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傢伙沒事吧……”橡低頭自語著,接著猛地甩了甩頭,“我幹嘛要擔心他啊!那傢伙那麼圓滑,肯定有辦法逃脫的!”
現在的橡,正在通往二十層的電梯上。
越是緊盯著電梯上顯示的樓層數,就越是覺得緩慢,橡內心不禁煩躁起來。
雖然那傢伙保證過爸爸沒事,但會不會把他丟在那兒太久了?會不會趕不上?那個警察還活著麼?雖然死於他手,但自己確實試圖殺死白百合的父親,今後該怎麼面對她,和她相處?說到底,真的有辦法從殘彈三的槍口活下來麼……
煩惱像洪水般朝她湧來,幾乎要將她吞沒。
“通告,第二十層,訪客到達。”
冰冷的提示音打斷了思考,橡不得不邁出電梯。
前方的地燈一盞盞亮起,就彷彿在邀請她一樣。
“來了。”
“她來了。”
在步入這個房間的同時,橡聽到了竊竊私語。
橡環顧了一下四周,這裡應該是儲藏室……展覽室一類的地方,除了靠建築外的玻璃幕牆以外,周圍牆壁都被一個個的玻璃隔間取代,從日用品到軍火,隔間裡陳放著各種商品,在打燈效果下看起來就像誘人的秘寶。
房間裡聚集了十幾名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員,橡對這些人的臉有幾分印象,大概是之前闖進研究所,遇到過的那些人,不過,她也沒必要特意去記住。
倒是人群一角像猴子一樣對著自己又揮手又大笑的那張金毛種馬臉,想忘都忘不掉。
“咳咳。”
站在人群最中央,也是最前面的身穿白大褂的人清了清嗓子。
“事情我們已經聽說了,所以一直在這兒等著你。”
“等我?為什麼?事先說明,那什麼碼我已經給你們了,我身上可沒有任何可以交出去的東西了。”
“不不不,我們不是找你索取的,你應該也聽大小姐說過了吧,正相反,我們打算把某樣東西交給你。”
話音剛落,研究員們一同挪動起來,從中間讓出一條道,使“那個”,呈現在橡的面前。
即使下面是鑲嵌寶石的臺座,旁邊是使用高階面料的沙發,亦無法將橡的目光從“那個”上挪走。
對經常接觸槍支的橡來說,它彷彿有無法抵擋的魅力,只是一眼,便被迷住了,但憑她只讀過一年書的詞彙量根本沒法去形容,只能瞪大眼從張大的嘴裡蹦出一個詞:“好帥。”
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伸手去撫摸“那個”的槍身,冰冷的觸感傳入指尖,但當把手移動到那些發著綠色熒光的導管上時,卻又能感受到脈搏般的流動,就好像它是活的。
那種機械感那種線條,簡直就像科幻電影中的武器一樣。
“‘聖劍’,這就是我們給它取的名字。”研究員們不知不覺已聚集過來,還是之前那人說明道,“原本是你的母親,金鳳主任設計的一款切割器,不光便於攜帶,而且比現有的任何一款鐳射切割器更具效率。主任設計它的初衷是用於切開封堵城市的群山中的堅巖,不過,社長覺得它用作武器能發揮更大的作用,下令將它向武器那邊更改,主任也是因為無法接受這一點,才會在它完成之前帶著資料逃跑,然後……”
大概是注意到不該說這個話題,那人頓了一頓。
既然反對的話,為什麼媽媽會將資料上鎖而非摧毀?是捨不得自己的研究成果付之一炬?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橡想不明白。
“不過,多虧你把最後的密碼交給我們,我們才能將主任的這最高傑作完成!無論多麼堅固的鎧甲都能如紙片一般切開,簡直是名副其實的聖劍!現在,在我們的一致協商下,決定把它交給身為主任女兒的你,有了它,對付那個追擊你的敵人也是易如反掌!”
