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5月

白顯南在出院後就一直住在顧超的小公寓裡，到現在已經有十多天的時間了，但是兩個人一直住的是兩間房，顧超住主臥，白顯南住客臥，後來由於主臥陽光更充足，顧超又提議兩個人換房間，於是白顯南又住了主臥，可是顧超最希望的是兩個人一起住主臥，為此他沒少費口舌。

今天晚自習九點放學之後，白顯南剛放下書包去洗手間，顧超就在後面開啟磨人精人設。

“南南，住一起我晚上可以給你講題。”顧超站在衛生間門口，看白顯南佔滿洗手液的手。

”不行“白顯南洗完手，扶著牆邊慢慢的移動。他腿上傷已經好了大半了，柺杖也不太用了 ，平時只要自己慢慢扶著走都沒問題。

”小南，晚上我可以扶你上廁所，讓我睡一天吧，一天就行。“顧超伸手要扶白顯南，被白顯南狠狠的開啟了手。

”不行“

”媳婦......“顧超一臉無辜的望著白顯南的背影。

白顯南迴頭一記眼刀。

白顯南現在最接受不了的有兩件事，一個是顧超喊他”媳婦“，一個是顧超想和他睡一個屋。第一件當然出於男性的尊嚴，白顯南是沒談過戀愛，但也不是傻白甜，他知道到了一定時候，兩個人一定要進行一些更親密的身體接觸.

第二件是因為兩人剛住在一起的第一個晚上，顧超的表現。

那天顧超接白顯南迴公寓住，正趕上公寓停電，電梯不能執行了，顧超想著自己住六樓，索性揹著白顯南爬樓梯算了，白顯南本來想等過幾個小時來電再上去，無奈拗不過顧超的一根筋。

顧超背上白顯南的那一刻才意識到，無論顧超心裡的白顯南是多麼的柔情似水，小鳥伊人，都抵不過他是個一米八大個，雖然瘦但也有肌肉的大老爺們的事實。等顧超揹著這麼大個還雙手拿著行李的白顯南到了六樓房間時，顧超累的連話都說不全，豆大的汗流了一臉。

白顯南看著氣喘吁吁的顧超把自己行李也放在顧超的房間時，並沒有想太多，過年時他們也在一張床上睡了將近一個月，抱一抱，吻一吻都沒什麼。

可是那天晚上的顧超應該不是這麼想的。白顯南的記憶是這樣的......

白顯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說服著顧超，以努力學習為中心，以備戰高考為準繩。

最終結果是以白顯南搬出主臥室，自己去住了客臥。

2002年6月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白顯南的臉上，白顯南不喜歡開空調，晚上會開一點點窗戶，這就導致早上容易被涼風吹醒。陽光打在白顯南長長的睫毛上，照出成年男性稜角分明的臉。白顯南揉了揉臉，今天是週日，好不容易自然醒的一天。平時上學都要定五點半的鬧鐘起床，雖然每天叫醒白顯南的並不是鬧鐘，而是顧超清清爽爽的嘴唇。

每天顧超會比白顯南早半個小時起床，做點粥和煎蛋等簡單的早餐，白顯南其實並不怎麼在意早餐吃什麼，甚至吃不飽都不重要，從小老白也沒把他養的多精細，老白上班早，所以小時候空著肚子去上學是常有的事.

可是顧超不行,”美好的一天從早餐開始。”是顧超的人生信條。只不過以前是家裡的阿姨幫顧超開啟美好的天，現在是顧超自己動手。

“叮......”門鈴響了一陣，白顯南聽到顧超起來開門的聲音。

“媽，你怎麼來了？”白顯南隔著房門聽到客廳裡顧超在說話。

“我不是看你們過幾天就要高考了嗎，給你們做點好吃的。”陳捷把裝在飯兜裡的飯盒拿了出來，和水果一起放在了桌上。

白顯南穿好短袖T恤，套了條長褲，還用手順了順有些炸毛的頭髮，才 從房間裡出來。

“阿姨，您這麼早就過來了。”白顯南故作自然的跟陳捷打招呼。

陳捷不是第一次見白顯南了，自從他搬進顧超的小公寓，陳捷就開始經常往這跑，因為顧超週末也開始不回家了。但是後來顧超告訴陳捷不想總像個孩子似的被照顧，讓陳捷不用經常過來，陳捷也就減少了上門的次數。

“小南，起來了。阿姨給你做了紅燒肉，醃黃瓜，還買了你愛吃的大草莓。”陳捷很自然的拉著白顯南坐到了自己身邊。

顧超腦海裡又浮現了家庭倫理劇中的經典橋段，貧富兩家在醫院抱錯了孩子，白顯南就是被抱錯的那個孩子......

