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一切都將毀滅,太宰的手摸到中也的脖子,“好了中也,你該休息了。”
他垂下眼冷淡的盯著完全沒有反擊能力的異能體問道:“麟君在哪?”
異能體抬起頭雖然和謝麟擁有相同的面容,但是太宰分的很清楚,那死一般的眼神空洞沒有靈魂的絕對不是謝麟。
“該——死——的——”
中也勉強睜了下眼,“這個混蛋是什麼?”
“恭喜中也,你覺得謝麟也是混蛋了呢。”太宰語氣嘲諷,撿起地上的刀將異能體的寶石擊碎。
瞬間異能體的身體就慢慢瓦解,他眼眸慢慢褪色輕聲道:“命運啊,請讓我就此死去,沉睡在這裡,我是局中的棋子,是不受控的刀,折損、折損,這是我命運的歸途......請不要阻止我,我將......”
太宰皺眉,渾身上下都是顯而易見的焦躁氛圍。
中也說:“我休息一下就好,找麟君。”
“不。”太宰沉聲道,“麟君如果被地方組織抓到了被嚴刑拷問的話,你猜會如何?”
“會生不如死。”中也急道,“這幫混蛋。”
太宰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這是唯一一件預料之外的事情,完全針對麟君開展的計劃,他們從一開始圖謀的就不是這筆錢,而是謝麟!
月光下男人注視著這些微笑道:“真是太愉快了。”
我感受到異能迴歸,輕輕鬆了一口氣,我知道自己如果真的不受控,絕對會是危險的,眼前的景色漸漸清晰,一個頭戴帽子的男人面帶微笑的看著我,“麟君,久仰大名。我可以救你出去呢。”
我輕聲道:“有所得必有所失,閣下想算計我什麼呢?”
“你誤會了,是首領讓我來救你的呢,不然我也不想跑到這種地方啊。”
我一眼看出他所言真偽,更加疲憊,他彬彬有禮的說:“介紹一下吧,我叫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你的目的?”
“遵從上帝的旨意,來懲處罪惡。”
我笑了一聲,這種短促的笑極具諷刺,但是對方仍舊是風輕雲淡,甚至是可以說是完全不在意,他說:“麟君,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徹底斷絕異能的痛苦,讓這個世界沒有異能難道不好嗎。”
我語氣很輕鬆的說:“將異能者拉下所謂的神壇成為普通人,但是普通的人就不會犯罪嗎?所謂戰爭,皆是貪念所起,一欲而禍患生,異能是神的懲罰,不是一種褒獎,所有的異能者都超越了人卻以人的身份存在,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階級,異能者佔據其一,就算個體不多但是仍舊是他們作惡的資本。如果你奉行上帝的旨意前來,那麼請你殺掉我,我會帶著所有的秘密去死,這樣無論是誰都可以徹底的安心了吧。”
陀思的手指輕輕動彈了一下,他微笑道:“麟君還真是——”他很快的消失在房間,因為腳步聲重新響起,那些人試圖讓我說出看到的秘密,以及關於港黑和麒麟的佈局圖和錢庫。
此時的太宰治在首領辦公室,他問:“什麼時候救麟君呢?”
森鷗外盯著他然後緩緩道:“太宰君,如果麟君知道你對他這麼上心會不會有一點的安慰。”
“大概會,賭城的監控完全調出來了,真沒想到橫濱還會有這麼多垃圾存在呢。”太宰治看上去有些不在意但是他眼底就沒有一點放鬆過,他知道森鷗外是無利不起早的人。
果不其然,森鷗外說,“麟君會被救回來的,只是一些垃圾需要港黑的幹部過去嗎?”
至於怎麼救回來,救的時候一定還活著,回來會不會死掉那就是完全另一碼事呢。
“如果我不是以港黑的幹部去的呢。”
“太宰君,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說,如果我是以那個人的某一親屬過去,我是去報仇的,您還要攔著我嗎?”
森鷗外低估了謝麟在太宰治這裡的地位,他問:“如此重要嗎?”
