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著。
和之前手部的顫抖一樣?還是與死亡一線之隔的恐懼?
雖不太懂,但肯定不能讓她保持這個狀態去赴永生酒的約。
我在腦海裡檢索著安撫的話語。
“那個,橡……”
“噗……”
隨著我出聲,橡整個身體又劇烈抖了一下,但那個聲音,怎麼想都是……
在笑。
隨著我走到和橡並肩,才看到她捂著嘴努力憋笑的表情。
這傢伙,終於連腦袋也壞掉了麼?
“你沒事吧?”
我試探性地問。
“湮滅!”
橡突然大喊,然後再也忍不住一樣,笑得前仰後合。
“啊,那個是……”
“噗哈哈哈笑死我了!還把手舉高什麼的……你是模仿電視裡超級英雄的五歲小孩嗎?哈哈哈哈……”
橡捧著肚子,腰都幾乎彎成了九十度,我不禁懷疑她這樣笑下去會不會把腰笑折。
有那麼好笑嗎?
算了,能讓她心情變好就行。
“所以,你已經不生我氣了?”
我試探性地問。
“怎麼可能!你依舊是那個不懂察言觀色的怪物!”橡叉腰道,“還有變態!”
“你還惦記著那茬啊……”
“唉。”橡嘆了口氣又伸了個懶腰,“被你這麼一搞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自己的心情了……算了!乾脆就把永生酒鬧個底朝天好了!算他有種,敢正面朝本姑娘下戰書,竟然小瞧我到這種程度!就讓那個高高在上不願弄髒自己的手的臭蟲好好知道,真正惹怒一個人有多麼可怕!”
“你也要不遺餘力地幫我,聽見了嗎!”
橡指著我,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是是是。”
“還有——”
“咕”~
橡的話語被某種怪聲打斷,她的臉刷地紅了起來。
“還有得先填飽肚子,對吧?”
我露出苦笑。
.
原本掛著“後巷的尾巴”招牌的地方,如今只是塊烤得漆黑的石磚,散發著一股焦炭味。
沒有看守者,也沒有禁止入內的警戒線,無論是警察還是消防員,大概誰都不想管這些事吧。
大概是大火燒壞了建築的承重柱,有人用鋼架進行了簡單的支撐處理,天花上偶爾有砂礫滑落。
橡駐足於原本是店門的牆洞處,以複雜的表情看著這一切,縱使這斷壁殘垣處處都可以進入,她還是選擇了從大門走進去。
老闆的屍體已經被移走了,店內只有大火被撲滅後的殘留物,瓦礫中摻雜著木屑和玻璃渣,通往二樓的樓梯已經斷了,樓梯間錯雜堆放的木板猶如沉船。
“你說,他們把老闆弄哪兒去了?醫院太平間還是找塊地直接埋了?”
“為什麼你說話總是那麼沒神經?”橡不爽地瞪了我一眼,不過比之前冷靜多了,“無人認領的屍體都會火化了埋在公墓,如果知道身份的倒是會立塊碑,五年內的話。”
“過了五年會怎樣?”
“這個城市不算大,人卻很多……每個月都會出現新的屍體,若只進不出,那唯一一塊小小的公墓肯定不夠用,所以,市政府進行了規定,弔唁死者的期限只有五年,期限一過連墓帶碑都會被鏟走,給新的逝者騰位子。”
當我問墳墓最後會被送去哪裡時,橡只是搖搖腦袋。
“別閒著,幫我把這些木頭移開!”
或許是為了掃去陰鬱的氣氛,橡把話題轉移到正事上,把手搭在樓梯間的木板上朝我喊道。
在我們兩人的合力下,斷裂的板子被一塊一塊移開,露出被遮擋的某物。
“嘿?和你說的一樣,還真有呢。”
“當然了,我小時候探險可是把店裡翻了個底朝天,沒我不知道的秘密。”
橡略顯驕傲地昂起頭。
在那裡的,是一個四四方方的金屬板子,平整地嵌在木地板裡。
記得原先樓梯下方是覆蓋有一層編織毯的,大火燃盡了地毯,才使得被隱藏之物暴露出來。
橡把鐵板上的拉環摳出來,雙手拽住用力一拉。
雖看似沉重,機關設計卻很平滑,沒有發出一點噪音,金屬板徐徐開啟,向我們展示內容。
下面的空間比我想象中大,半層樓高,長寬差不多三米,就算是上方透進來的光線也足以照亮,四壁和底部都裝有軟墊,軟墊上方,掛著或是鋪著令人瞠目的東西。
首先是槍支,各種型號的槍支有序排布在空間裡,我不禁懷疑老闆是不是有軍火商的副業。
難怪橡無論如何都堅持要回來一趟,有這些的話,就算要和永生酒決戰也有了底氣。
不過真正奪走我眼球的,是別的東西。
一個木匣子。
平平無奇,沒有任何裝飾,和周圍的槍支比起來甚至有些土氣。
但它卻被放置在空間的正中位置,環繞在周圍的槍支好似身穿精甲的衛士,守護著這中心的木棺。
“這是什麼?”
