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衡把葉子臨時放在路邊的木椅上,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溼巾,把喬冉弄髒的的兩隻手輪流放在掌心擦拭了一遍,把每一點浮塵都擦得乾乾淨淨。
“我去扔垃圾,冉冉在這裡等我。”宋司衡捏著染上灰色的溼巾,轉頭向幾十米外垃圾桶的方向走去。
宋司衡的背影頎長,淺灰色的影子在行道樹的遮蓋下時隱時現,有時會被細碎的光斑分割。
喬冉看著看著,突然想起了一個傳說,她蹦蹦跳跳的追上前,去踩宋司衡的影子。
她步子小,他步子大。
追,踩不到。
又追,還是踩不到。
再追,啊,踩到了。
追,追,追,每一步都踩到了。
嗯?怎麼回事?若即若離的影子,突然變得特別好踩。
喬冉抬頭看去,原來是宋司衡已經側身轉了過來,走一步,停一步,帶著笑意看著她,配合著她的步伐。
這時候兩人距離垃圾桶已經只有幾米了,宋司衡把溼巾揉成一團,遠遠丟進去。
“來!”他空出手,張開懷抱等喬冉撲進來。
如果喬冉想要追逐他的腳步,那他每一次都會為她停下來等待。
“我這樣是不是有點太幼稚了?”“我這樣是不是有點太幼稚了?”喬冉落入宋司衡的懷中,抱住他勁瘦的腰身,仰臉看他。
她覺得自己這行為簡直不像個大人,倒像個剛放假的小學生,出門撿寶貝放風撒歡兒,心理年齡最多十歲不能再多了。
“怎麼會?”宋司衡看見她清澈眼瞳上只有自己的倒影,別的一切都淪為背景:“冉冉可以在我面前一直做個孩子。”
他喜歡喬冉在自己面前無拘無束忘我的樣子。她依賴他,只肯在他一個人面前,表現出不加修飾的天真無邪。
只是他,別人都不可以。
他愛她的成長,同樣也愛她的純稚。
“阿衡知道我剛才在玩兒什麼嗎?”
“不知道。”宋司衡不感興趣,但是喬冉需要的時候,他永遠都在。
“你看哦。”她抱住宋司衡的手臂,語氣歡欣,滿懷期待地推著他的肩膀讓他回頭看。
影子鋪落在石板路上,隨著喬冉的動作交融散開,卻始終有一個點親密無間地連在一起不分離。
“我聽過有個傳說,踩住一個人的影子,他就不會走遠了,兩個人能夠一輩子不分開。”
“我們會的。”宋司衡篤定不會有任何意外能再從他手中奪走喬冉。他不相信這些虛無縹緲的傳說,只相信自己已經握在手中的力量。
“說好了,阿衡要和我一起走到白頭。”
“……”
“嗯。”一瞬間的停頓後,宋司衡應了,仿若無事般露出一抹符合情境的淺笑。
喬冉沒有聽出異常,她並不意外戀人的回答,他們早已經為彼此設定好未來,但那都是很久以後的事了,此刻喬冉只想和他一同享受美好的日子。
時光且正好,不應負韶華。
一個“嗯”字說出口,宋司衡心尖泛起綿延深刻的疼痛,比曾經刺穿他心臟的尖銳碎片更讓他痛,過去設想過的幸福生活破碎成泡影,他明白他的陪伴不會是喬冉想要的白頭。
這時候落雪也算吧,宋司衡心念一動,收斂在軀體裡的陰氣向著天空蔓延去,沖天而起帶起一陣雪風。
“呀,下雪了!”喬冉伸手接住一片潔白的雪花,看它被掌心融化,感受著冰涼的觸感,她趕忙扭頭催促道:“阿衡我們走快點,你現在不可以淋雪啊。”
心裡很暖,這樣也好。
宋司衡配合著加快腳步,他的冉冉啊,是他心口上唯一的一抹餘溫。
喬冉不想耽擱,她怕宋司衡著涼,畢竟宋司衡的傷口和眼睛都剛剛好,不能受寒。
喬冉拉著他快步向不遠處的超市走去,既然想起了就去躲雪,順帶再逛逛。
超市門前擁擠,進出的人格外多。喬冉走在宋司衡裡側,被他半擁著庇佑在自己的懷抱之下。
儘管走得快,但到了超市裡面雪下不到的地方,兩人黑髮上還是不可避免地落了一些雪花。
