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靜黎喝了一口手裡的奶茶,猶豫的開口道:“其實...筱夢姐人挺好的,她追你那麼久,你就真的一點都不動心?”
陳齋對唐筱夢和對他那些曖昧物件的態度不一樣,在楊靜黎看來他或許對唐筱夢是有心思的。
陳齋正色道:“她人是不錯,做朋友可以,當物件不行。”
“為什麼?”
“太規矩了,懶得應付。”
“那你之前還和人家聊得熱火朝天的...”
陳齋嘖了一聲,不滿的側頭看她,“你到說話怎麼就熱火朝天了,那叫必要社交,懂不懂?”
“靜黎,你老實說,是不是嫌老子煩了,怎麼感覺你這麼想把老子打發出去呢!隨便來個女的,你就說好?你怎麼就知道人好了?”
“不談就不談嘛~這麼兇幹什麼...”楊靜黎從來都不覺得陳齋煩,她巴不得他一直不談物件才好。
小聲嘟囔,埋著頭往前走,就差撞電線杆子上了,陳齋無奈嘆氣,伸手拎住她的書包揹帶把人拉到自己身邊,攬著往前走,“你就迷糊吧,遲早摔個四腳朝天。”
“才不會!”
陳齋被氣笑了,搭在她肩頭的手沒忍住擰了一下她的耳朵,“脾氣漸長啊,都敢明目張膽的和老子抬槓了。”
...
遠處去而復返的車裡,杜玉峰盯著隱於人群中的兩人失神。
“小李,你說明明也才見過幾次,怎麼就忘不了了呢...”
李順知道他在說什麼,沒接話,開著車離開。
那小姑娘是陳齋的妹妹,今年才讀高一,半大點兒,說來這些有錢老闆真挺噁心的。
得虧不是場子裡的人,不然...
“小李,你和陳齋關係挺好的吧?”
李順握著方向盤的手驟然收緊,緩聲應,“他這人講義氣,挺不錯的。”
“專心開你的車吧,就隨便問問。”
“杜老闆,你是不知道,陳齋這小子爹媽都沒了,就一個妹妹,平時看得緊得不行,就一寵妹狂魔。”
杜玉峰手指敲擊著座椅,“看得出來。”是很寵。
兩人趕在落雨之前到菜市場,前腳剛踏進棚子,身後就響起了雨聲,砸在地上噼裡啪啦的,像炸開的小煙花。
差點兒,兩人都成落湯雞了!
正是下班時間,菜市場的人多,又下著大雨,嘈雜迷亂的不行。
陳齋牽著楊靜黎的手站在棚子最邊上,另一隻手裡提著他雷厲風行買來的菜。
把她往身後藏了藏,給她擋風。
春雨不大,但最為綿長,並且裹挾著料峭寒意。
“靜黎,哥煙癮犯了怎麼辦?你幫拿一下?”陳齋確實閒不出手來拿煙,楊靜黎自然不可能給他拿,他巴不得陳齋把煙戒了。
原本被他牽著的小手,忽的反握住,捏得緊緊的,“不,難道你沒想過戒菸嗎?”
陳齋想掙開她的手的話輕而易舉,可是他不想,甘心被她鉗著,“老子倒是想戒,可是身邊誘惑太多,戒不了。”
“哥,你沒聽過有句話叫,有志者事竟成嗎?”
陳齋挑眉半暱著眼,看她,“可我志不在戒菸。”
“可是...”旋即,他瞄準了楊靜黎手裡已經涼了的奶茶,煙不給抽,喝她一口奶茶總可以吧!
楊靜黎眼睜睜看著他俯身含住了她喝過的吸管,下意識吞嚥了一下口水。
陳齋只淺嘗了一口,微微蹙眉,“太甜。”
“幹什麼這副表情!你嫌棄老子?”
楊靜黎慌忙擺手,思緒回籠,“沒...沒有。”
重新喝這杯奶茶感覺更甜了是怎麼回事。
雨沒有要停的意思,在等下去,天都要黑完了。
“哥,要不咱跑回去吧!”
