塢元拓想來想去：都殺光，倒也不是不可。

此時就算撤退也不會順利。

算算時間，葉顏應該打完芷國了。他不會想到，趁他打芷國，塢國出了大半兵力來偷他大本營，所以他打完芷國就會折回來。

塢軍撤退途中，大機率會正面對上葉顏的人馬。

到時候前有葉顏，後有齊威。前後夾擊，更是兇險。

殺光北地城全城人，佔領北地，才是唯一的出路。

塢元拓點點頭：“最後一次機會，若敗了，就撤退。”

神巫領命，在營中空地上做法，使出最後一招。

整整唸咒兩刻鐘，才祭出表文，通曉天地，功也好、孽也罷，他來承擔。

他的恨意已蒸乾了理智，寧可身死道消，也咽不下這口氣。憤吼一聲：“來！”

四月初六，下午，北地天降暴雨。

————

黎統領總是在院外值守，最是辛苦，雖然聖上的院外有大量兵卒站崗巡邏，但兵卒的身手可對付不了刺客，他還是盡職盡責的守衛著。

到了飯點，小寧子總會喊他進屋吃飯：“黎統領，用膳了。”

黎修齊樂呵呵的進了西偏房，就是廚房隔壁。平時小寧子和黎修齊住在這。

兩床一桌。

黎修齊坐在桌前就開始呼嚕呼嚕喝粥、吃菜，饅頭往嘴裡塞。

小寧子也坐下來，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邊吃邊聊，正說到有趣處，低聲笑呢，凌夜進來了。

看看有說有笑的兩個人，眨巴眨巴眼睛。什麼也沒說，扭頭就走了。

黎統領著急啊：“她端的是蔥油餅吧？咋走了？不是給咱倆的？不給咱，她端來勾人饞蟲幹什麼？”

還沒念叨完，她又推門進來了，把那蔥油餅往桌上一放。

一聲不吭，眼皮都沒抬，轉身走了。

黎統領看她那一身寒氣：“誰惹她了？看那臉色奔喪似的。”

小寧子斜他一眼，油餅還堵不住他的嘴：“許是忙累了。”

小寧子不知道她為什麼不高興，但這油餅他是感激的。他愛吃油餅。

這幾天，每天都有他愛吃的，她會單獨留出來。

今日他去端吃的回來，可能她剛才忘了給，這是特意來送了。

她一直在忙，也不知吃沒吃飯。

小寧子咽不下去了。放下筷子。到廚房去看她。

她就坐在小板凳上，雙肘按在膝蓋上，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凌大人吃了嗎？”

凌夜唰的抬頭看他，看了一會兒，搖搖頭。

“您吃什麼？”

凌夜看看空空的鍋，又搖搖頭。

小寧子抿著唇：“不吃飯哪有力氣值守？”

他拉著凌夜回到西偏房，黎統領已經走了。留了一半飯菜。

兩人相對而坐，安靜的拿起筷子。

吃到一半，聽得一聲雷鳴，大雨潑灑下來。

小寧子蹙著眉：“不是說北地乾旱嗎？這個季節哪來這麼大的雨？”

凌夜起身便去與其他影衛匯合了。

————

春寒料峭，暴雨專門在北地城的上空，電閃雷鳴，暴雨瞬間傾瀉。很快便灌滿了城中的洩水渠道。

緊接著城中地面開始積水，積水肉眼可見的上漲。

雲霄掐指一算：“今日不該有雨，更不可能有大雨。是敵軍的手段。我要打坐，玄月，別讓人打擾我。”

祁玄月跑去閂上房門，在他身邊坐好。好在祁玄月住的地方地勢較高，水還未上來。

雲霄狐魂出竅，到上方找雷公電母。

“二位上仙，明明今日無雨，為何給此地一場大水？”

雷公電母抻出表文：“下方修士以五十年修為請神降下大水。

祁國明明氣數已盡，卻橫生出逆天改命的帝王氣，這修士不服。

若此劫祁國能平安度過，才算這逆天改命的帝王氣穩固。算是人王歷劫吧。我們也是順應天道。”

雷公電母看在他是九尾狐才說到這一層。已經給足了玄狐元君面子。說罷閃身而去。

雲霄回魂，對祁玄月搖搖頭：“雨停不了。想辦法疏散百姓吧。”

祁玄月道：“水已及膝，兵將們正在組織百姓轉移到高處。

周遭山多，還得警惕泥石流，人儘量送到後面的石山上了。

只是，城中兵將五萬，百姓二十萬。需要不少時間。一時半會兒轉移不完。”

雲霄點點頭：“有我。”

祁玄月拒絕道：“你還是別用法力，人間事，自有人力可解。”

北地素來乾旱，沒什麼船，往年在河中撈魚的撐杆小船，找了六艘出來。

平地水過大腿，把船拖到城中心，繼續下去就得靠船送人了。

————

祁玄月的房間裡也進了水。

她的鞋子沾了一點點雨水。雲霄把她一把抱起來。她撐著傘，他足尖輕踏水面。水上飛躍，帶她一路飛奔到石山頂端。

身後是追也追不上的影衛和黎統領。

小寧子帶著幾個小兵，揹著大包小包，更是蹚水前行，走到低窪處，水已沒過胸口。

大雨還在下。每個人都落湯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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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暗，人聲嘈雜，哭喊聲、尖叫聲接連不斷。

凌夜看了看前方登上山石的主子，又回頭看看快被水淹沒的寧薺。

她加快腳步登上山石，確認主子安全。全身上下沒溼了一點。

剛要開口請命去接寧薺。就見皇夫飛身離去。

主子身邊無人，她不能離開。

她心急如焚的攥緊拳頭，凌霜凌雪凌寒，今日腳程怎麼這麼慢？？！

如萬蟻噬心的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三個影衛趕到，她才急火火請命：“屬下去接寧薺。”說完不等祁玄月回答，便飛身離去。

祁玄月眼觀六路，在觀察局勢，被凌夜提醒才看見小寧子不在身邊。她指指凌寒凌霜：“你們也去接小寧子。順路幫一幫路上的百姓。朕身邊有凌雪就行。”

兩人領命追去。

她看看凌雪：“還差誰？黎修齊呢？”

凌雪指了指下面：“剛才寧公公在那邊，黎統領去幫他了，現在兩個人都沒影子了。”

祁玄月急壞了，雙手合十：“千萬別有傷亡！千萬別有傷亡！祁玄月願意用自身壽命換取北地眾生平安！”語畢，雨滴漸漸小些了。容得眾生一個喘息的機會。

眼看著水面上游來無數狐群、狼群、蛇群。是雲霄與神巫交手時救下的那些。

此時它們靠近，是要求生還是要趁災打劫就不好說了。雲霄不在身邊，她心裡忐忑。

凌雪已經抽出長劍，擋在祁玄月身前。

山下百姓畏懼野獸，驚恐的往山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