛…
“難道真是這傢伙自已製作的?我不信…”
“或許是花費了重金請內門師長出手!”有人依舊懷疑。
紋面老者毫不理會廣場上眾弟子的竊竊私語。
他被那張符籙上精妙的設計,巧思和勾畫金紋時對筆觸的強大的控制力所驚豔,完全沉浸在對這張二階帷幕符的欣賞之中,不時發出嘖嘖的讚歎聲。
一時間,在場眾人漸漸安靜下來,人們心頭都升起一個連自已都不敢相信的念頭:
王城(董天河)該不會真的是二階符籙師吧!他才解除了制符一道多久?不到一年!
如果這麼短的時候,就可以成為二階制符師的話,那內門那些苦苦制符十幾年,還只能製作一階符籙的老制符師們,都可以去跳北海魔眼了!
無數嘈雜的議論小聲交談著,嗡嗡嗡的像一萬隻蜜蜂在周圍飛舞。
許久後,紋面老者終於將王城所制的符籙解析結束,他一揮寬大的灰袍,身形落在王城面前,神色和藹:
“小友,這張符籙可真是你自已所制?”
王城不認識這人,只覺得他能與車紋真人並排飛行,應該至少是築基修為,便神色如常,淡然應道:
“回前輩,確實是我自已製作的。”
他語氣算不上恭敬,然而紋面老者卻並不惱怒,反而如同一個慈祥長者一般輕拍王城肩膀:
“哈哈哈,好小子,如此年紀輕輕,便進入二階符籙師的境界,真是少年英才啊!”
此言一出,眾皆譁然:
“什麼!?董天河真成了二階符籙師?那紋面老者是誰,竟能如此肯定斷言?”
“見識淺陋了吧你,那老者可是符籙堂的堂主,築基修為的蒼玄真人!他的斷言,豈能有錯!!”
“什麼…!!姓董的小子竟不聲不響地躋身二階符籙師的境界,真是驚人!”
有人嘿嘿笑道:
“你們有所不知,董天河原本是明劍堂的道種,一年前因重傷無法修煉,明劍堂便見狀將他放棄,只剩下他師傅孫婷一直在照顧他。這下姓董的小子成為二階符籙師,明劍堂可要後悔死了…”
人群深處,程雪遠遠看到這一幕,心中有欣慰也有酸澀。
“沒想到啊,婷兒的徒弟在符籙一道上竟然有這種天賦,所有人都看走眼了…”
“一位二階制符師啊…若是能按照原本的計劃將他引入我明劍堂,則我脈立馬多了一位中堅力量。”
隨即程雪長嘆一聲,有些許無奈:
“可惜…大師兄與師尊她們太功利了…反倒弄巧成拙...唉…”…
就在眾人譁然之際,一道陰冷的聲音不合時宜地插了進來:
“蒼玄師伯,僅憑一枚有些許改動的符籙,如何就能確認就是這傢伙自已製作的呢?說不定是投機取巧,欺世盜名之輩罷了!”
王城循聲望去,是李天罡。
李天罡神色陰冷,再次出聲質疑。
他身邊帶著一名女子,五官妖媚,臉頰淤青,看向王城的目光躲閃暗淡,正是蘇玉。
李天罡出身高貴,世人皆知他是丹鼎老祖的親孫,並且才華橫溢,在符籙一道上亦有建樹,年紀輕輕便可製作一階符籙,因此,此時他一開口,一些人看向王城的眼神再次懷疑了起來。
不及王城駁斥,蒼玄真人就先一步行動了。
他大手一揮,那枚符籙便在空中向李天罡飄去:
“李家小子,你自已看吧!”
李天罡一愣,後續質疑王城的話直接被憋進了肚子裡。
他接過這枚二階符籙,竭盡全力解讀了起來。
作為一階符籙師,他雖不能繪製二階符籙,不過聚精會神之下慢慢解讀二階符籙,還是能做到的。
李天罡拼著頭昏腦脹的感覺,一筆一畫地解讀那些筆畫的意境,揣摩著那些紋路所能引動天地元氣的變化。
隨著解讀過程的進行,他的神魂如蒸發一般被瘋狂消耗,腦仁愈發如同針扎般劇痛起來。
不可能!我李天罡研修符籙三年整,才堪堪能繪製一階符籙,姓董的那泥腿子僅僅入谷一年,如何得繪出二階符籙!?他強忍著不適,咬牙解讀著二階帷幕符上的勾畫軌跡。
忽然,李天罡悶哼一聲,嘴角溢位鮮血,跌坐在地上。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他喃喃自語,一副備受打擊的神色,嵌著美玉的錦質頭冠掉在地上也顧不上去撿,只是披頭散髮,怔怔地盯著手中死死抓著的那塊二階帷幕符。
而他手上那塊銀質金鉤的符籙,其紋理中,在一處不影響任何真氣運轉的及其精微之處,正用細若牛毛的古篆體書寫出“董天河”三字!
這三字與周圍的金色紋路結成一片,明顯是一筆書成,然而偏偏不會對符籙正常功能的發揮產生任何影響!
身為一階符籙師的李天罡自然能明白,在二階符籙這種規制嚴苛,寫粗寫細一筆都會導致符籙自毀的東西中,插入自已的大名代表什麼!
那意味著對方製作二階符籙手法的圓潤無瑕,以及,對自已技術的絕對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