喬冉原地蹦了兩下,把自己身上的抖落乾淨,又趕忙給不會照顧自己只顧看她的宋司衡拍去碎髮上的薄雪。
雪片滾落在宋司衡的藏藍色大衣上,悄然墜地消失。
“真想不到今天會下雪,剛才天氣還很好呢。”
喬冉用手背小心翼翼地貼了貼宋司衡的額頭,感受到溫度,她鬆了一口氣,好在不涼,
見他沒事,喬冉想收手卻收不回去了,她的手腕被宋司衡攥住,連同自己的手一起塞進了大衣口袋裡,兩隻手在口袋裡擠擠挨挨的,很快就熱了起來。
喬冉索性把另一隻手插進自己的衣服口袋,宋司衡倒沒有這樣做,他單手推了一輛購物車,跟著喬冉的方向行動,不時替她挑選一些喜歡的零食放進推車裡。
“阿衡真的好了解我啊。”喬冉幾乎不用自己再動手了,她想買的已經先一步被宋司衡選上了。
“你喜歡什麼我一直都記著。”宋司衡目光深邃,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著最動人的話。
喬冉還想再轉轉,今天她突然想吃點酸口的東西,一段時間沒吃過了,還有些想念。
那邊賣的菠蘿就不錯,空氣裡有甜蜜的香氣傳來。喬冉抬目望去,金燦燦的菠蘿整齊地擺放在一起,摞成了一座寶塔形狀,和挺立的帶著尖刺的深綠葉片相映成趣。
停在賣菠蘿的攤位前,她正想伸手挑選,就聽見宋司衡不贊同的聲音傳來:“冉冉,別選有刺激性的東西,你腸胃不好。”
“可是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我想要嘛。”喬冉瞪大眼睛,水汪汪的,努力向他傳送可愛光波,還緊緊抱著他的手臂搖了搖,“買嘛,買嘛。”
感受到柔軟的觸感,宋司衡幾乎要頂不住她這波撒嬌攻勢,當他目光下移落到喬冉唇上,還是堅定拒絕道:“不可以。”
許是他們在攤位前停留的太久,被誤以為有問題,一個穿著工裝的短髮大姐看見了就朝他們走了過來,是超市的售貨員。
“呦,帥哥,現在菠蘿可甜,可好吃了,買一贈一,有優惠哦。”她看了看宋司衡,又看了看喬冉,見兩人親密的黏在一起,於是調侃道:“年輕人要疼媳婦,現在不聽她的,小心她回家讓你跪搓衣板。”
說著,大姐已經舉起了兩個菠蘿放在喬冉手邊給她看:“美女,來拿著我給你選的這兩個,個大,包甜,你回去嚐嚐看,我給你打包好,好吃再來。”
喬冉不太擅長拒絕別人的殷勤,再加上聽到有人幫自己說話,還是看向了宋司衡:“阿衡,我們買回去嚐嚐吧,我少吃點兒,不會胃痛的。”
平常少吃點也就罷了,但是這時候不一樣,見喬冉不肯打消意圖,宋司衡唇角勾起一抹惡劣的淺笑,他傾身到喬然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冉冉,小舌頭都被我親腫了,你現在不疼了嗎?”
喬冉臉上的熱度蹭一下就上來了,宋司衡怎麼連這種話也能說得出口?要是被別人聽到了她會社死的,是必須得扛著火箭連夜離開地球的程度。
好在周圍沒有人在看他們倆,就連售貨員大姐都被別的客戶叫去了。
無事發生。
呼,喬染長舒了一口氣,她再也不想買什麼菠蘿了。
她迅速逃到前方賣橘子的攤位前做勢挑選:“那我們還是買砂糖橘吧,這個純甜沒問題的。”
不能再逗她了,不然把他的冉冉惹生氣就不好了。
宋司衡早知道這招對他的小姑娘管用,他好笑地搖了搖頭,正準備推車跟上去,忽然想到了什麼,又把打包好的菠蘿放進了購物車裡,壓在底層。
不可以吃菠蘿,但宋司衡可以間接讓她嚐嚐菠蘿的味道,他不忍心完全拒絕,小姑娘可是很少這麼撒嬌的。
喬冉在這邊挑選砂糖橘,很快就裝了一袋子,送到旁邊去稱重,“這些就夠了,阿衡我們走吧。”
她已經不想再呆在這個超市裡了,在這兒看到什麼她都會想起剛才宋司衡那句話。
超市已經容不下他倆了,她要回家!