我拿起木匣子問。
不是很重,拿起來時裡面還“哐啷”響,不像是藏著什麼珍寶的樣子。
“我從來沒開啟過,只有老闆知道密碼。”
橡邊說邊給我展示上面的密碼鎖。
就鎖來說還挺精緻的,不是拿鐵絲隨便撬一撬就能開啟的那種,但是——
“咔”。
“開了。”
我說道。
“誒?你怎麼會知道密碼?”
橡不可思議地看向我。
“永生酒通用暗號。”
其實是在老闆記憶裡看到的,某張照片背面寫的數字。
抱著同等的好奇心,我倆一同開啟了木匣子,窺探裡面。
裡面的是,一些塑膠恐龍玩具,一個斷了隻手臂的機器人玩具……
“都是些啥?”
我一撇眉。
橡則是拿起了壓在底下的一疊紙,開啟檢視:
“這是……存摺?老闆居然有那麼多錢?!”
“嚯?”
我也把頭探過去,就在這時,一張小卡片從存摺裡掉下。
是張明信片。
“給……摯愛的你?”
橡疑惑地念出上面的話。
“老闆不是把你視如己出麼?肯定是留給你的嘍,收下吧。”
我說。
“但那些玩具……”
“反正你也比較男孩子氣,大概老闆覺得你會喜歡?”
我笑道。
“找打!”
“等一下等一下,看,存摺最後還有東西。”
橡收回了準備揍我的手,看向存摺尾頁。
裡面夾著一張被折得方方正正的紙,展開後是一張清單。
橡再次念出上面的內容:
“與公司結束合作及各方面打點手續費,三百萬。
房車,五十萬。
離開城市的通行費,二十萬。
世界最大遊樂園七日遊,五萬。
歌劇之都旅遊,七萬。
私人船海釣,四萬。
攀登雪山,十五萬。
……”
清單上密密麻麻排了很長。
“這些,這難道是……”
橡的雙手微微顫抖,但這次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激動。
“老闆原本打算用這筆錢帶我去做的事嗎?”
橡望向我,她眼中閃動著淚花,她在渴求,渴求著從我口中得到那個答案。
呵,什麼眼淚都流光了啊,這不是還有很多嗎。
我不禁笑笑。
“當然是了,除了你他還能對誰那麼好?”
“啊……啊啊……我都做了些什麼……都是我的錯……”
橡將臉埋進了雙臂和雙膝之中,低聲嗚咽起來。
“……”
就儘管把這當成你的“真實”吧,畢竟,你的心還不足以承受真相的重量。
我移開視線,將注意力轉移到武器準備上面。
雖說彈藥的有無對我來說無所謂,但不做做樣子,會讓橡起疑,我姑且將一些彈藥裝進了帶來的揹包裡,隨便挑了兩把看著順眼的槍後,我用黑布將之裹起來,準備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我再看向不知何時振作起來,正在挑選槍支的橡——
她在幹嘛?
我看著橡奮力試圖拖動一挺和她身高一樣長的加特林,縱使雙手都用上了,卻只能將之舉起一半。
“喂,你不會想帶這個去吧?怎麼說也太勉強了吧?”
似乎終於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橡撇了撇嘴,鬆開雙手,槍身重重砸在軟墊上,深陷進去。
“那就——”
橡又將手伸向一把反坦克步槍。
“我說——你擅長使用的是手槍吧?”我再次阻止了她,“幹嘛老執著於這些難以攜帶你也不會用的武器啊?”
“因為手槍威懾力不夠嘛,對方都說‘到我老巢來碰一碰’了,我可不想被那群混蛋看扁!”
“在被對方饒過一命的那刻起就已經被看扁了,有時間弄這些面子功夫,你還不如多考慮考慮怎麼活著離開那裡。”
“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橡嘟著嘴把頭扭向一旁,順便,在掛有各式手槍的牆壁上物色起來。
經歷了那麼多挫折,倔脾氣倒是一點沒變啊。
我苦笑著搖搖頭。
.
該做的準備都做了,次日午後便是決戰之時。
永生酒那群人倒是挺守約,從那之後,街道上搜尋我們的那些人消失了,也沒再有人來找過我們麻煩。
是對勝利勢在必得嗎?還是暗中計劃著什麼……
我抬頭望向天空,地上絢麗的霓虹吞沒了星芒,留下深邃的黑。
就像這個城市本身。
從窗戶望進去,能看到橡酣睡的臉。
明明決戰在即,虧她還能睡得那麼香。
不對,老闆死後的那幾天,她都沒怎麼好好睡覺來著?也就是說這是那時候的反彈?
也罷,對我來說正好。
我拿出橡的手機,點亮螢幕,眼前出現了一個肌肉發達的型男照片。
她還真喜歡這種型別的啊?
就像有內應放下城門一般,鎖屏在彈出來的一瞬間便自動解開了,我開啟橡的通訊錄,翻找起來。
偶然間發現,名字寫有“老闆”的那一行,備註有小小的幾個字:對不起。
已是無關緊要的事了。
我很快就把它劃開。
決戰在即,要把能利用的東西都利用起來。
而橡的手機上,恰巧就有我想要的。
但實際看到那個號碼,不,那個名字時,我還是愣住了。
反覆確認了其他號碼,排除掉其他不可能答案後,我才緩緩念出號碼上的名字:
“熱血沸騰的牽牛花警署冷臉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