“媽，我愛吃車厘子。”顧超提醒親媽。

陳捷拉著白顯南聊學習的事，頭也不抬，就當沒聽見。

“我給你們洗草莓去。”說著陳捷去了廚房。顧超跟白顯南使了個眼神，意思你這婆媳關係處的不錯了。白顯南給他回了個大大白眼。

陳捷又在廚房煮了一些粥，餐桌上，清粥，小黃瓜，紅燒肉，外加紅豔豔的大草莓，足夠營養豐富。

“南南，我聽小超說你最近功課成績提高了不少，阿姨聽了也高興，這個月就考試了，考個像樣的大學，你爸也算沒辛苦這麼多年。”陳捷雖然出身富貴家庭，但是為人真摯熱情，對白顯南是真的心疼。

“多虧了顧超，他每天都幫我輔導功課，還有阿姨您總是送這些吃的給我倆補充營養，您做的菜比大飯店的都好吃。”白顯南別看對顧超臭臉，對長輩還是挺會討歡心的。

顧超在旁邊露出欣慰的笑容，媳婦真會說話。

“顧超幫你是應該的，他也不上國內的大學，高考就是走個過場，我已經幫他把簽證都辦好了，八月份他就去美國了，等考完試，阿姨出費用，你們去南方旅旅遊，好好放鬆一下。”陳捷貌似無心的說著。

顧超和白顯南都是一怔，白顯南拿著筷子的手停住了，他視線向顧超那裡一偏，顧超心虛的低下了頭。

“小南，能開下門嗎？我們談談。”

陳捷剛出門，白顯南就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裡，顧超在門外徘徊了很久，屋子裡卻一直是一片死寂。

鐘錶秒針滴答滴答的響著，指標指到了中午12點，顧超看著已經在餐桌上放了兩個小時的碗筷，開始收拾起來。

“小超爸爸現在也把生意都重點放在了美國那邊，他姐姐也懷孕了，等小超高考完，我們就移民去 美國，那的教育水平比國內的好一些，也有他喜歡的主攻建築的大學。”

陳捷早上在餐桌上的話，字字如釘，在白顯南的腦子裡來回遊走，扎的他頭疼欲裂。

顧超刷碗的手沾滿了泡沫，腦子裡滾動播放要跟白顯南說的話，他慢慢走到主臥門口，卻只說了一句“小南，我不走，我不會出國的。”

臥室門在顧超面前輕輕開啟，白顯南眼裡含著淚。顧超用滿是泡沫的手附上他的臉，這張臉瞬間變得滑稽又讓人無比心疼。

晚上兩人照例來到附近的籃球場，不過兩個人都沒有心思打籃球，只是安靜的在籃球場內的長椅上坐著。常和他們一起玩的一個大一男生招呼他們，顧超笑笑，擺了擺手。

六月的晚風還是有些涼的，白顯南今天穿的可平時一樣，但是卻不住的發抖，他晚上沒吃東西，顧超做了幾個菜，但他沒什麼胃口。顧超也就跟著不想吃 了。

”我媽一年前就跟我提過出國上大學的事，最近她又提了一次，我已經跟她說的很清楚，我不會去的，我不知道她今天問什麼這麼說。“邊說顧超邊把衣服脫下來給了白顯南。

”你全家都移民了，你一個人在國內幹什麼。“白顯南把顧超的衣服穿上，又緊了緊。

”小南，如果你想出國，我們就一起去，你如果想在國內，我們就一起在國內生活。“顧超說了生活這個詞，讓白顯南覺得這是個好遙遠的詞。

跟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住在一起，一起住，一起吃飯一起逛街一起睡覺，一起面對生活瑣事。可是他們才18歲。

“我 們會在一起生活嗎，會在一起生活多久，到大學畢業，到我們長大了，找到工作各自在不同的環境中，遇見不同的人。直到分開。”白顯南眼神跟著打球的男生移動，球場上有人投落三分球，贏得了幾聲喝彩。

顧超盯著白顯南的眼睛透著驚訝，原來他們彼此對未來的預估有著這麼大的差異。

“白顯南，我們為什麼會分開？“顧超不懂，他心裡的堅定為什麼在白顯南看來那麼不值一提。

”因為時間啊，事情啊，人生啊。開始的時候我也以為我們倆沒什麼不一樣的，可是眾生平等只是我的一廂情願，你媽媽也不過就是說出一個事實，我們拼死拼活的想用高考改變命運，你的高考卻只是個形式，你移民之後，你爸的公司最後都是你的，你在國內就什麼都沒有了，我們倆從根上就不一樣。“