太宰治沉默了很一會兒:“我欠的。”
森鷗外略微詫異然後准許了太宰治前往救援,“太宰君,我不會讓中也君去的,自己的事情總要自己承擔呢。”
“知道了。”太宰治轉頭就走。
此時的我正遭受著對方因為惱羞成怒的鞭笞,身上的血液滴滴答答的流在地上,因為劇痛我完全說不出話,嗓子都是滯澀的,有人拿了東西進來,對方愜意的說,“麟君確實是我見過骨頭最硬的人,這種鋼鐵般的意志我還是隻在別人口中聽過,我真的很好奇你還能忍到什麼時候。”
那種公鴨吊嗓一般的腔調讓我腦子甚至有些反應不過來他說了什麼,只知道一連串粗魯且噁心的話從人的嘴裡噴出。
真是讓人遺憾。
“這是從黑市高價回收,讓人能一直保持清醒的藥物但是代價是你的痛覺會被增大十幾倍。”
對方詭異的笑了一下:“港黑的黑色幽靈據說是個體術很差的人,對方為了救你可是以身涉險了,你的價值太大了,這也是你不能徹底的痛快的死去的理由之一。”
我費力的看了對方一眼,他曾被港黑抓住折磨過一段時間,但是所謂的折磨就是身上的十鞭子,後面因為抓進去的人太多一些沒必要的沒價值的就被殺掉或者是放走了。
我嗤笑一聲:“你只是借我洩憤罷了。”
這句話就像是踩中別人的痛腳,他面目更加可憎,因為氣憤而扭曲,猛地他掐住我的喉嚨將那些藥全倒進了我嘴裡,一瞬間頭痛欲死,身上的傷口變得折磨人,就連傳來的聲音的粗糲的,世界彷彿放大了一百倍,以他最惡意的一面面對著我。
我的牙咬住了下唇,又是一處劇痛和其他感官抗拒和拉扯,我的視線模糊了一片,當初津島家主對我的詛咒似乎重新印證,“災難!我是災難,我和修治只有相互傷害牽扯,直到一方徹底的死去——”
我不能——這樣的想法就像是阻擋在魔鬼和人性間最後一層輕薄的紙,嗜殺的衝動和理智來回抗拒,我的身上泛起的微弱的熒光,對面的人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這間房專門為控制那些異能者打造,但是並非讓異能消失,而是抑制,異能靜靜的潛伏在身體中,一旦超越到這個極限就會變得無法挽回。
鞭子在我身上落下的前一刻停住,隨後慢慢的一點點消失,對方氣急敗壞惱羞成怒伸出手抓住我的領子:“還在負隅頑抗嗎——”
下一刻慘叫在耳邊響起!
碰到我的那隻手完全的消失,旁白的人迅速看砍下這隻手才緩解了消失的速度。
他們瘋了一樣奪門而出,這是災難,是一場禍難!
我感覺嗡的一聲,耳鳴不斷,束縛在身上的鐵鏈全部化為齏粉。
雙眼睜開一片血色,都消失吧,這噁心的人、物。他們來不及逃出就徹底的化作粉末,我在地上站了一會兒,血液還在往傷口之外湧出,我失控了,我清晰的認知到。
思緒被抽出,困在過往又旁觀著現在,我走出房間的那一刻,那間房也徹底消失掉,隨後周圍的一切都像是褪色那般快速分解。
“你能看到的吧,他們的命運!”
我確實看到了,那個女孩子,如花一樣的女孩子,被自己的親姐姐誘哄這來到這裡,她的異能太渺小了,僅僅是催生出一朵漂亮的花,她的姐姐告訴她只要在這裡呆一年她們就可以衣食無憂。
這是句謊言,我甚至在命運中窺探到了別人的命運,她的姐姐在高門貴族中當著平凡的女傭,心有不甘野心勃勃,她背叛修治,將那個孩子丟盡水裡,修治看著她沉下去——
我無法再看到修治,但是我的憤怒已經不可遏制了,這樣的地獄為什麼要將他流放到這裡?
神也會犯錯嗎?
我犯了錯,那個女孩子死掉的時候都是痛苦的,她哀求的看著我,我卻毫無辦法,消失了,徹底消失,她的命運被我抹除了。
恍惚中我似乎對誰說過什麼,“我不是神,我救不了所有人,我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求你放過我吧——”
如何放過?
那就殺掉我吧,徹底的讓我消失,就這樣,就這樣就好。
“謝麟,活下去,揹負著你的使命和責任,就算是苟延殘喘也得活著。”
我喃喃自語:“我入局已成棋子,進退皆損失,有得有失,得一步失一子,我在贖罪。”
可是我是哥哥呢,我要承擔起我犯下的錯誤,阿治,就這樣吧,我會解決掉這些的。
異能迅速擴充套件開——
眼淚無知無覺的落在地上,周圍的一切都彷彿停止了那般,我聽見有人對我很輕的道歉。
可是已經回不去了啊——
有什麼被從身體中分離,這樣的痛苦再多些也無妨,但是下一刻我就像是被溫水吞沒,他們很輕很輕,一本書在空中翻著頁,而從我身體裡抽離的是一張紙。
“很對不起,給你造成了這樣的困擾。”
我眨了眨眼,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過去的一切都彷彿模糊了,世界停止著,書頁在輕輕翻動,太宰被定格在世界外面,他還差一點就能碰到我。
“回去吧,我這樣的人就算死掉也是應該的。”
那是我第一次在太宰治那隻常年冷靜的眼裡看到深深的痛楚。
“抱歉啊,我食言了。”我低聲說。
在那些翻動的書頁中我窺探到有個黑衣的人從高樓跳下解脫著找到了歸宿。
我對他更在意了一些:“他要死了。”
“書”回答我說,“是的。”
“你為什麼不制止他呢。”
“我無法干預。”
“那你為什麼來制止我呢?”