“本來是打算提供給社長的樣品,沒想到社長突然就死了,比起廢棄,不如託付給你啦。”
金毛種馬在一側低估了一句,馬上被旁人用胳膊撞了下肚子。
“咳咳,咳咳咳!那個,我來給你說明一下怎麼使用吧。這裡是安全閥,使用時開啟,不用時一定要關上,這裡是輸出控制器,能透過前後撥動控制射程,你先把它撥到三分之一的位置吧,對,最後是瞄準和射擊……你應該比我熟練吧,來,對著窗戶那邊試一試。”
在研究員的引導下,橡成功啟動了“聖劍”,槍身的脈動不斷從雙臂傳來,彷彿被注入了力量。她對準玻璃幕牆上四塊玻璃的交匯點,扣下扳機。
耀眼的綠光充斥了視野,有什麼從槍口延伸了出去,變成了一條光柱。
那不同於橡對任何槍械的認知,更像是,握著一把劍的劍柄。她緩緩轉動槍口,光柱也隨動作移動,所經之處,玻璃被劃出整齊的切面,隨著光柱軌跡的閉合,一整塊玻璃從幕牆上脫出,朝外面墜落下去。
但願沒砸到人……橡暗自祈禱。
“好強的威力……這是那個吧!我在電影裡看到過!是叫鐳射劍還是什麼的!”
橡關閉“聖劍”,激動地向研究員詢問。
“鐳射?能說是但也不完全是,‘聖劍’發射出去的是高濃度的能量,你看見的光只不過是溢位的能量轉化的,它的能量輸出效率要遠高於鐳射……”
研究員剛打算展開長篇大論,卻看到橡宕機般的臉,於是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總、總之,為了回報主任以前對我們的照顧,也為了感謝你給我們完成它的機會,這‘聖劍’的第一個成品就交給你了,你要——”
“通告,第二十層,訪客到達。”
就在這時,廣播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嗯?怎麼還有人來這層?”
“應該是我熟人。”
是那傢伙!一定是他跟上來了!
橡抱著“聖劍”,向電梯那邊小跑著過去,就像個打算展示新玩具的小孩,但很快,她又放慢了腳步,逐漸停止。
“不對……”
她猛然意識到了,一個最壞的可能。
此時在電梯裡的,不一定是友軍……
.
讓我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面對面的那一刻,殘彈三並沒有向我舉槍。
而是像在確認什麼一樣,靜靜端詳著。
“為什麼?為什麼你還活著?”
冰冷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真不巧,我的心臟是長在右邊的。”
我故意用玩笑般的語氣回答道。
“你應該更早就死了,連同那把槍一起,被我親手擊碎。”
我注意到他面具下的視線死死定在我的槍上。
不會吧?難道這傢伙是透過槍認人的?不對,就算如此,那時他可在幾千米開外啊,怎麼可能看清小小一把槍上的細節?
“算了,只需要再次殺死即可,無論多少次……”
殘彈三的目光如冰刀一般在我的槍上劃過,重新鎖定了我,他將左輪一搖,清空轉輪裡的子彈,然後又重新丟擲三枚。
我立刻向後一閃,藏到走廊拐角後面,只露出槍口盲射,充其量只能起到擊退效果,不過,能為我爭取到一些準備時間。
突然,斜上方傳來一聲金屬的碰撞,我抬頭看去。
“鉤爪?”
拇指粗的鋼索連線的另一頭正是殘彈三,他在收縮鉤爪的同時盪出一條弧線,避開我的彈幕在牆壁上連踏幾步,一個迴轉跳躍便移動到了我的面前,手中的左輪精準指向我的眉心。
“嚐嚐這個!”