”白顯南，你說人話。“顧超心臟堵得生疼，暴怒的情緒在身體裡相互撞擊撕扯。

”顧超，陪我高考完，你就出國吧，其實遇見你挺好的，至少我成績上來不少，還是得謝謝你。“白顯南脫下身上顧超的衣服，塞回給他，起身時對上顧超在夜色中晦暗不明的眼神，轉身走向公寓的方向。

顧超第一次看見白顯南這要的表情，冰冷，之外還是冰冷。他狠狠的把手上的衣服摔在了地上。

晚上顧超沒有回家，白顯南看著鐘錶滴滴答答的走，他摸著冰冷的枕頭，枕頭上混著白顯南的眼淚，他狠狠的扯過背角蓋在臉上。顧超明明說的很堅定，說他不會走，可是白顯南也不會相信，他們將來一定會一圈又一圈的和命運周旋，並且最終不復相見，只是他沒想到，結局來的這麼早。

第二天清晨，白顯南起的很早，或許他自己都沒發覺他昨夜並沒有深睡過。

走到樓門口，白顯南看見一輛黑色奧迪，陳捷獨自坐在後排。

司機幫白顯南拉開了車後門，陳捷示意白顯南上車。司機等白顯南坐穩後，識趣的站在了車外不遠處。

“南南，阿姨很抱歉的跟你說一聲，小超暫時不會回來住了。”陳捷面色平靜的說。

“我知道了，阿姨，這幾天我也會搬回宿舍住的。”

陳捷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街上起早的人多了起來，透過車窗印在白顯南的眼裡，讓他覺得很晃眼。

“南南，你喜歡小超嗎，我說的是......那種喜歡，昨天晚上他回家，說你們倆在談戀愛。”

白顯南瞳孔震盪了一下，他腦子裡從來沒有預演過跟父母出櫃這種情景，在他的心裡，他們應該不到讓父母知情那個步驟就已經玩完了。可是他現在明晃晃的面對著陳捷的眼神，他躲了過去，不敢看。

“阿姨，對不起，我知道是我們不對。您讓顧超好好的準備出國的事吧，我們以後都不見面了。”

在白顯南的心裡，他們相愛沒有錯，可是對不起父母確實大錯特錯，哪個父母能接受養了十多年的兒女突然告訴自己他或她是同性戀。

陳捷看著深深埋著頭的白顯南，從包裡翻出手機，開啟一段監控影片遞到白顯南的眼前。

影片是實時監控，監控裡是從右上方照下去的一個男孩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的場景，那個男孩是顧超。

“他昨天晚上回家，一進門就跪在我面前，說......他說他喜歡你，他不出國。”

顧超估摸著手機螢幕上顧超的影像，這是影片，並不是照片，可是畫面裡的人一動不動，跪著的姿勢像一尊雕像。

“南南，阿姨很喜歡你，可是阿姨真的接受不了自己的兒子喜歡上你，昨天我打了他一巴掌，罵了他很多難聽的話，那是他長這麼大我第一次打他，他就那麼跪在那，嘴裡不停的重複著，對不起媽媽，就那麼跪了整整一夜。”

陳捷最後的一句話哽咽了很久才清晰的說完。白顯南的眼淚順著臉頰流到脖子上，他不敢擦，他怕他自己會控制不住眼淚，他不想在陳捷面前這麼狼狽。

陳捷抬頭凝視著白顯南：“你也喜歡小超嗎？像他喜歡你一樣，這麼喜歡他。”

原本冷清的街道隨著太陽的升起，逐漸煙火蒸騰。車窗裡少年說著什麼，被早晨的熙熙攘攘掩蓋，隨著時光飄遠。

陳捷和白顯南趕回房子的時候，顧超已經累暈過去了，可是當白顯南抱著他時，他意識不清的說了一句“小南，別拋下我，帶我回家吧。”

那天車窗裡的男孩說，他們以後會有一個溫暖的家，他以後的得到的愛不會比以前少。

2002年9月

緊張的高考終於結束了，顧超和白顯南真的玩了一個暑假。陳捷表面沒同意兩個人在一起這件事，但也不強硬的反對了。但是陳捷明確告訴顧超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顧超的父親顧為明，顧超知道父親心臟不好，暫且答應了陳捷，顧為明對顧超突然決定不出國這件事也是很意味，他最近一直忙於公司併購的事，陳捷一直跟他說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著顧超高考完，現在突然不出國，陳捷只說是讓顧超在大一些，這樣在外國也更放心。

