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旅客,現在我們的飛機遇到了氣流,有些顛簸,請各位旅客繫好安全帶,不要離開自己的座位……我迷糊睜開眼看向窗外,,拉了拉機組人員披在我身上的毛毯,國內在下雨,可是境外卻很熱,我沒能帶回自己的行李,一套衣服就回來了。我這是回國了,我真的從那個鬼地方出來了嗎,沒錯,四年了,我終於能踏上故土了,可是昨天的我還在境外啊……我閉上眼,感覺是那麼不真實,好像一切都是一場夢,四年了,到底因為那件事導致的這四年流亡生涯是夢,還是從境外回國是夢,簡直不敢多想……
次日出太陽了,我回到家鄉跟妹妹去掃墓,老家的房子一股黴味兒,院子裡的雜草比我還高,屋裡恐怕還漏雨了,這幾年總是很想我家的毛毛(狗狗的名字)聽說它在主人的消失了之後,哭瞎了眼睛,沒有一家的親戚一直照顧它,天天守候在路口等我們回家的毛毛最終沒有等到我們回家就……我翻出相簿,也極力翻找那些有父親名字和單位蓋章的合同,可是一無所獲,我突然停下來,思緒回到了四年前。
快出來,你們爸爸又給你們帶來你們喜歡吃的香酥鴨回來了,隨著媽媽的叫喚,我和大哥從房間裡跑出來搶著鴨腿吃。哎呀,都二十多歲的人了還跟妹妹搶吃的,女朋友也沒有一個,讓你去相親你也不去,有女孩要你微信你也不給,我到底什麼時候能抱孫子……
你想抱小孩,你跟我爸再生一個撒,努努力也許有希望。他搶著話說,不耐煩走回房間繼續打遊戲
我可不要,我是不想再要一個弟弟或妹妹了,已經有一個又話癆,脾氣又暴躁的妹妹了,還是別了啊,老媽!
滾,滾滾滾!你妹妹可是我們福星,自從有了妹妹之後,我們家的生活質量可是一年比一年好了。
是啊,你趕緊去給我考研,不考研就考公務員,我們花那麼多錢培養你,連路都給你鋪好了,你還不滿意啊!爸爸對著我說,我撇了撇嘴說道:現在的工作工資都沒有,沒有工資怎麼活啊!
實習期沒工資是正常的,你本來就是去學習的,我每個月還補貼你大幾千塊錢,你還想怎麼樣,別人家的孩子羨慕你都來不及,你看看你的小夥伴,有誰的爸爸能有這麼好的關係,給他們打點好工作的,你的工作有多少年輕人想搶都搶不到,你以為你爸請那些領導吃飯就是喝喝酒那麼簡單嗎,全都是為了你啊,為了你們的前途……父親一直喋喋不休的說著
無錯書吧那我選擇考研,我考國外去,我出國留學,讓你們嘮叨不到我!
只要你有本事,別說國外,就是火星,登上月球,我都支援你,我砸鍋賣鐵,傾家蕩產也讓你去,我去騙去偷去坐牢也供你去,那你也得有這個本事不是,你看看你天天上班遲到,整天玩手機,走路也彎腰駝背,走路慢,吃飯慢,說話也慢,你好歹是在警校讀過書的,你這形象…哎呀,真是讓我無語,你一個年輕小姑娘,你走路、坐姿、站姿都給我精神點,像個人樣行不行,像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樣,你說說你們警校怎麼教出來你這麼個玩意兒,真是沒一個成器的,沒一個有出息的,沒一個讓我省心的……
請問顧大哥在家嗎?隨著一個渾厚的男低音的聲音傳來,打斷了父親,我終於在這場批評裡得救,我轉頭看去,是四個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有一個手臂上紋了一條黑龍,他帶著墨鏡,其中一人開口道:哎呀,顧書記啊,怎麼打你電話你也不接呢,我們合作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這是一點點心意,冒昧打擾了,嫂子!他將禮盒放下,我媽招呼他們坐下,可有一人竟一直盯著我看也不說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可解讀,那人說話間也瞟了我一眼:顧書記,這是?
我女兒,今年剛畢業,實習期!
哦,你好,顧妹妹,我姓趙,你可以叫我趙哥!他伸出手,我沒有來得及和他握手,父親起身說帶他們出去吃飯,邊吃邊談合作的事,轉身走了出去,我看著他們的背影,總感覺隱隱不安,這些人我從來沒有見過,而且他們的來意感覺很不友好!可我父親他哪知道他當時的一句玩笑話竟在三年後一語成讖,就在兩年之後的七月份他真的被捕入獄了,而我的出國也在兩個月後一語成讖,我也出國了,卻並不是出國留學,享受生活,而是逃離出境,艱難度日,想回國都回不了,與我正常軌道行駛的人生之路就在那一天呈現出了兩極反轉。且我們家僅一夜之間就揹負了鉅額債務,爺爺在一個月後去世,我們一家也開啟了逃亡,小妹也被連累輟學一年,我和母親也在那一個月後被逼得得偷偷逃離了家鄉,而我甚至差點被綁架了……發生這一切的轉折就在今天,可以說眼前的四人就是始作俑者。
回憶起這些,我眼淚忍不住往下掉,如今是好不容易才回國的,心心念念要回家四年的我如今倒是回來了,可家已不是家,那個家已經不復存在了,曾經在這充滿歡聲笑語的家而今也只不過是一座廢墟了罷了,如果我今天回來是穿越回來,那我一定不會讓那些事情發生的啊,可是這是生活,不是小說,沒有穿越回來改變歷史的戲碼,我擦掉眼角的淚珠走了出去:小曦,我們走吧,去探監!