我朝他丟擲一枚震核,這枚特製手雷在我脫手的一瞬便爆開了,因為距離極近,收效很明顯,我倆朝著反方向被震飛出去。
扭曲的五官迅速復原,折斷的肢體也重新接回,我撐起身體看向殘彈三那邊。
除了背後牆上龜裂的凹痕外,看不出對他造成了什麼損傷,那副高大的身軀伴隨著金屬彎折聲重新站起。
我猜也是,想幹掉那傢伙沒那麼簡單。
和殘彈三處於同一直線上是不明智的,我迅速躲進了最近的房間內。
這是一間雜物儲藏室,雖然亮著燈卻沒有第三者的氣息,我抬手擊碎了屋頂的燈,房間陷入一片黑暗。
失去照明不知道能否對殘彈三造成影響,實際上從他看破視點那刻起,一切障眼法都顯得無力。
不同於之前的樓層,這層的房門都是普通的鐵質門,根本經不起殘彈三一踹,門板如圖拼圖般整個脫落飛出,撞在貨架上。
不過,這道門對於殘彈三來說過於狹窄了,幾經嘗試後,他發出一聲煩躁的低吼,雙手拽住門框,猛地發力。
我總算知道所謂力大磚飛是指什麼樣的場面了。
混凝土的牆壁就像是紙糊的一般,被殘彈三生生撕開,斷裂的土塊間能看到彎曲的鋼筋。
越來越感覺這傢伙不像人類了……
殘彈三環顧了一圈屋內,似乎沒發現我的蹤影,於是邁開步伐。
“嗡”——
致命的鐳射束衝破地面,如摺扇般橫掃而過。
“……!”
殘彈三憑藉他超乎常人的反應速度,察覺到危險的那一刻,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執行了一次後跳,這個行動雖然迅速,但仍舊有些不夠及時。鐳射束飛快地劃過他的身體前方,他的防毒面具被削掉了一塊,留下了一條光滑的痕跡。
切下的部分重重砸在地面上,傳來響亮的金屬聲。
藉助著鐳射束的光亮,我總算看清了那面具下的真容。那是被生活磨礪出的堅硬線條,僅僅是露出的這一小塊,就有著接近十種不同的疤痕,不知說是飽經風霜好,還是該說疤痕裡面長了張臉。縱使失去了面具的遮掩,那雙眼睛,目光依舊冷酷而專注,彷彿是在面具下方還戴著一副面具。
呵,還以為底下會是一副機器人的臉呢。
雖然殘彈三的直覺敏銳得令我驚訝,但我一開始就沒打算靠散光者解決他,我動了動手指。
“嘭”!
槍火炸裂,子彈打在殘彈三肩上,使他身體傾斜,但同時殘彈三也迅速朝火光方向開出一槍。
又一次,這把狙擊槍在殘彈三的子彈下四分五裂。
不過,槍的主人並不在那裡,扣動扳機的只不過是我設定的小機關。
又一枚震核向殘彈三丟擲,瞄準的是他右側方的死角。即使殘彈三的雙眼能捕捉到,以他的體勢也難以防範……才對?
根本來不及看清,殘彈三是何時將左輪切換到左手的,只能看見他的槍管越過右肩,果斷開火。
子彈精準命中,震核轉而彈向了天花板,衝擊波在半空中爆開,使空間劇烈晃動。殘彈三屹立在原地,沒有受到任何損傷。
嘛,說沒想到,其實還是在計算之類,畢竟早就知道殘彈三是這麼一個超規格的傢伙了。
原本躲藏在貨架上方的我一躍而下,從殘彈三的死角發動襲擊,只要能將手中的這枚震核塞入他裝甲縫隙中,那麼那身堅固的鎧甲將反過來化作他的斷頭臺!
前方傳來了器械運轉的“嗡嗡”聲。
哎呀?
