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嘟隆！今天又在帶孫女兒啊？”
“想不到曾經叱吒風雲的那個嘟隆，如今也會變成這個樣子，真是歲月不饒人吶！”
“嗯，嗯……”
嘟隆只能苦笑著頻頻點頭回應。
這個抱著幼小狼崽，長著可怖的灰狼腦袋的拜汀便是嘟隆，野狼血統在拜汀之中也算得上最強大的之一，但嘟隆的臉上面板已經變得又松又皺，尾巴上脫了不少毛，就連牙齒也沒剩下幾顆——他老了。
已經沒了年輕時的活力，距離壽終正寢恐怕也只剩下不出兩年。
坐在街邊露天酒館和他打招呼的，是他曾經的酒友，一個個都還正處於身強體壯的年紀。
沒錯，雖然現在看上去，嘟隆甚至像他們的父輩，但實際上幾人的年齡都差不多，就在幾年前，嘟隆還天天和他們混在一起喝酒。
擁有不同血統的拜汀，生長速度和壽命各不相同，嘟隆的野狼血統雖然強大，壽命卻只有短短的二十年左右，而他的酒友們，都是些壽命較長的血統。
就算曾經關係再好，如今嘟隆也在那些人面前抬不起頭來，拜汀是崇尚力量的種族，沒有什麼贍養老人的習性，衰老無力了那就是弱者，能讓他活著單純只是因為沒有殺掉的必要。
或許是覺得剛好麻煩抵麻煩，嘟隆女兒和她的配偶，一個月前將孫女塞給嘟隆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將養育孩子的任務全扔給了嘟隆。
沒事的，只要再過半年，孫女就能自立了，那之後無論自己何時死了都不用操心。
“話說嘟隆，聽說你把你們家最後的人類奴隸都賣掉了？已經窘迫到這種程度了嗎？”
犀牛頭的拜汀問道。
他問這些，當然不是關心嘟隆，單純是想從他人的不幸中找樂子罷了。但嘟隆也不能公然對對方表示不滿，要是惹火了對方自己和孫女的命都保不住。
在拜汀的法律裡，若是在單挑中殺死對方不構成犯罪，因為強者便是正確的。雖說對方不至於連孫女也不放過，但也不會有人出於好心收養他人的小孩。
“沒、沒事的，錢還夠，夠把這孩子養大了。”
嘟隆只能露出一副討好的笑容。
“真的嗎？我那天可是看到你撿別人不要的爛骨頭啃啊，難道是我看錯了？”
犀牛頭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這……我，我還有事，先失陪了……”
嘟隆沒法辯解，只能抱緊孫女，對著犀牛頭一陣彎腰行禮，然後低頭匆匆離開這裡。
背後炸響了轟雷般的笑聲，就連兩邊的路人也在嗤笑著，嘟隆甚至不敢對上旁人的視線，只能加快腳步。
終於，遠離了那些令他害怕的聲音，嘟隆回到了自己小得像個儲物間的地穴住宅中，將孫女輕輕放進旁邊的搖籃裡。
可能是因為在外面鬧騰後累壞了，孫女馬上就進入了夢鄉。看著孫女甜美的睡顏，嘟隆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若是以前的自己，可能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吧。為什麼人一定要到老了，才能察覺到這些美好的東西呢？
“咚咚。”
突然，背後傳來了敲門聲。
“是誰？”
嘟隆回頭應道。
“來收房屋租金的。”
門外傳來一個年輕雄性的聲音。
嘟隆沒聽過這個聲音。他記得房東是個雌性，難道是找了個代收小子？
看來房東的家產又擴大了，一聯想到自己的情況，嘟隆感覺鼻頭酸酸的。
“抱歉，雖然麻煩老爺您特地跑來一趟，但我最近手頭確實緊，能不能通融幾天，我保證會湊夠租金……”
嘟隆邊懇求著邊開啟門，卻愣住了。
門外什麼都沒看見。
不，應該說他起初以為對方體型會比自己高大，所以是仰著頭的，當視線放下來之後，才看到了對方。
他怎麼都沒想到，對方的頭頂只比及到他這個老狼的肩膀，而且還是一個……
“人類？”
嘟隆以為自己看錯了，又擦了擦眼睛。
看樣子，應該是一個黑毛的人類青年。對方披著斗篷，所以只有門內的嘟隆能認出他的身份，臉上很乾淨沒有傷痕，脖子上也沒有項圈，看起來不像是奴隸，房東也不可能派一個人類奴隸來收租金。
“你……是……”
嘟隆略微眯起眼睛，試圖從這個人類身上識別出什麼特徵。
不行，人類都長一個樣，臉上光溜溜的沒有便於識別的毛，除了對方的毛色以外看不出什麼特點。
