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刺穿了雲層,有什麼拖著長長的尾巴呼嘯而過。
那是一架運輸機,一邊的機翼上正冒出著濃濃的黑煙。
其實不光是機翼,運輸機的各處都破損不堪,或是佈滿彈孔,或是坑坑窪窪甚至失去了外殼,只有尾翼上的軍方標誌證明著它來自何處。
下面是茫茫雪山,從高處才能看到,隱藏於雪山之中的堅實要塞。
這是人類最後的壁壘。從地核裡湧出的熔岩吞噬了一切,科技,文明,感情,人性,所有東西都葬身在了那片赤紅之中。
剩下的人們,心中只有讓自己活下去這一個願望,全都聚集向了這被寒冷風雪守護的高山要塞。
有人已經先行一步逃亡到了這裡,而還有的人,則要稍微慢一些,安森就屬於後者,甚至可以說是其中最慢的。
他本打算帶著更多的人一起踏上逃亡之旅的,卻被自己那個混蛋上司暗算了。他們不但搶走了飛機,還帶走了一些人質。剩下的人?除了安森和他的生死之交喬以外,沒有人活著了。
那個人打算在最後的生存區建立自己的王國,安森必須阻止這一切,也只有他能阻止。
“必須在這裡跳下去!飛機已經到極限了!”
駕駛座那裡傳來渾厚的喊聲,打斷了安森的思緒,他立馬起身在附近翻找起來。
“狗屎!怎麼只有一個降落傘?”
很快安森就發出了怒罵。
“你來用吧。”
“那你怎麼辦,喬?”
安森望向駕駛座。
那裡坐著的,是看起來三十多歲的男子,戴著一副尖角墨鏡,下巴留著山羊鬍子,他側過頭來看向安森。
“我必須穩住飛機。”
說完喬又把頭轉了回去。
“但是——”
“你還有必須完成的事,不是嗎?你妹妹還在那個人渣手裡,你不能丟下她!我就不一樣了,沒什麼熟人,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為我難過的~”
“喬……”
“好了快去!對了,幫我狠狠揍那個人渣一拳。”
喬騰出手來豎起一個大拇指。
“……我知道了!”
最後朝喬投去一個感謝與敬意的眼神後,安森從飛機上傾倒而下。
憑著做僱傭兵的經驗,安森幹練地開啟了降落傘。
他注視著,運輸機裹挾著火焰墜向雪山後面,接著是一聲爆響。
心中百感交集,但現在不是該考慮這些的時候。
安森將視線轉向雪山要塞。
他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
山谷裡迴盪著響亮的槍聲。
運輸機的殘骸靜靜燃燒著。
“嗵!”
突然一聲巨響,一塊鐵皮飛了出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破爛不堪向上伸出的手。
男人,雖然不知道還能不能以人類來形容,但他從殘骸中爬了出來。
緊接著,奇蹟般地,他身上的血肉快速復原,轉眼便恢復成了名叫“喬”的男子的外貌。
就算找遍這個世界,也不可能有人能從那場墜機事故中倖存,所以這絕對不是什麼正常現象。
男人摘下破損的墨跡往旁邊一扔,抬頭看向要塞的方向。
“哦哦,已經打起來了。”
“我能幫你的,就只有那麼多了,別讓我失望哦,‘主角’。”
男人背向要塞前行,消失在風雪之中。
.
以上就是我在“這個世界”最後的經歷。
周圍的環境逐漸變暗,融入黑暗。
沒什麼好慌張的,這是早已習以為常的現象。
會這樣,就說明“安森”贏了吧。
同時我也褪去了歐美男性的外觀,變成了一團暗紅色的影子。
這才是我真實的樣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沒有那種記憶。
倒是有一個世界的邪教教團把我當成了“全能神”還是什麼的,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不屬於任何一個世界。
沒錯,我是於所謂世界之外的某種存在。
從我能認知到自我開始,就在做著這樣的事了。
我擁有的只有兩件東西,力量和使命。
力量這方面,要問我能做到什麼的話,我更想知道自己有什麼是做不到的。
至於使命,首先我要穿梭到各種各樣的世界……或者說故事中更為準確?我需要找到那個故事的“主角”,然後幫助對方到達終點,也就是結局。
尋找“主角”並不困難,只要看到對方的臉,“目的”就會自動浮現在腦內。
如果故事偏離了方向,扭曲到無論如何也無法達到原定結局,世界就會被重置,一切重新開始。實際上我也經歷過幾次這樣的無用功。
雖然我也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來強行替“主角”達成結局,但那樣就太喧賓奪主了,不是我的風格。我還挺喜歡觀察那些人努力掙扎最後摘取勝利果實的樣子的。
而一旦達成了結局,我就會像現在這樣,穿梭向下一個世界,我是沒有棲枝之鳥。
黑暗中閃爍起點點星光,看來已經開始了。
繁星中的一點,無限放大,填充了我的眼眸。
……
.
來到新世界的第一件事,便是觀察環境。
建築風格,人文語言,這些都能成為很好的判斷材料,有利於我確定今後的行動方針。
這次是……偏近於古代麼?
周圍的建築都是土磚堆砌的房屋,村人的穿著打扮也基本是簡單粗糙的布匹,開化程度不是很高的樣子。
不對,更像是,所謂“遊戲小說”中的幻想世界,我看見天空中有不知是鳥還是什麼的怪異生物,而這裡的村人似乎對它們早就習以為常。
一個農婦從我身邊路過,並沒有對我的存在發表意見。
那是當然的。
在我保持原型的時候,普通人是看不到我的,或許是因為我跟他們壓根不在同一維度。不過以我的力量,要讓他們看到這個狀態的我也不難。
大致在村落裡轉了一圈,腦海裡沒有浮現新的東西,難道“主角”不在這兒?
