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望回林城半個月以後,佟錫林打電話跟陳齋說他們妥協了。
女兒就只有一個,什麼都比不過她喜歡。
陳齋結束通話電話,又跟遠在外地學習的老婆報備。
楊靜黎讓他看著點兒子,自己後天回來,再開導開導他。
年輕人嘛,愛得起就要放得下。
陳齋:“放心吧,這些天他都挺正常的,該吃吃該睡睡,”
楊靜黎:“你啊,兒子也是要關心愛護的,行了,趕緊去叫孩子們吃晚飯,晚上我打電話跟他聊聊。”
陳齋做好了晚飯,豐盛得很,讓陳昕渺叫陳望下來吃飯,今兒個都窩在房間一天了,也不怕發黴。
“渺渺,你在樓上,順道叫哥哥下來吃飯,今天做了你們愛吃的紅燒排骨。”
“喔,好的。”
陳昕渺站門口有點兒不敢進去,她撞見好幾次陳望躲在衛生間哭,出來又像沒事兒人一樣,心裡忐忑不安的。
敲門沒人應。
就自己推開了門。
房間裡黑漆漆的,窗簾全都拉完了。
空氣裡有濃重的鐵鏽味兒。
很刺鼻。
“哥哥?”陳昕渺小心走近,怕驚醒他,窗外透進來的一絲餘光就落在他臉上,好平靜。
拉開窗簾,殘陽全部照進屋裡,陳望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她走近,掀開被子一角,看見大片的鮮紅浸染了整個床面,順著床沿在低落在地板上,蜿蜒曲折。
小姑娘嚇得跌坐在地上,渾身發抖,手心觸碰到溼濡一片。
是陳望的血。
冰涼的。
“啊——”
楊靜黎接到電話,強撐著連夜往回趕。
兩個孩子,一個在搶救,一個被嚇得高燒不退。
這是造了什麼孽。
邢文斌和徐安琪趕來的時候,楊靜黎也躺在病床上,就陳齋像個糟老頭子守在手術室外面。
“醫生……說,只差一點……”
邢文斌儘量安撫著,他從小看到大的人,和人打架打斷了手,都不會哭一聲的人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
“等阿望醒了讓他和我們一起出國吧,”
“好”
邢文斌和徐安琪沒有孩子,把陳望當親生的看待的。
從小陳望和舅舅的感情就好,興許出去待兩年就忘了。
陳望自殺的事情,就他們兩家人知道。
陳昕渺先醒,每天在醫院守著哥哥。
他的手機裡還有他打給佟瑤的電話。
她沒接。
“哥哥,你這個笨蛋,我們以後都不理她了,好不好,你快點兒醒過來。”
陳昕渺拿過他床頭的手機,走出病房,去樓梯間打電話,那邊很快接通,是那個男生。
“阿炎,誰啊?”
宋冥炎以為還是陳望,結束通話了。
陳昕渺再打過去,竟然被拉黑了。
她背下來電話號碼,氣呼呼的去跟邢文斌要手機。
電話再次被接通,這次是佟瑤,小姑娘沒忍住罵出了口,當著舅舅和舅媽的面,全然不顧形象的破口大罵,
“你們這對狗男女!”
邢文斌知道她打給誰,立刻去搶她手裡的手機,“我哥哥要是死了,我絕對絕對不會原諒你的!”
“要不是你,我哥哥也不會——”
電話那邊聲音很嘈雜,佟瑤卻聽清楚了小姑娘的哭喊聲。
她說
陳望自殺。
心臟沒來由的抽痛起來。
邢文斌搶過手機快速結束通話,生氣了,“渺渺,你就不能給你哥哥留點面子嗎?”
“都怪佟瑤,都是她的錯!我恨她!”
“不怪任何人,是他自己沒用,孬種!”
“不准你說我哥哥,你是個壞舅舅!”