兩人在老長的結賬隊伍裡排著隊,隨著人流慢慢向前移動。
菠蘿攤兒邊上,售貨員大姐忙完了客戶,又過去看了一下,果然不出她所料,打包好的兩個菠蘿已經不見了。她滿意地露出一個姨母笑,靠在櫃邊上和同事聊起了八卦。
“哎,小王。”她用胳膊肘杵了杵旁邊的人,神神秘秘地笑了起來,“我跟你說,就剛才那對兒小夫妻,一看我就知道,裝好了菠蘿肯定會買。你知道我怎麼看的不。”
售貨員小王高高大大長得一臉正氣,卻是個母單二十九年的單身狗,平日裡雖然踏實但也木訥,看到漂亮女孩子就不敢說話,看見二十年資深紅娘有指教,他趕忙湊過來聽大姐的指點:“大姐,這我哪兒能看出來啊,您說,我聽著。”
“聽我說啊,你是沒看見剛才那個當老公的是什麼眼神兒,看我們那臉色兇得呦,能嚇得你倒退兩步。再看看他看媳婦兒那眼神兒,那叫一個黏,比我家做的高粱飴還粘牙。我看著就知道,他肯定拗不過媳婦兒。”
小王震驚了,大姐真是連眼神也能讀懂的神人:“我真是佩服了,說起看人,大姐,還是您厲害,眼光真好。”
“那可不,我撮合的,沒一對不好的。”大姐拽了拽小王的胳膊,示意他往後往遠處看,“你看那邊那個,怎麼樣?漂亮吧?”
小王轉頭一看,果然合他的心,是個居家型的秀氣美女。
“我侄女兒,賢惠又能幹,我介紹你們認識啊,回頭來我家吃飯。”
小王笑的憨憨的,忍不住偷偷紅了臉:“行,行,大姐我都聽你的。”
這邊喬冉她在專心致志地排著隊,並不知道她也當了一回紅娘,間接促成了一對小夫妻。
還有三四個人就到他們了,喬冉饒有興趣的看著前面的人買了什麼東西,還真是見了幾樣不常見的。
買雪糕的,買游泳圈的,最離譜的是居然還有買涼蓆的,難道反季節便宜,可是大冬天的買回去又有什麼用呢?
前面看見的都是虛的,唯有排喬冉前面那個大哥最讓她羨慕,買了一大堆火鍋涮菜的同時還買了一紮冰啤酒,她剛不小心碰了一下,那叫一個冰涼刺骨,得多好的腸胃才能支援他在大冬天這麼吃。
喬冉就不行了,就算沒有宋司衡管著,她也不敢這麼亂來。
就她這小身板,要是這樣子,起碼得床上肚子疼躺兩天,她確實體質太差,多鍛鍊鍛鍊不知道有沒有用。
就在喬冉準備往櫃檯上拿東西的時候,宋司衡餘光一動,看見一樣東西。
收銀臺側面櫃檯上的小方盒誘惑著他蠢蠢欲動,差點就伸出手去。
有菠蘿味兒的,冉冉會喜歡吧?
不過最後宋思恆還是控制住了自己,手動了一下硬是沒行動,買回家的話他可能忍不住不用。
但是不行。
只可以柏拉圖戀愛,沒得選擇!
好在那件事已經有眉目了,昨天他得到了一個新的訊息,如果是真的,那就一切完全不一樣了。
正想著這件事有些出神,宋司衡就感覺喬冉往前走了兩步,終於到他們結賬了。
收銀員的動作很迅速:“您好,一共是378.65元,請問怎麼支付?”
“刷卡。”喬冉開啟掛在手腕上的小包,從一摞卡里隨意抽出一張黑色卡片朝前面遞了過去,然後熟練地輸入了密碼。
收銀員:“好的,小姐,請您在小票上簽名。”
喬冉接過來,直接遞給了身後的宋司衡:“阿衡,給你籤。”
這張卡還真不是喬冉名下的,其實她包裡那一沓大多都不是她的卡,平常沒有大的支出她都是混用的。
在他們交往沒多久,某人就主動上交了工資卡,他是那種會上交財產的男人。雖說喬冉不會亂花,但也這個行為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
她感受到了愛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