我都忘了,他還有那玩意兒了,名為“殺戮天使”的兇器。
下一刻,是十多發大口徑子彈同時貫穿這副身體的觸感。
也罷。
雖然以殘彈三的威脅性而言,能在這裡解決掉是最好的,但既然失敗了,剩下的交由給橡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就讓我在此退場吧。
反正也已經爭取了足夠的時間。
我脫離了這副假借之軀,充滿瘡痍的屍體重重摔在地上。
殘彈三緩緩轉過身,觀望了一小會兒,隨後將手伸向背上。
“使用的子彈超過了限額……之後要向博士那混蛋好好抱怨一頓。”
一邊自語著,殘彈三竟將“殺戮天使”從背上生生扯了下來,在一邊牆壁上摔了個粉碎。
在沉重的足音中,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走廊盡頭。
博士……嗎。
我做出一部分實體,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殘彈三的面具殘片。
從外面看不出,其內部佈滿了密集而複雜的線路,就連那鏡片也不是普通的防彈玻璃,同時還具備了類似顯示器的功能。似乎他的裝甲除了能強化身體能力以外,還搭載了一臺小型計算機,能幫助他分析戰場、計算彈道或是縮放影像,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他能從那麼遠的地方狙擊我們。
不過。
這些科技都遠超永生酒的水平,甚至可以說,已經能追及視點那個世界科技的一角了。
也就是說,殘彈三的背後,還有著什麼……
算了,那就交給以後的橡,自己去處理吧。
要說為何的話,我有一種預感。
當殘彈三被她擊敗時,我所觀測到的橡的故事也將迎來盡頭。
.
前方傳來低沉的機械運轉聲,預示著電梯門即將開啟。
如果裡面的人是殘彈三……
橡嚥了口唾沫,麻利地調整好“聖劍”的控制器,端平瞄準。
她有些擔心自己手心的汗會不會打滑。
前不久還吵吵嚷嚷的研究員們,現在也變得鴉雀無聲,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屏住了呼吸。
“箜隆”。
電梯門一點點開啟,橡也用手指輕壓扳機。
“等等!別開槍,是我!”
電梯裡的人慌忙擺著手說。
“哎?”
橡定睛一看,這不是那個警察麼!
“你還活著啊?”
她收起武器,長舒一口氣。
“怎麼,我還活著讓你失望啦?那我現在再下去死一回?”
磷沒好氣地嘟囔道。
“對了,下面現在是什麼狀況?你有沒有看見灰石?”
“灰石?就是和你一起的那小子?我沒看到,不過,有個更壞的訊息。殘彈三那傢伙正從樓梯那邊朝這裡移動。”
“我記得灰石去攔住他了……”
“那可是我在上電梯前不久看到的哦,無論那小子是被幹掉了還是逃走了,總之他都失敗了。”
磷聳聳肩。
“——走,我們現在就下去幫他!”
“啊疼疼疼,別拽我,我腿中槍了!我說啊,就算我倆回去又有什麼用,我們現在根本沒有擊敗他的辦法!”
“你不是能讓他打偏麼?”
“那只是虛張聲勢!我又不是什麼百發百中的神槍手,而且,那招沒兩下就被他破解了。”
“就算如此,我們還有這個。”
橡單手叉腰,向磷展示手裡的“聖劍”。
“哈?那不是個玩具麼?”
“你要不要吃一發試試?”
“等等,那裡面裝的是……”磷目光掃過“聖劍”時,視線定在了那綠幽幽的導管上面,若有所思的樣子,“你怎麼會拿著這麼危險的東西?”
“哼,不關你事。總而言之,有了它,就不用怕殘彈三那作弊的裝甲了。”
磷託著下巴沉思著,他似乎忘了自己腿上的傷,剛打算向前邁出一步,立馬疼地“嘶”地一聲叫喊,迫不得已,橡上去扶住了他。
“你確定這個能突破他的防禦?”
磷看著橡問。
“我們可以保證,世上沒有東西是這把‘聖劍’切不開的。”
一名研究員插話道。
磷將視線投向了前方,之前被橡切開的玻璃幕牆。
“我有個點子,扶我過去。”
來到破洞口,“呼呼”的氣流聲很是喧囂。磷探出頭向下望了望,隨後又抬起頭,打量了一下天花板。
“怎麼了?”
