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東四村邊緣小院裡已經有人忙碌起來了。

初春的早晨還有些涼，陸氏輕手輕腳的淘米下入鍋中，滿滿一大鍋水中那一小把米很快沉下去。

大丫將風箱拉的呲呲作響，渴望灶中的火燒起來能給自己帶來一絲暖意。

火漸漸旺起來，大丫停止拉扯風箱的動作微微鬆一口氣。手上臉上的凍瘡被火一撩變得有些癢，大丫不在意的狠撓一把噔噔噔跑去將還在忙碌的母親拉過來。

“娘，那麼冷的天奶奶她們還得晚點起，咱們先坐著暖和一會兒吧。”

陸氏卻不肯“家裡的衣服還沒洗呢，等會你奶奶起來又得生氣了。”

看著陸氏臉上懼怕的神色大丫無奈的鬆開手“那我幫娘一起洗。”

陸氏神色有些欣慰，她憐愛的摸摸大丫長滿凍瘡的小臉“沒事也沒幾件衣服，娘自己洗就行。大丫幫娘把野菜切了好不好。”

大丫聽話的點頭，手腳利索的將野菜切好倒入鍋中。

剛滿十歲的年紀只比土灶高出一點，費力的將鍋蓋蓋好大丫猝不及防被踢了一下身子咚一聲撞到土牆上。

“死丫頭趴在鍋邊上幹嘛呢？不是想偷吃吧！”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響起大丫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解釋“我沒有，我只是在蓋鍋蓋。”

“最好沒有。”

裹腳老太太冷哼一聲一把掀開鍋蓋又是一陣尖聲利叫“死丫頭她娘，你個掃把星我昨天說的話你沒聽到嗎。放那麼多米是想讓我們全家以後餓死嗎？多出來的米從你們娘倆飯里扣出來，你們今天不用吃飯了。”

陸氏慌慌張張的跑過來手裡還拿著洗了一半的尿布“娘，我沒關係大丫還小讓大丫吃點吧！”

許老太將灶臺拍的啪啪作響“我說的話沒聽懂是嗎，你們兩個都沒飯吃。一個死丫頭片子一個災星，餓死了正好。”

又伸出手狠扭了一把大丫的胳膊“沒聽到光宗，耀祖在哭嗎，還不去給你嬸孃幫忙。”

大丫將恨意壓在眼底低著頭去嬸孃張氏的房間。

光宗，耀祖是嬸孃生的一對雙胞胎，剛滿七個月的年紀這個哭那個鬧的讓張氏一陣手忙腳亂，見到大丫進門鬆了口氣將更難纏的耀祖推給她自己專注的給光宗餵奶。

二叔許二牛躺在床上呼嚕打的震天響，兩個孩子那麼大的哭聲也沒叫醒他。

耀祖估計是餓了大丫抱著晃了許久卻哭的更厲害了，大丫不得不抱著他滿屋亂走。纖細的胳膊被十幾斤的重量壓的痠痛，兩天沒吃飯更是讓她渾身無力頭腦發暈腿一軟就栽倒在地上。

“耀祖！！！”嬸孃尖銳的尖叫讓大丫全身一激靈頭腦也清醒過來，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手裡的孩子被嬸孃一把搶走，張氏一邊檢查兒子有沒有受傷一邊尖聲怒罵“死丫頭連個孩子都抱不好，我兒子要是被你摔出個好歹看老孃不把你皮扒了。不值錢的賠錢貨，把你賣了都不值我家光宗耀祖一個手指頭值錢。這麼沒用就應該早點賣到勾欄妓院裡還能有點用處。”

大丫驚懼的看著張氏不敢說話，她知道張氏真能將她賣到那種髒地方去。

這麼大動靜即使是個死人也被吵醒了，許二牛張嘴就是一句髒話“臭婆娘，大清早的就吵吵，皮癢了是不是。”

張氏聲音戛然而止，看著懷裡的孩子又升起了氣焰“還不是這個賠錢貨，剛剛差點把你兒子給摔死。”