“不行...”他還沒說完,手裡陡然一空,身邊的小姑娘就衝進雨裡了,抱著頭往家的方向跑。
陳齋無奈幾步追上她,脫了自己的大衣裹在她身上。
和親近的人在一起,即便是淋雨都是幸福的。
到家樓下,兩人都淋得渾身溼漉漉的,雨沒有一點兒要停的意思,天卻是已經黑盡了。
晚風襲來,絲絲涼意從腳底竄起。
楊靜黎躲在陳齋懷裡還是冷得止不住的發抖,陳齋趕忙給她呼手,擁著人上樓。
他不知道這傢伙是在傻笑什麼,淋了雨就這麼開心嗎?
“要是感冒了,有你受的!”
“阿嚏——”陳齋說完,她就真的打了個噴嚏,趕緊捂住口鼻,鑽出他的懷抱,萬一真感冒傳染給他就不好了。
陳齋再次覺得不舒服,她怎麼每次都是想也不想的就脫離他了。
爬完最後一節樓梯,楊靜黎抬頭,愣在原地。
家門口有個中年女人,靠在牆邊。
“怎麼了?”
“哥...有人。”
陳齋快步走上去,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後。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了那人。
宋華的妻子,他的舅媽。
俗話說得好,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羅紅梅比起宋華的無恥那是有過之無不及。
楊靜黎在屋子裡聽了她謾罵將近半個小時,陳齋沒讓她進家,就在走廊裡,只能聽見女人尖銳的聲音和不耐煩的打火機點火的聲音。
從陳齋的眼底,楊靜黎看見了深深的厭惡。
“陳齋,你個沒良心的,那可是你親舅舅,不拿錢過去,那些人真的會砍了他的手的!”
宋華嗜賭成性,宋芝華在的時候沒少偷偷給他補貼。
可這人心難測,這兩口子非但不惦念她的好,反倒從中挑唆,以至於陳啟和宋芝華常年爭吵不休。
總歸不過一些陳年爛事,反覆強調,這才在陳啟心裡留了根毒刺,到死都放不下。
陳齋臉上平淡,靠著牆,修長的指尖夾著精巧的香菸,嗤笑,聲音驟然冷下來,“和我有半毛錢的關係嗎?姓羅的,你他媽別太得寸進尺,老子不是你們家的搖錢樹,我媽在的時候就算了,她現在死都死透了,我就算六親不認,也沒人能拿我怎麼樣!”
“另外,看在你那個兒子的份上,我也沒少給錢吧!哪次舔著臉來找我,我是讓他空著手回去的,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你他媽真當我陳齋是開銀行的,五萬塊錢?你別開玩笑了,一分沒有。”
羅紅梅沒想到陳齋軟硬不吃,除了他,她也找不到別人了,“陳齋!這錢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反正那些要債的也不會來找我,我過不了安生日子,你也別想好過!你有錢養著那個野貨,賤蹄...”
“你敢再說一個字,老子不介意因為故意傷人進去關幾天!債不是老子欠的,你讓誰來都沒用,老子倒要看看哪個要債的敢要到我頭上來!”他猛然掐滅手裡的煙,緊抿著唇,眼裡漸漸醞釀出一場風暴。
“算舅媽求你了,就幫他這最後一次吧,好嗎?”
羅紅梅顯然也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了,軟硬兼施。
陳齋一個人在走廊外面站了許久。
這就是所謂的親人,一個個如狼似虎的,巴不得把他拆了吃了,喝乾他身上的每一滴血才罷休。
陳齋進家,楊靜黎在廚房,兩人都沒有說話。
他將煙盒手機摸出來放在桌面上,抬步去了浴室。
良久,浴室水聲停下。
陳齋回房間換了乾淨的衣服,擦著頭髮走出來。
看見香菸和打火機旁邊還冒著熱氣的姜水,心裡的煩躁頓時消散。
楊靜黎手裡拿著一把剛拆的掛麵,身後傳來腳步聲,沐浴露的香味隱隱約約竄進她的鼻子裡。
明明用的是同一瓶,可總覺得陳齋身上的要好聞一些。
正想著要下多少面的時候,他忽然從身後抱住她,隔著單薄的T恤衫,她感受到身後的人緊繃的肌肉和滾燙的身體。
陳齋的個頭高,身子稍稍彎著,下顎抵在她的肩窩,將她的長髮理到一邊,兩人身體貼合。
像是以她為支撐,他身上的力道鬆鬆垮垮的,壓了下來,雙手抱著她的腰,不輕不重,很自然地說:“還是我們靜黎好啊,還知道關心哥哥。”
楊靜黎知道陳齋從來都只當她是小孩子,是妹妹,所以平時和她的肢體接觸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可是她就是會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低頭撥弄手裡的麵條掩飾自己的慌張。
莫名其妙的拘束感肆意蔓延,隨即,臉頰不可控的驀地紅了起來,“哥,水沸了...”
