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喊了一聲:“是!給爺上六人份烀爛肉!六人份肉丸子!六人份肉湯!六人份燒餅!六人份燒酒!”
不多時,幾大盆上來了,桌子都擺不下,夥計把旁邊的空桌拖過來拼上,這幾人才圍著大盆肉坐下來。
祁玄月用筷子翻了翻:“這都是什麼肉啊?為什麼叫爛肉?”
夥計笑答:“貴客一看就是大酒樓的食客,我們這些小百姓哪吃得起啊,有時候想解解饞、喝口酒,就到這小門臉,寫著酒肉的鋪子,俗稱爛肉鋪。
這些肉就是豬肉的邊角料、筋頭巴腦,大酒樓不要,肉鋪剔下來單賣給我們,做不了什麼大菜,就是燉燉,解解饞的。”
旁邊的車伕笑起來:“哈哈哈,看幾位的打扮,自然是闊綽富紳,怎麼還到這爛肉鋪來了?”
祁玄月笑答:“不瞞您說,我這弟弟,一心想從軍,聽說奉城守城軍主將待下面人不錯,過來打聽打聽。”
她拍了拍祁瀾辰,祁瀾辰心說,我什麼時候說想從軍了?但祁玄月說話他不敢反駁,不敢插嘴。乖乖聽著。
那車伕端起酒杯:“這不是巧了嗎,這幾位兄弟不就是奉城的守城軍嗎!”
那四個輪休出來解饞的兵卒點頭:“正是正是。兄弟啊,真心投效就來吧,我們盧將軍公正廉明!”
幾個車伕問:“軍餉按時發嗎?給不給發媳婦?發媳婦我也去!”
兵卒低笑:“軍餉按時發,一切都按照朝廷規定,絕對可信。就是不發媳婦!”
夥計見這幾桌客人聊得熱鬧,忍不住湊上來,插了一句:“兵爺來喝酒的很多,都說盧將軍公正。他們只要輪休就出來吃肉,一看就知道定是按時發放軍餉的。
盧將軍不貪財、不暴戾,是好將軍!自從盧將軍來了,咱們店裡生意都好了!他守著咱們奉城,老百姓放心得很!”
幾個兵卒臉上都是驕傲:“那是,跟著我們盧將軍,絕對錯不了。”
車伕們大笑舉杯:“幾位兄弟守城辛苦!走一個!”
滿堂人都舉著酒杯,連祁瀾辰都舉著酒杯樂呵呵跟著走了一個。
祁玄月皺起眉,這麼說,這個盧大成口碑不錯。
正正經經的人,上一世怎麼就突然變節了?難道是朕不行,讓這盧大成失望了?
祁玄月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
雲霄在旁提醒了一句:“人的貪慾並不是只有錢財和施暴。他若喜歡別的,旁人一樣可以乘虛而入。”
祁玄月恍然大悟,在桌下攥住雲霄的手:“今日不是傻貨,今日是聰明貨!”
一聽傻貨兩字,低頭呼嚕呼嚕往嘴裡扒拉燉肉的辰兒啊了一聲,委屈的哼唧:“長姐……”
他以為祁玄月嫌他吃相傻,又罵他了。
祁玄月噗嗤就笑了:“沒說你。多吃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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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人都吃不下去,就祁瀾辰沒少吃,滿足的長嘆著:“真不賴,才六十文錢。”
他提著剩下的肉丸碎肉,到倚著牆根曬太陽的乞丐面前:“賞你的。”
老乞丐說了幾句感謝的話:“爺,好人有好報。長命百歲!”便拆開油紙包吃起來。
看那老乞丐吃了個半飽了,吞嚥速度終於慢下來,雲霄道:“賞你吃食的這位小爺想入這奉城守城軍從軍,想爬的快一點兒,不知主將愛些什麼?估計這事是沒人知道了,唉,好人也難有好報。”他漂亮的眼睛悠悠轉著,小狐狸的狡詐流露出來。
祁瀾辰眨眨眼,怎麼又說這事,這小兩口到底在搞什麼?
老乞丐放下嘴裡的肉:“爺,小的倒是聽過一耳朵。有幾個小將說,這盧將軍,什麼都不愛,別想討好他。只有一點,他這人,重情重義,若是誰於他有恩,他會記一輩子。有位大娘給過盧將軍一張餅,如今,盧將軍當親孃一樣奉養。所以幾位小將就輪流到那大娘家幹些挑水打掃的活兒,討好了盧將軍。”
雲霄點點頭,重情誼,也是弱點。
他跟老乞丐道了聲謝,拉著祁瀾辰回到馬車。
“長姐!你們到底在打探什麼?”
祁玄月掀開簾子,點點祁瀾辰的額頭:“辰兒,你只管多看多聽。少說話。”
祁瀾辰哦了一聲,跟在馬車旁邊,多看多聽,偷聽也算吧!
無錯書吧雲霄說:“姐姐,老乞丐說,盧將軍什麼都不愛,但是特別重情義。”
祁玄月明白了。她之前怎麼沒想過,或許是受人威脅呢?
可身為主將,就算是親爹孃被敵軍擒獲,也不該開城門放賊入城。
她又搖了搖頭。不對。
一行人回到客棧,祁玄月盤算著,要不然,把盧大成弄過來仔細聊聊?他與呂堯一樣,總體沒什麼缺點,就是江湖義氣重些,這其中是不是有關聯?
另一方面。如今北部軍的主將齊天闊老將軍年紀大了,手下副將不少,上一世除了他的長子齊威,個個造反,就算他再忠,證明他用人不查,應對不了危機,承擔不了重任了。
面對幾名副將的突襲,齊威反應迅速,立即組織親信人馬控制局面,卻還是沒撐過一輪圍攻,確實差了一些火候。可作為副將,還需繼續磨礪。
重生前,祁玄月輕靈飄蕩三個月,她很清楚北部軍那幾個叛徒副將姓甚名誰,已派去影衛暗中除掉。
如今北部軍的主將人選是最重要的。
只要守住北部邊境,裡面沿途這一系列內部問題,都掀不起大浪。
這也是她非要親自來奉城的重要原因。
這個北部軍主將人選,她已在心中選定,人就在奉城。
只是,她還沒親眼見過。不知有沒有傳說中那麼可靠。
雲霄湊近了看祁玄月的眼睛,伸出手指撫摸著她的眉心。好像想把她緊皺的眉頭撫平。
“姐姐在想大事?”
“在想,雲霄什麼時候能主動抱抱朕。”
雲霄立即張開手,湊上去,近在咫尺了突然停頓,猶豫了一瞬,祁玄月輕輕嘆了一聲。想說,若是不願意就算了。這不是命令。還未嘆完這口氣,已被緊緊抱住。
昨日黃昏她抱他,他還不敢摟緊,今日會主動抱住了?祁玄月笑起來,在他耳邊誇讚:“真乖,姐姐喜歡。”
雲霄閉著眼睛,鼻尖埋入她的長髮裡,已經忘了身份。
他見不得她皺眉嘆氣。她不高興,他一定是做錯了。她高興,他就做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