光宗耀祖從出生起就成了老許家的寶貝金疙瘩，許二牛聽到自己兒子被摔了瞬間兇相畢露“臭丫頭連個孩子都抱不好留你有什麼用？看我不打死你。”

說著拿起地上的布鞋就向大丫拍去。

大丫雙手抱著腦袋咬著牙一聲不吭，這麼多年她早就知道求饒是沒用的，這個家裡除了娘沒人會心疼她的。

陸氏聽到動靜放下手裡的衣服就想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卻被許老太一把拽住“浪蹄子，不去幹活大清早跑去小叔子房間幹什麼，我看你就是個守不住門子的浪貨，老孃趁早打死你去陪我那早去的兒子也算是給你守住一點清白。”說著左右開弓對著陸氏的臉就是幾巴掌。

陸氏發出一聲痛苦的哀鳴弓著身子卻不敢反抗一下，一時間許家小院裡都是巴掌打在皮肉上的動靜。

許老爺子許東風將要邁出門的腳慢慢收回去，嘴裡悠哉的吐了口菸圈兒重新在床上躺下。

大丫咬牙吞下嘴裡的鐵鏽味眼中滿是瘋狂的神色，這種生活她真是過夠了，既然不讓她好過那所有人都去死吧。

趁許二牛休息的片刻功夫將張氏做針線用的剪刀拿在手裡，大丫尚還稚嫩的臉上滿是猙獰“你們都去死吧。”

說著舉起剪刀就刺向離她最近的許二牛。

“啊！你個死丫頭找死是不是。”許二牛猝不及防之下感到一陣刺痛從腰部傳來不由的面色大變。

“當家的！！！”

張氏驚叫一聲慌慌張張的的檢視許二牛的傷勢。

“來人啊，快來人啊！殺人了！！！”

尖叫聲將小院裡的所有人都吸引過來，許老太也顧不上打陸氏了兩個女人將許二牛圍的團團轉。

“娘，咱們快走。”大丫一把拉過陸氏就向外跑去。

其實剪刀剛刺下去她就後悔了，因為年紀還小又幾天沒吃飯這一下絕對刺的不深。估計也就劃破點皮，還會引來許二牛的報復實在是不划算。

如果再冷靜一點就應該偷偷弄點老鼠藥下到鍋裡去，讓這一家人整整齊齊的下地獄才好。

大丫的眼裡滿是與年齡不符的狠意。

陸氏六神無主的跟著大丫向前跑，身後追趕的動靜讓她的臉色一片慘白。

“兩個賤人給老子站住，等老子抓住你們非得把你們賣到窯子裡去。”許二牛一手捂著腰咒罵著追趕母女二人，看他生龍活虎的樣子就知道絕對傷的不重。

遠處還能聽到許老太尖銳的怒罵，不一會兒許家老爺子和許老三也追了出來。

附近的鄰居聽到動靜全都探出頭來看熱鬧，大丫咬咬牙調轉方向往後山的方向跑去。

要想去後山必須先穿過一片竹林，竹林密集正好方便大丫母女藏身。果然，越是向後山深入越聽不到許家人叫罵的聲音。

兩天沒吃飯的母女二人剛一放鬆下來就齊齊栽倒在地，大丫的手被尖銳的竹片劃過冒出汩汩鮮血被她不在意的抹到手邊的石頭上。

“大丫，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陸氏此時已經六神無主，渴望剛十歲的女兒給兩人找到出路。

大丫咬著牙爬起來“咱們先去後山，我知道後山有一個山洞很安全咱們先去那裡躲起來。”

陸氏小心翼翼的拉過她的手“後山，後山都是野獸也太危險了。而且，而且咱們沒糧食沒衣服被子的在這麼冷的天要怎麼生活啊？要不你回去給小叔道個歉～咱們，咱們回去吧！！！”

陸氏的聲音在大丫的怒視下越來越小，大丫一把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的往前走“你要是想回去繼續捱揍你就自己回去，從此以後我就是餓死也不會再踏入他許家半步。”

“宿主好志氣，七七支援你。”一個突兀又詭異的聲音突然響起，大丫警惕的打量四周“誰，誰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