“嗯,多下點面,今天很餓。”他沒有要放開的意思,反倒是抱她的力道加重,像是要把她整個人嵌進懷裡。
楊靜黎不敢轉頭,她能清楚感受到自己臉上像火燒一樣,並且蔓延到了耳根和脖子,僵硬的往鍋裡下面,甚至呼吸都有些不知道怎麼呼吸了。
咬了一下唇,然後背對著陳齋緩緩輕吐了一口氣。
“哥,你先去把頭髮吹乾,別感冒了,面好了我叫你。”語氣盡量和平時一樣,生怕被身後的人覺出不妥來。
“好。”終於,他鬆開,等房間裡的吹風機的聲音響起來,她才敢大口喘氣兒。
陳齋隻字未提關於宋華的事,五萬塊錢不是小數目,就算陳齋有,他也沒有義務要給。
他們就是這樣,一邊輕視著他,一邊又想榨乾他。
看著坐在她對面安靜吃麵的人,楊靜黎幾次到嘴邊的話又給嚥了回去,現在跟陳齋坦白無疑是給他添堵,再等等吧!
反正宋騁也答應了和她做朋友的。
等攢夠了錢,還給他,他們也就兩清了。
這麼看來,其實陳齋知道不知道的意義並不大。
陳齋見她發呆,彈了她腦門一下,“面坨了!”
她反應過來道:“吃不下了,怎麼辦?”煮麵的時候沒把握好,下多了。
陳齋皺眉,明明就只看她吃了兩口,胃口這麼小可怎麼行。
楊靜黎被迫又吃了幾口,就徹底投降了,最後還是陳齋幫她解決了碗裡的面坨坨。
吃完麵條,陳齋去陽臺打電話,楊靜黎收拾東西,陳齋的心情不好,她看得出來。
他這個人做的永遠比說的多,面上看著冷情冷性,實則內裡是最熱的。
別人對他好一分,他都會好好記住。
當然有人擺他一道,他也不會罷休。
年紀不大,卻什麼都看得很通透。
陳齋走回客廳,拿起桌上的煙,看了眼洗好碗正在擦手的小姑娘,掂了掂,或許嘗試著戒菸也可以。
楊靜黎走出來,見他手裡拿著煙盒,過去順手拿走了桌上的打火機,藏在身後,“你至少試著戒一下嘛。”
醫生強調過的,最好不要抽菸喝酒,喝酒這個事兒她暫時管不了,但抽菸這個事兒卻是可以制止的。
陳齋本來本來也沒打算抽的,見她難得這麼乖的跟自己撒嬌,起了逗弄的心思,從煙盒裡抖出一根菸,咬住,伸手就跟她要打火機,“你幫我點?還是給我我自己來?”
一大一小就這麼在客廳僵持不下,陳齋強忍著心中的笑意,嚴肅的看著她,修長筆直的手指朝她勾了幾下,“快點。”
楊靜黎搖頭,緩慢退後,快速瞥了一眼房間的方向。
陳齋看出她的意圖,嘴角上揚,先她一步轉到房間門口。
楊靜黎怕被他逮到,轉身就往沙發後面跑,“哥,我...我是為了你好!醫生說了,戒菸戒酒的!”
陳齋那下含在嘴角的煙,後仰頭,靠在門沿上,盯著她,“抽支菸死不了,你趕緊給我,不然我要打人了啊!”
幼稚鬼一個,想抓她輕而易舉。
“不給!”