有什麼要拿的東西嗎?她看著我,她好似察覺到我的情緒,我避開她的視線:沒有,這個破敗不堪的家還能有什麼可以帶走的。她沒再說什麼!
監獄裡,是我們闊別三年才見到父親,他從原來的二百多斤瘦到一百多斤,整個人又黑又瘦,我和妹妹極力忍住眼淚,他也忍住眼淚:你回來了,你們姐妹二人替我去給你們爺爺奶奶掃墓燒一些紙,我最近總是夢見他們…說到這,他又梗嚥了,說到我爺爺奶奶,他們臨死前還在唸叨爸爸什麼時候能回家,爺爺說他想見到我爸爸回家,他已經一個一個多月沒有見到他兒子了,可是知道他離去前甚至未來四五年他的兒子也去不到他的墳前,他們父子母子之間是多大的遺憾啊,今生我父親怎麼也彌補不了的遺憾啊!因為那時候的他就因為莫名其妙的合同還有那些人逼得走投無路,有家不敢回,我也不會想到那一個月裡的某天清晨醒來之後,就變天了啊,我們家徹底變天了!
那天他們帶著五六個大男人氣勢洶洶闖進我家裡,讓我們家還他們錢,不然就賴在我們家不走,還搶走了我媽的手機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家,他們在院子裡各種威脅難聽的話絡繹不絕,我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媽把我推進屋子裡,把門鎖上,我看著她一個人面對那些窮兇極惡之徒,她不停的道歉,眼淚也不停流下來
雪顏啊,發生了什麼?房間裡傳來爺爺虛弱的聲音,我空白的大腦才恢復過來,爺爺得了癌症晚期,已經時日無多了,我走進去坐在他床前:爺爺……爺爺……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爸爸呢,我爸爸呢?我慌忙掏出手機一遍一遍撥打著父親的電話,始終沒人接,可我真的很害怕他出事了!
嗚嗚……我終於沒忍住撲進爺爺的懷裡大聲抽泣著,沒事的,爺爺,爸爸會回來的,你和我奶奶不要擔心,你們安心養病就可以了。想起兩邊都臥病在床的二老,我抬頭擦掉眼淚,奶奶看著我,眼裡充滿了恐懼和不安,好像隨時會有人將不能行走的二老拋棄:你快點打電話給你小叔來,快打呀!隨後半個月裡的每天,他們都堵在我上班的路上和家門口,甚至鬧到了我們單位裡,我每天都能看得出母親紅腫的雙眼,而我又何嘗不是,母親卻還天天護送著我上班,安慰我,可是她自己又何嘗不無助呢,家裡值點錢的都被搬空了 飽受鄰居和親戚指點和嘲笑,還要照顧不能行走的公婆,丈夫沒有任何訊息,同時還一手操辦公公的葬禮,而她丈夫的弟弟妹妹看到我們家遭受此重大變故,不僅不出手幫助,甚至還落井下石,他們以前都紛紛排擠她這個外人,現在還不想讓她離開,讓她這個外人替他們照顧他們的親生母親,甚至指責她,可是他們自己都不想照顧自己的媽媽,憑什麼要求我的母親去照顧呢,人心、人性就是如此涼薄,她又怎麼不崩潰呢?
在爺爺葬禮後的第十天的半夜裡,我母親帶著我和大哥離開了,她擔心我們的人身安全,因為他們的存在和手段已經威脅到了我們的人身安全,她即使被我那些叔叔和姑姑們指責也必須帶著我們離開,我們的離開得到了家裡明事理的長輩的支援,而那些晚輩的自私也得到了長輩們的批評!在父親入獄後,家裡失去了主心骨的我們已經供不起小妹上學的費用,父親有五個同母同父的兄弟姐妹,還有母親這邊的親人,卻沒有人能伸出援助之手,親戚不少卻借不齊小妹一年的學費,甚至他們沒有幫助過他們的大哥,幾年光景裡,沒有人去探堅過他們的親哥哥,更不曾問候過,我永遠也忘不了,我在境外為了替父親解決債務問題,打電話哭著向姑姑借錢,卻一毛錢都借不到的那天,真正體會了什麼叫虎落平陽被犬欺,什麼叫被小丑劃了一道傷疤,也許這才是真實的人性吧,是我自己沒有成長而已,還以天真和單純去面對他們,可是現在我回來了,我不再是四年前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孩,能從緬因國平安健康回來的人又豈會就這樣結束那些恩怨。我保證,一切,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