按照以往的經驗,我在穿梭後到達的地點都不會離“主角”太遠,至少也會在同一座城市。
也就是說,“主角”可能是在旁邊的森林裡麼?
根據太陽的位置,離天黑只剩不到一個小時,在黑暗的森林中搜尋一個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人太事倍功半了。
我移動到一個無人的角落,變化成之前看到的怪鳥的樣子,騰飛到旁邊的樹枝上。使用力量時我會盡量避人耳目,在住民們面前展示他們不能理解的力量,往往會讓事情變得麻煩。
我的猜想沒有錯,變成這種生物之後視野很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遠處草尖上的昆蟲,而且飛行移動起來也比較方便,今晚就先在村落裡觀察情況,第二天再以這幅姿態去森林裡搜尋吧。
“哇!”
突然,從我背後傳來一聲叫喊。
變身的時候被發現了?
我承認,沒有事先確認周圍環境確實是我失誤了,不過這種事處理起來也很簡單,要麼直接滅口,要麼向對方施加催眠,讓對方誤以為剛才看到的只是幻覺或一個夢。
我警惕地轉過身,是一個八歲左右的小男孩,正單手掛在更高的樹枝上,另一隻手則用衣服兜著一堆小型樹果。
是剛好在摘樹果麼?一個這麼大的孩童,能有如此身手說實話挺厲害的,不過那並不是我關心的問題,得讓他忘記一些事了。
我準備動手。
“嚇我一跳……你是從哪裡飛來的?”
男孩小心翼翼地落到下邊的樹枝上,對我說道。
難道說他也是才發現我?
我注視著男孩的眼睛,單純而真摯,沒有在偽裝的跡象。
“那個……要吃嗎?”
男孩抓起一把懷裡的樹果,遞向我。
看來確實是把我當成普通的鳥了。
“小黑!別摘果子了!快來玩!”
下面傳來了小女孩的聲音,顯然是在喊這個男孩。
小黑?因為他頭髮是黑色的麼?
或許每個世界每個區域的人語言體系都不同,但都會被自動翻譯成我能聽懂的話語,我說的話也會自動變成他們的語言,雖然不清楚箇中原理,但至今還沒出現過因為語言差異出現溝通問題的情況。
“我好像發現了一隻不怕人的鼠尾鳥!”
男孩對女孩回應。
“別管鳥了,大家都等半天了~”
女孩發出不耐煩的聲音。
“來了來了,別催嘛。”
男孩嘟嘟囔囔地跳下樹,跟著朋友們跑遠了。
時間推移,太陽已經一半沒入山頭,能看見孩童們紛紛在父母的招呼下回家去了,但似乎沒有看到之前那個男孩的身影。
仔細觀察一圈周圍,終於在稍遠處一棵樹的葉隙間發現了露出的一隻腳。
是這麼一回事啊。
在捉迷藏的過程中藏得太好沒被找到,而又剛好到了被父母親呼喚回巢的時間,於是其他小孩就這麼回家了,把還沒找到的物件忘得一乾二淨——我如此推斷。
在小孩之中算是常有的事。並不是說其中懷抱著什麼惡意,不過小孩子很少考慮太多東西,被一件事吸引時忘記另一件事再正常不過了。只是對被遺忘在一邊的那人來說有些悲慘罷了。
我悄然移動到了和男孩同一棵樹上,他的背後。單純是想觀察一下,這個倒黴蛋什麼時候會察覺自己被落下,打發時間。
“噗噗噗,真是群笨蛋吶,每次我躲這兒他們都找不到。”
男孩還在為自己絕妙的躲藏地點沾沾自喜。
你也聰明不到哪裡去。
我在內心中和他對話道。
沒有聽到像是呼喚男孩的聲音,也可能是聲音沒有傳達到這邊,大概男孩經常像這樣亂跑不回家,由始至終也沒看到人來尋找他。
最後一抹陽光從天邊消失,房屋中陸續亮起昏黃的光線,男孩也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從樹上跳下。
“什麼嘛,居然把我扔下不管了,真不夠朋友!”
男孩憤憤道。
但我的視線並不在他那邊,因為我注意到,一夥人正在摸黑靠近這個村莊。
偏偏挑選這個時間段過來,而且明明天色已晚,卻不打著提燈或是火把,一看就來者不善。
是山賊之類的嗎……
很快我的想法就應驗了。
應該說,只應驗了一半。
在那些人探進村莊後不到十秒,幾聲木門被踢碎的炸響便打破了寧靜。
緊接著,村莊迅速變得嘈雜起來,吶喊聲、呼救聲、啼哭聲交織在一起。
火焰順著房屋的牆壁攀爬,將村落點亮,直衝天際。
也照亮了那些人的臉。
那甚至談不上是人類。
雖然大致有著和人一樣的形體,臉卻更加的兇狠野蠻,有的覆蓋著毛皮,雙眼在陰影中亮著光,還有的覆蓋著鱗片,長著尖銳的牙齒。
若要用一個詞稱呼它們的話——半獸人,沒錯,這個詞最為貼切。
它們大部分都未持有武器,因為手上的利爪便是最強的武器,就算是裝備武器的那一小部分,使用的也只是有細長勾爪的手甲。
經過觀察,它們有意地將村人們區分開來,成年人當場殺掉,孩童則是用什麼東西蒙暈了後抓走,看來人口拐賣就是它們的目的。
“啊……啊啊啊……”
男孩也剛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目光呆滯地一步步朝村落內部走去。
要找的人還沒找到,對這個世界的情報也少之又少,在這兒招惹這群半獸人,對我沒什麼好處。
我本打算不管他的。
就在這時,一個思想突然浮現在我腦海裡。
“幫助這個男孩完成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