見磷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行動,橡不禁開口問。
“別吵,我在計算。”
磷保持著沉思狀,過了一小會兒,突然扭頭詢問研究員們,“第十五層的構造是否和這層一樣”,得到肯定的答覆後,他又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點按了些什麼,緊接著從旁邊展櫃裡抽出一圈泛金屬光澤的繩子,用力扯了扯。
“啊,那是我們前年提交的樣品,採用了複合材料,很結實的。”
雖不知磷打算做什麼,研究員還是非常熱心地進行了說明。
“這麼長應該差不多。”磷沒有回答,而是自顧自地抽出一段繩子,用手當節點握住,然後將另一頭拋給了研究員們,“幫我把它拉直,找個地方固定住,一定要繫牢。”
一頭霧水的研究員們窸窸窣窣地開始按磷說的做,而磷也將這邊這頭繩子緊緊綁在橡的腰上。
“幹嘛啊?”
橡歪頭看著磷。
“等會兒需要你從這裡跳下去。”
“哈?”
“殘彈三正在從下方對面的樓道里朝這層移動,根據我的計算,如果那傢伙沒有中途休息的話,現在他應該在第十一層往十二層的樓梯上。這棟建築和我預想的一樣,每五層是一個空曠的樓層,也就是說,在這下面的十五層是能直接狙擊到樓梯間的。
等一會兒,我會從三開始倒數,倒數結束你就從這裡跳下去,繩子延伸的盡頭就是十五層的位置,那時殘彈三應該剛好背朝著你向上移動,那是就是你向他射擊的機會。”
磷一邊說明一邊用手比劃著。
“等、等一下啦,那都是你的估算吧?也太理想化了,你要我以這為根據行動?”
“至少,一直以來我都是這樣做的。還是說,你有開槍速度比殘彈三快的自信麼?”
橡被問住了,不禁垂下腦袋。
明明就差一步了,只要在殘彈三的槍口下活下來,等待她的就是新的生活。
一瞬間,爸爸,媽媽,老闆,白百何,還有那個人的臉都浮現在眼前,包括身邊的那名警察,都是多虧了這些人,自己那脆弱的生命才能延續到現在,若是在此結束,又怎麼對得起他們中任何一個?
仔細想來,自己的人生還真是充滿了挫折和苦難,但是,都撐過去了,即使再痛苦,也都撐過去了。
那麼,只不過是在這樣的人生中再賭一把,又有何難?
正當磷打算再次開口時,橡抬起了頭,眼神已經變得堅定:
“按你說的做。”
說完,她站到地板邊緣,深吸一口氣。
“雖說高的地方我是爬過不少,但往下跳還是頭一回……”
“沒事的啦,就跟高空彈跳差不多。”
“高空彈跳是什麼?”
“對哦,你們這裡沒有……一種娛樂專案啦。”
“是嗎。大概再過多久需要我往下跳?我好做心理準備。”
這次橡的提問沒有馬上得到答覆,磷只是盯著手機螢幕。
是沒聽清麼?抱著這樣的想法,橡打算再次開口。
“三。”
“誒?”
這次輪到橡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不過,就連這點思考時間都沒有。
“二。”
“啊——不管了啦!要是發揮不好可別怪我!”