陳昕渺哭得喘不上氣,捶他打他,徐安琪拉住小姑娘,也沒忍住,哭出了聲。
陳齋那邊守著楊靜黎,兩頭顧不上,白頭髮都冒出來了。
自責得整夜合不攏眼。
腦子裡不停迴響醫生說的話,只差一點兒,他兒子就沒了。
誰能想到當初一句娃娃親的玩笑話,竟鬧得這樣不可收場。
……
佟瑤以為宋冥炎是自己的真愛,可是在一起兩年後,他們就不歡而散。
她用了兩年的時間才看清一個人。
可弄丟一個陳望,只用了幾個月。
對她來說,成長的代價真的太大了。
陳望自殺以後,兩家關係也沒以前那麼密了,都為人父母,誰也捨不得自家孩子受傷,尤其陳昕渺這小丫頭,聽不得一點關於佟瑤的事。
陳望在國外那七年,每個寒暑假她都要去看他,從小就是哥哥的跟屁蟲,要不是捨不得爸爸媽媽在國內,她都想跟著留在那兒了。
陳望剛去的時候狀態不好,抑鬱症,不說話,也吃不下東西,小丫頭比誰都著急,陪著他餓,陪著他哭,大半年,人才慢慢恢復過來。
受哥哥的影響,陳昕渺大學去學了心理學,怪冷門的專業,不過她喜歡得不行。
陳望回國有一段時間了,忙著參加各種酒局,年紀輕輕的企業家走到哪兒都有人追捧。
關於他的傳言也沒少過。
甚至有媒體寫他是同,陳望置若罔聞。有狗仔跟了他半個月,愣是沒挖出任何一點兒料來,直言這個人——
無聊至極。
陳望自己住在外面,他患上嚴重的潔癖症,即便是最寵愛的妹妹碰過他的東西,他都會嫌惡的扔掉。
依舊在堅持看心理醫生,但作用不大。
“哥,你什麼時候回家啊?下週媽媽生日,你來嗎?”
“來。”他除了工作的時候,話不多,和以前大相徑庭。
陳昕渺這傢伙自從談了男朋友,就不怎麼黏著他了,樂得清淨。
楊靜黎生日那天,佟錫林和唐織都來了,這麼多年,也想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那麼多年的情義,也不能說斷就斷。
況且陳望大抵也放下了。
家裡安排的相親他也沒拒絕。
總要嘗試著去接受別人。
“老陳,當年的事,真對不住了,我家那個混賬,都怪我太寵著她了。”
佟錫林現在談起來還是有愧意,唐織倒是跟楊靜黎哭了一場。
趕在陳望回來之前,大家都收整好了情緒。
陳昕渺知道這事不怪二老,但她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牴觸。
悶著頭吃飯。
聽到外面車子鳴笛的聲音,放下筷子,就跑出去了。
楊靜黎罵著,眼裡卻是歡喜的,都活蹦亂跳的才好啊,“這孩子,沒個正形。”
陳望褪去了少年時期的青澀,一身黑色定製西裝,顯得人挺拔沉穩。
他走進來的時候,幾個老朋友都以為見到曾經意氣風發的陳齋了。
父子倆長得倒是像極了。
陳望一一跟在場的叔叔嬸嬸打招呼,“爸媽,我哥和我們坐小孩兒那桌啊!”
陳齋看她不著調的樣子,無奈,“都多大的人了,還小孩,你自己去,阿望和我們坐。”
“不嘛,那我也和你們一桌。”
陳昕渺自己搬了椅子過來,往陳望身邊湊。
酒過三巡,佟錫林打量著坐在對面舉止言談得體的年輕人,暗暗嘆氣。
於鵬坐他旁邊,在桌下拍了拍他的手。
林宇:“渺渺,你物件呢?丈母孃生辰他怎麼沒來?”
陳昕渺的物件是家裡給介紹的,她很喜歡,一眼就瞧上了,是個律師,年紀輕輕的就自己開辦了律師事務所,有上進心得很。
“他今兒個有案子,走不開,不過禮物可讓我帶到了啊!”
唐織見過那小夥子,的確不錯,暗自神傷。
陳望不知道是大家刻意避開還是真的沒想起來,他從頭到尾沒聽見佟瑤的名字。
倒是那小孩兒旁邊那堆禮物裡,有一幅畫——《壽桃》,想來也只有她畫得出來。
客廳裡小孩兒多,陳望受不了,陳昕渺瞥見他擦手都擦了不下十遍了。
“佟叔,於叔,你們聊著,公司那邊還有事,我先走一步。”這不是託辭,是真有事兒,電話都打好幾個了。
年輕人忙事業,也是正常的。
“阿望,別忘了週一的事兒啊!”楊靜黎給相中的一個姑娘,人不錯,她見過。
陳望:“我知道的。”
結婚生子,他們所希望的。
就當完成任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