“書”沉默了許久才說:“你是我寫下的錯誤。”
我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哦,我失控了,世界要被我毀滅了,這個命運線要被我影響的消散掉了呢。
我由衷的並且欣喜的問:“我要死去了嗎?就像是解脫那樣的死去?”
“書”的頁翻動的更加緩慢了,就像是思考,又像是愧疚,“不能,你不能死。”
“為什麼?”我有些不悅,伸出手給他算賬,“我死了你可以重新更正一下命運這不更好嗎。”
“但是這裡馬上崩潰了,你和他們產生的聯絡太大了。”
“哦,所以你是說我要徹底斬斷他們的聯絡對吧。”我看了看,聯絡最深的就是太宰,其次是中也還有些別的人,如何斬斷這些羈絆呢,就像是把束縛在身上的枷鎖拉扯開那樣。
我想了想說:“你放一具假的屍體給太宰看,他知道我死了就不會太在意了吧。在太宰的記憶中我死了,那麼以他為中心告訴所有人我死了,我到底真死假死誰都無法知道,你這裡就可以更正了啊,因為我們的羈絆就此斷掉了,不會在產生新的羈絆,那麼我對於他就是過去。”
“書”簡直是難以理解我這種想法,雖說這樣確實合理,但是它說:“這是虛假的真實。”
我笑了一聲:“在人的記憶中,真實有多少,虛假有多少,騙他們的是記憶,我還活著,但是我在他們的記憶中卻是死的。我的死亡不會和他們產生更多的羈絆,你只要抹掉我的記憶就不會和他們更多牽扯,然後關鍵時候讓我徹底死去脫離這個世界不好嗎,你這樣就穩固了。”
“書”依舊在沉默著,良久緩緩道:“人類真是殘忍至極的生物,世界在生出人類的時候是否想過他們的不可控性。”
我哈哈一笑,毫不在意,“如果作為世界意志,你的情感更像人類了啊。”我冷淡道:“你拉我過來就沒考慮過我是什麼樣的人嗎?”
我頓了頓一字一句道:“我是非傳統意義誕生的人類,我的出生便是一場究極的實驗,我的存在是他們完美的進化結果,這是值得所有人慶幸,只有我在悲哀的結果。”
“書”身上的光暗淡了一些,“你不是沒有情感,只是在愧疚。”
“我沒有。”
“你死去不能完全的讓這條線恢復正規,書頁早就染上了你的特質,這條線甚至比你看到的那個更加脆弱。”
我稍微的冷靜了一下,人在達到目的前總是會有一段過於亢奮的時期,這段時期會讓我們走向滅亡的。我閉了閉眼,問道:“依你所見該怎麼做,讓這個線既平穩的度過,又能讓我徹底的消失。”
“書”很沒出息的裝啞巴了,只是書頁的翻動越發的急躁和迅猛。
我說:“那就按照我的方案來做吧,我大概猜到世界的穩定性大部分來自太宰,我的失控並不是人間失格能控制的,所以你才拉我進來,如果就像是簡單的控制中也開汙濁那樣,你也不會這麼不安。”
“書”預設了我的話。
“太宰已經看到我了,你在書頁上寫下‘謝麟因異能損耗過度消亡’這樣的既定事實,再將我的意識抽出來重新投放下來,作為穩定‘書’的安全裝置,只要我不失控,就不會有大問題的。而且你會干擾的吧,干擾我們相遇的可能,我和太宰和中也就算在橫濱,我們永遠會擦肩而過沒有交集,太宰順流在河裡的時候我就在陸地上,他在城市的最東邊我就在最西邊,就算真的處在一個咖啡店,那麼我們都是一前一後不會相見的客人,同一時空下的用不交集的陌生人。你能做到吧。”
“書”的光更加黯淡了,這是可以寫下的事實。
“這樣的你徹底斬斷和這個世界的聯絡,慢慢的會被泯滅掉感情,甚至是作為人的存在,你會迷失在這裡的。”
我的靈魂在吶喊這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但是這是最優解,我輕聲笑了一下說:“這不是很好嗎。”
“你需要別人嗎?”
“我需要什麼?”
“讓你產生一點羈絆的人。”
“你好可笑啊,一方面讓我不要毀滅世界,我給你了最佳的方案只要我消失所有麻煩都會迎刃而解,另一方面又想讓我多產生一些羈絆,你的邏輯是如此矛盾而複雜的嗎?”我頓了頓還是說道,“如果多一個人會改變什麼結果嗎?”
“不會。”
“那隨便了,我真的累了,最好能來個關鍵時候能直接殺掉我的傢伙吧,他別太愛我,最好也別太讓我煩惱。”我自顧自地說完忍不住笑了笑,我問:“清除記憶會痛嗎?”
“不會。”
“那好吧,我真的迫不及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