“一。”
倒計時結束的一刻,橡閉上眼睛縱身一躍。
氣流在耳邊躥過,呼嘯聲在耳邊化為尖銳的嘯叫,臉頰被刺得冰冷,橡緊緊抱著‘聖劍’以防它從手中脫落。她感覺自己像是在飛。
不行,必須睜開眼,不然會撞到玻璃上……
橡強迫自己睜開了雙目,光線在眼前一晃而過,模糊的世界逐漸變得清晰。
肚子被猛地一勒,經過兩次小幅度的彈跳後,停下了。她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環顧周圍確定自己的方位。
眼前是巨大的玻璃幕牆,映著她的身影,以及身後的藍天白雲。
一群鴿子從她身後飛過,翅膀的撲閃聲讓她瞬間清醒,想起了現在該做的事。
繩索還有些晃,不過問題不大,她沒費多少功夫就找到了落腳點——兩枚固定玻璃幕牆用的螺栓。
這裡應該就是十五層。橡將臉貼近玻璃,以看清建築裡面。
確實如磷所說,是個和二十層一致的空曠大房間,不過……
那警察分析得頭頭是道的,當時就沒考慮,明明自己早該知道的——樓梯間是有安全門遮擋的啊!
這樣怎麼才能知道殘彈三在哪裡?
事到如今,只有相信那個警察了嗎……
橡架起“聖劍”,將控制器調高,瞄準了樓梯間偏右側的位置。
如果殘彈三此刻真的在門的那側上行,那他應該就在這個位置!
扣下扳機。
綠色的光柱洞穿玻璃,以肉眼無法識別的速度衝向樓梯間,將一切貫穿。
成功了嗎?
正當橡在心中自問時,那道安全門猛地被掀飛,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後。
是殘彈三,他的左側腹多了個窟窿,但那遠不能算要害。
打偏了。
橡的心如同凍結了一般。
殘彈三朝她舉起那象徵著死亡的左輪,橡就如同被蛇盯上的青蛙,四肢不聽使喚,無法動彈。
對方手中的左輪,和那一天老闆手中的槍彷彿重合在了一起。
果然,還是不行啊。
這是對忘恩負義,殺死救命恩人的自己的懲罰麼?
活下去,擁抱明天什麼的,只不過是自己的妄想罷了。明明這樣才是,適合自己這種人的結局……
橡緩緩閉上了眼。
“絕不讓你傷害我的女兒!”
突然,激昂的吶喊聲將橡重新喚醒。
只見一個人影從樓梯間下方衝上來,猛地撞在了殘彈三身上。
而那本該射向自己的子彈,消失在了天花板上。
橡望著那個人影,不知所措。
是鬍渣男,自己的親生父親,他真的還活著!還來救自己了!
“鈴蘭!趁現在!”
鬍渣男根本不敵殘彈三的怪力,很快就被壓得蹲下了身。
但是,已經足夠了,他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橡揮動“聖劍”,光柱一瞬間便削下了殘彈三的腦袋。
那龐大的身軀跪倒在地,轟然倒塌。
有什麼順著臉頰滑落。
橡伸手去觸碰。
是晶瑩透亮的水珠。
視野也開始變得模糊。
啊啊,自己又哭了啊。
是因為脫離危險的安心,還是看到父親平安的喜悅?或者是,兩者都有?
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愛哭了啊……
不過,這一次,感覺還不壞。
.
這樣就落幕了吧。
雖說途中也為她捏了把汗,甚至考慮過要不要出手幫忙,不過,總算是靠她還有這個世界的人的力量撐過去了。
周圍的景色開始變暗了,就如我所預料的一樣,這就是,“見證她的結局”。
橡和鬍渣男兩人攙扶著磷,來到了我和殘彈三戰鬥過的樓層。
似乎是那個叫白百何的女孩告訴他們的,真是個多嘴的傢伙。
但願遺留在地上的震核和散光者的殘渣不會被發現吧,當初不該謊稱那是永生酒的東西的,稍微調查一下就能看出端倪。
看見那具被我遺棄的軀體的一刻,橡甩開另外兩人,狂奔,然後跪倒在一旁。這邊已經聽不到這個世界的聲音了,不知道她在喊些什麼。
算了,反正也不用再擔心身份之類的問題了。
反正不會再見面了。
就此別過吧。
我朝著相反的方向前行,逐漸融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