兩個人的大學也沒有像顧超設想的那樣是同一個，顧超考取了H市的南大，顧超的成績是那一年的全市第三，成績完全可以進入北京的名校，選擇H市的原因只是因為白顯南的分數低，去不了北京太好的學校，而且白顯南考慮到老白最近一年身體不好，於是考慮了離家近的H市，開始顧超發了瘋似的要和顧超報考同一個二本大學，一個考了七百多分的學霸要抱一個分數線不超過五百分的大學，白顯南為這個事差點要回孃家，不是，差點要離家出走。顧超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報了H市最好的學校---南大。

兩天前，兩人退了在高中附近的房子，把東西收拾了出來。

“小南，我在你們學校附近買了房子，咱們不住宿舍哈。”顧超在衛生間收拾洗漱用品。

白顯南以前知道顧超家有錢，但是是後來才發覺，這個有錢是指我買房子就跟你在菜市場買白菜是一個心情。

“我問過了，化工大學要求不是本市學生第一學期必須住校，第二學期才可以申請走讀”白顯南平靜的說。

“你怎麼不早說。”顧超箭一樣的衝出來，怔怔的看著白顯南。

“我也是剛打聽的。”白顯南收拾著兩個人秋天的運動服。

顧超在洗手間乒乒乓乓的發洩著怒火，嘴裡叨叨著，“我的小心肝，我的小寶貝，我的小情人，我的......”顧超突然意識到一個對他來說更嚴重的事實。

“白顯南，你第一個學期要住宿舍，要和好幾個男的住在一起？”顧超誇張的明知故問。

“你別像個神經病一樣行不行，我不和男的住，難道和女的一塊住啊。”白顯南嫌棄的白了他一眼。

白顯南把衣服分別收到了兩個人的行李箱裡，背對著顧超拉緊了行李箱的拉鍊，把兩個箱子靠在了牆角。

突然白顯南背後附上來炙熱的溫度，顧超雙手攔腰抱著白顯南，溫熱的氣息吐在白顯南的耳邊：”我們說好的，上了大學就做，讓你的身上留著我的氣味吧，這樣你就不會被拐走了。“

顧超順勢把白顯南往床上一壓，白顯南欲拒還迎的推了推他。”等會，啊啊啊啊，你咯到我了。”

”不做了“白顯南癱倒在床上，從中午一直折騰到傍晚的兩個人都精疲力盡，顧超像久旱逢甘露的土地，沒完沒了的折騰，就衝顧超這勁，說他不是處男白顯南都不信，最後白顯南實在招架不住，顧超才在白顯南放棄原則違著心叫了好幾聲”老公“之後才放過他。

今天是顧超和白顯南開學的日子，顧超的父母今天都忙著公司的事，就讓李叔送顧超去辦開學手續，然後把顧超的和他的行李都送到了顧超新的房子裡，走路十分鐘就能看見自己媳婦，但是自己每天去南大上學要開四十分鐘的車，跨越半個城市。

收拾完了行李，李叔把車鑰匙給了顧超”小超，新車就留給你了，你可跟你媽保證說一定注意安全，不酒駕，不超速，不開夜車，一定一定注意安全。“

顧超接過鑰匙：“知道了，回去吧李叔，還得麻煩您打車回去。”

顧超步行到白顯南的科技大學，宿舍302，顧超走到敞著門的宿舍門口，象徵性的敲了敲門，宿舍四個人齊帥刷的望向顧超。

“你怎麼來了”白顯南撇了顧超一眼，轉頭繼續鋪床。宿舍四人間，都是上鋪，白顯南選了靠門左邊的上鋪。

顧超自來熟的跟大家打招呼“我叫顧超，我是小南異父異母的哥哥。”

顧超的自我介紹把其他三個人都逗樂了，除了白顯南，直接給了個白眼。

“我叫劉音”“我是顧小波，咱倆本家。”

“我叫程陽，你好。”

大家簡單的打過招呼之後，都各忙各的，顧超的幫著白顯南把洗漱用品都排放整齊，同時有意無意的大量了幾眼叫程陽的這位同學。

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因為這人長著一張出眾的臉。程陽身材高大，目測187，和顧超不相上下，五官貼近名字，俊朗陽光，臉部線條柔和卻不娘氣，一張可以瞬間拉近距離的臉。可是站在人群中卻能讓人一眼就能辨認出來。

顧超莫名的覺得這人能招白顯南喜歡，可是他很不喜歡。

顧超再偷看程陽時，正好對上他看過了的眼神，程陽對他笑了笑，顧超尷尬的把頭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