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老者有些情不自已,原來應州因為誓死守城,遭到了李自成的屠戮,他和鄉親們僥倖逃了出來,一路上不斷遭到追殺,加上凍餓而死的,到這裡已經沒了一大半,好在找到了這樣一個堡寨棲身,可到了這裡,吃的已經徹底沒有了,只好發動大家出來挖野菜。聽了老者的話,陳明遇受到了極大的觸動,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拳頭,因老家江陰從未遭受農民起義波及,他對李自成和張獻忠都沒什麼概念,真沒想到北方的流民如此悽慘!
但考慮到闖軍騎兵會隨時來襲,他只好打斷了老者的話,“老人家,我們要藉助貴堡抵禦流賊,也就是你說的李自成的兵馬,為你的家人報仇,我們打敗了流賊,你和你的族人就可以回家了”。
那老者聽了一怔,駭然道:“難道他們又要殺過來了,這可如何是好,我們一路逃到這裡,好不容易找了這麼個落腳的地方,沒想到還是躲不開,為什麼不放過我們呢?”。
陳明遇道:“老人家,我們可以幫助你們擊退他們,只要你讓我們進堡”。他擔心老者剛才沒聽清自已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那老者用懷疑的眼光看著他們,好似在想,你們都怕得要躲起來,還說幫我們打退流賊,扯的吧!可畢竟他不敢把這話說出來,只是向陳明遇哀求,“這位官爺,您就發發善心,饒過我們吧,堡內都是些莊稼漢,他們很老實本份,沒偷沒搶,不應該遭難啊!”。
陳明遇一下明白過來了,原來老者把他們當成兵痞了,於是慨然道:“老人家,我們可是朝廷派來剿滅流賊,還地方以太平的,你看,我們帶了這麼多的輜重,有的是糧食,會覬覦你們那點囗糧嗎?”。老者聽了有些心神不寧,由於擔心鄉親們的囗糧被搶,他謊稱已經斷糧了,沒想到這種小伎倆被陳明遇一眼給看穿了。
陳明遇接著說:“我看到被關在外面的婦女和孩子提的籃子裡還裝著野菜,你們一定過著又冷又餓,衣食無著的日子”。老者聽了這話,似乎被說到了痛處,低聲抽泣起來。
唐通這時候有些不耐煩了,吼道:“老頭,別不識抬舉,我們大人跟你說這麼多,已經仁至義盡了,再不識趣,休怪本將無情!一柱香的功夫就能平了你們這個堡寨,你信不信!”。
他這話說得雖然有點誇張,但也不算太離譜,真要是強攻的話,用幾門佛朗機最多兩刻鐘就能把木板製成的寨門轟開,連攀附攻城都省了。老者聽了不禁駭然,他知道唐通所言非虛。
唐通接著說:“你也看到了,我們有弓箭手、雲梯和大炮,攻下這裡輕而易舉,但陳大人沒有下令這麼做,不願看到不必要的流血,因為你們也是大明子民,知道了吧!”。老者聽了似懂非懂,但卻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但隨即又搖了搖頭。
陳明遇知道他害怕自已手下的官兵殺良冒功,就語重心長的說:“老人家,我是朝廷剛剛任命的大同官員,這位是朝廷的定西伯,我們這隊人馬可不是地方上的兵痞,誰要是禍害老百姓,我第一個斬了他,絕不留情”。
在陳明遇和唐通的軟硬兼施之下,老者終於被說服了,他看了看這支人馬的輜重車,發現確實是糧食,很多很多的糧食,他的眼睛都看直了,至少這群官兵不會搶他們的口糧,說不定還能向他們施捨一點剩飯。況且,不答應也不行啊!要是惹惱了這兩位大人,這支人馬可以輕易拿下自已的堡寨,到時候,自已這些人可就再劫難逃了,只好賭一把了,總好過以卵擊石不是。
隨即,在老者的呼喝下,裡面的人開啟了寨門,陳明遇先派幾名親兵進去探察,發現沒有問題,便把唐通留在外面,自已進入堡寨察看了一遍,堡寨中間有一個很大的院落,搭著幾十個帳篷,見有人來了,流民們都出來看熱鬧,一雙雙眼睛呆滯麻木的看著陳明遇他們,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悽之感。
大致看了看後,陳明遇發現這個院落非常大,足以容納輜重車隊,於是,他就將那名老者喚了過來,要他跟鄉民們說,自已會給每一個流民發十斤粟米,條件是要他們將院落讓出來,老者聽了這話,很是驚訝,這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什麼時候官兵也給他們發糧食了,但他還是忙還不迭的向大夥宣佈了這個訊息,一時之間,流民們一片譁然,即而紛紛笑逐顏開,十斤粟米合著野菜熬成粥夠他們吃上好幾天了。
繼而外面的車隊開始排隊進堡,隨即陳明遇派出了好幾撥信使,將自已的位置通知大同方面,這關係到自已能不能得到及時的支援,因此,他要求信使們必須進行偽裝,有一撥甚至偽裝成了流賊。
隨後,他就跟唐通商量起如何禦敵來,由於這個堡寨不大,整支隊伍都進去也不現實,太擠了也不利於防禦,他們最終決定,一千京營兵、馬匹和民夫進入堡寨,兩千密雲兵就只能在堡外佈防了,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為陳明遇認為京營兵馬在軍紀方面相比密雲兵這樣的邊軍相對要好一些,不容易出現滋擾流民的現象。這倒不完全是因為陳明遇同情這幫流民,主要還是基於防禦的需要,一旦內部出現騷亂,這堡還守不守?唐通雖然沒說什麼,但對此也心知肚明,但也無可奈何,他太清楚自已手下那幫丘八是什麼德性了,因此,也就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鑑於這些馬上步兵根本沒有能力與闖軍騎兵抗衡,陳明遇和唐通最終還是決定讓他們下馬作戰,這兩千密雲兵開始圍著堡寨挖掘壕溝,並在壕溝後面結成長矛陣,以此來抵禦闖軍騎兵。步兵面對訓練有素的騎兵,只能靠陣形和工事。此外,堡寨上的明軍還可以透過弓箭和佛朗機對外面的步兵進行支援。
部署完這些,車隊也基本上巴全進堡了,鑑於堡寨的寨門是木製的,又比較單薄,陳明遇命人在寨門處弄了一堆石頭,將寨門堵了起來,他看著寨牆上嚴陣以待的明軍士兵,不禁感嘆,好歹有個堡寨,否則這仗真的很難打!但就在這些工作還沒有全部完成的時候,探馬來報,流賊大股騎兵離此地已不足三十里,估計最多兩個時辰即可抵達,陳明遇於是下令全軍做好戰鬥準確,一場大戰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