“真不給?”陳齋步步逼近,兩人圍著沙發轉。
“嗯!”楊靜黎知道陳齋不會真打她,但被比自己高大那麼多的人追著跑,心裡還是莫名的緊張,時刻關注著他的動作。
陳齋看著躲在沙發後面小貓似的人,終於還是沒忍住笑了,手半握成拳抵了一下鼻子,假咳掩飾,“靜黎,你完了。”
被陳齋抓住抱坐在沙發靠背上,楊靜黎才知道什麼叫做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做任何反抗都是多餘的。
陳齋:“現在老實了?”
他雙手撐在沙發上,將楊靜黎環在中間,俯身低頭和她說話,眼睛注意著她的動作,怕她向後栽下去。
楊靜黎氣不過,推他的肩膀,“我是為了你好!”
陳齋挑眉,重新叼起煙,湊到她跟前,命令著,“點。”
楊靜黎捏緊了打火機,先後倒,“我不...”
陳齋手快扶住她的腰,將人拉近自己,就去抓她藏在身後的手,幾乎是不費力的就拿到了。
楊靜黎見武的鬥不過,乾脆開始憋眼淚,“你拿去抽吧,等你倒時候躺在醫院裡,我看都不去看你一眼!”
陳齋打火的動作頓住,拿開嘴邊的煙,重新把人環住,抿唇輕笑,眼眸微微一彎,故作傷心道:“這麼狠心?”
眼淚說來就來,杏眼裡霧濛濛溼漉漉的,看得人心軟,偏還故作倔強的撇頭擦掉,不答他的話。
陳齋頓時就後悔了,你說好端端的去逗她幹嘛,他無奈嘆氣,溫熱的指腹拂過她眼角的淚花,俯身溫柔的將人抱住,“好了,好了,哥逗你玩呢,沒打算真抽。”
女孩嗓音綿軟碎顫,帶著哭腔,微紅的眼尾,烏黑清透的眸子氤氳著水汽,“你騙人...”
陳齋捧著她的臉,耐心細緻的撥弄開她糊在臉上的頭髮,理順在身後,目光專注,他真的要敗給她了,小心哄著,“那我答應你戒菸,成不成?”
楊靜黎:“真...的嗎?”
陳齋:“真的,不過,你得讓哥慢慢來,這也不是一天就能戒斷的。”
她這才止住了眼淚,水眸清亮起來,音色軟糯,“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騙人是狗...”
陳齋:……
小慫包學精了啊!
這下不戒也不行了。
他笑了笑,颳了一下她紅紅的鼻尖,隨後將人攬到懷中,楊靜黎耳畔傳來好聽的男音,“騙人是狗。”聲音有點低沉尾音上揚。
在這樣寂靜的夜晚,聽起來別樣的溫柔。
讓她無端覺得安心。
陳齋向來說到做到,這點她從來都不懷疑。
陳齋喜歡抱她,小小的一隻嬌嬌軟軟的很可愛,尤其是哭的時候,可伶得不行。
陳齋單手將人抱起來,楊靜黎雙腿自動盤在他腰上,跟只小考拉一樣,抽抽噎噎的被他抱去洗手間洗漱。
“哥,你還難過不?”
“你什麼時候看見老子難過了?”宋華的事還不至於影響他的心情,他就是不高興羅紅梅提到她,自己都捨不得罵一句,平白無故的被牽扯,他很不爽,“靜黎,你是老子的妹妹,和那些人無關,你不用在意他們說什麼,更別動任何離開我的心思!”
最後一句話陳齋加重了語氣,有時候習慣是很可怕的事情。
習慣有她在身邊了,突然一個人會讓他不適。
“不會。”楊靜黎只在乎陳齋的看法和感受。
女孩輕輕在他耳邊說著話,明明是耳朵被柔軟的氣息輕拂,卻總覺得心尖在發癢。
陳齋滿意的揉著小姑娘的頭,寂靜無聲的空間裡,似有一種不明不白的東西在蔓延。
青春正盛的時候,名為喜歡的感情衝動,就像冬日裡紛飛簌簌而至的雪花,初時,沾地即化,但只需薄薄一層鋪墊,霎時便可見滿目潔白,濃烈而純粹,鬆軟且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