而且更讓嘟隆感到奇怪的是，為什麼一個甚至不是奴隸的人類會出現在這裡，在自己的家門前？
這時，上方傳來一陣拍打翅膀的聲音，只見一隻鼠尾鳥停到了那個人類的肩膀上。
“怎麼樣？”
人類開口了，但從微偏的腦袋來看不是在對嘟隆說。
“沒問題，周圍已經沒別人了。”
鼠尾鳥張了張嘴。
等等，剛才是鼠尾鳥說話了？
本來看到這麼一個人類已經夠奇怪了，能說話的鼠尾鳥更是讓嘟隆感覺自己在做夢。
'“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嘟隆終於忍不住問道。
雖然對面的是一個來歷不明的人類，自己也已經年邁，但嘟隆並不感到害怕或慌亂。就算是自己現在這副身軀，對付一個人類也綽綽有餘，拜汀沒有畏懼人類的道理。
“確認是他也是其中一個吧？”
人類將視線移動過來。
“當然，我不會弄錯。”
鼠尾鳥回答。
人類雙眼緊盯著嘟隆，那目光讓嘟隆感到有些不適。
“喂，你，還記得十年前自己做過什麼嗎？”
這次人類是在對嘟隆說了。
“十年前？”
“對一座人類村莊的燒殺擄掠，可別說你忘記了！”
人類突然大吼起來，眼睛瞪得溜圓。
十年來自己襲擊過的人類村莊多了去了，怎麼可能記得清，嘟隆本想這樣說的，但突然想到了什麼。
“難道、你是來自其中一個的——”
“已經沒有多廢話的必要了！”
人類低吼道。
嘟隆已經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因為，以他根本反應不過來的速度，一把尖銳的短刀已經扎破他的下巴，刺穿了他的腦袋。
隨著一聲悶響，嘟隆倒在地上，血如泉湧。
.
“哦？比上次更熟練了呢。”
我誇讚道。
“……”
“怎麼了，復仇成功還不開心？”
“又是這樣，又是一隻老到不行的。”
黑撇著嘴說道。
“沒辦法嘛，拜汀的壽命幾乎比人類短得多，十年對有些拜汀來說已經是大半輩子了。”
“沒有完成復仇的實感。”
“別擔心，總會有壽命沒那麼短的，你早晚會遇到想要的對手的。”我從黑肩膀上蹦下，落到老拜汀的屍體旁邊，“比起這個，還是快點處理現場吧，拖久了其他拜汀就尋著味兒過來了。”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少說廢話快來幫忙。”
黑沒好氣地說著，帶上門走進來。
距與黑的相遇，已經過去了十年，曾經那個只會哭鼻子的小男孩，也已經長成了如今的俊美青年。他的性格也發生了不少變化，變得冷漠寡言了許多，也不像以前那麼好動了。
我根據和黑的交流，得出的結論是，這個世界的人類之所以弱小，是因為他們長期處於被壓迫的狀態，連苟且偷生都是問題，更沒時間去研究怎麼戰鬥了。別說是槍術劍術，他們就連除打獵工具以外的武器都不知道。
在十年裡，我教會了他冶煉鍛造，還有以短劍術為首的多種格鬥術，並將他的身體鍛鍊到了不輸拜汀的程度，我敢保證，現在的黑就算一次對付三名精壯的拜汀士兵也不成為題。
黑的計劃是先從當年襲擊村莊的那群拜汀下手，作為自己向拜汀們宣戰的訊號，實際上除去剛剛乾掉的，黑也已經解決過兩隻了。
無一例外，這幾隻拜汀都上了年紀，本就視人類為弱者的它們連招架黑一擊都做不到，但這也是最讓黑感到不爽的，他想要的是經過一番激戰，讓對方為小看人類一事深深自責再將其殺死。
但這不關我事，我要做的只是協助黑復仇。
“咕。”
剛完成清理工作，就從角落裡傳來一聲嬌嫩的鳴叫，我和黑同時把目光投了過去。
一個小小的搖籃，裡面側躺著一隻更小的狼崽。
從那介於狼爪和人類手掌之間的兩隻前肢來看，應該是一隻幼年拜汀。
黑無言走過去，對準拜汀幼崽反手高舉短劍。
這個動作保持了十幾秒。
最後，黑放下了短劍。
“怎麼了，下不去手？你的願望是消滅所有拜汀吧？這樣子一輩子都做不到哦？”
“就算我不管它，早晚也會餓死，拜汀不是什麼溫柔的種族。”
黑轉過身，將兜帽在頭上罩好，往下壓了壓，推開門走出去。
“哼，隨你高興吧。下個目標決定了嗎？”
我飛上黑的肩膀。
“當然。”
黑的眼中再次燃起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