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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龍虎答辯

神相境界是佛門修行之中最為神秘的一境,其神秘就在於在這個境界當中,人與佛門的神明之間取得了某種聯絡,在眾多佛門弟子的意識當中,在神相境是與佛陀溝通最為密切的階段,甚至這時候修行者直面佛,得佛之教誨。

然而神相境界之中人感知到佛陀,並且與佛陀之間的聯絡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實一直以來並無定論。

還是那句話,眾多佛門弟子認為神相境所見即我佛。

而道宗乃至很多修行者認為這不過是自欺欺人。

開心的師叔遠見禪師作為禪宗之中境界極高的僧侶,他的這一句見如來,如見真我,聽起來玄之又玄,可是細品下來,卻別有一番滋味兒。

若是換做平時,我跟開心其實很喜歡討論這些東西,不管是佛門也好道宗也罷,其實修行的過程就是一個提高自己認知的過程,一個感悟人與人,人與自然天地,人與神明之間關係的過程。 可是現在我著急知道答案,便不想就這種玄而又玄的話去感悟去理解,我便問開心道:“具體點是什麼意思呢?”

開心道:“神相境界之中所見諸佛,其實就是見到了自己的神性,我師叔認為,人在誦經打坐修煉的過程當中,精神當中最為純粹的地方是最先得道的,打個比方來說,人皆有七情六慾,所以在人的精神當中便有佛性,有理性,有獸性,有人性,人是複雜的存在,人的精神更為複雜,在其複雜的人性當中,最先得道的便是其中最為純粹的慧根, 讀經文打坐冥想修煉,先使其慧根成佛,而後慧根形成你心中的佛陀,慧根極為個人神相,而後的過程,與其是人跟著佛陀修煉,不如說是人逐漸的完善自己,追逐自己心中的神性,最後當神性通達,則忘卻自我,到達所謂的無我境界。”

我聽的一知半解,卻不由的豎起大拇指道:“遠見禪師,不愧為昔日佛門首席大弟子。”

開心苦笑道:“師叔的感悟,其實很多人都知道,也都這麼認為,可是沒有人願意承認神相境界所見即真我,整個禪宗的導向都是讓弟子相信所見即如來諸佛,師叔說就是因為這樣的一個導向,讓太多弟子止步於神相之境,因為如果一個修行者連自己都認不清楚,又怎麼能達到無我境界呢? 師叔只是這麼教誨我們,但是師叔卻從來沒有對外說過這種說法,在禪宗歷史當中,曾有多次有高僧這麼提出神相境界,非常奇怪的是,但凡堅持傳教如此理論的高僧,下場都不太好,而後這種說法被禪宗認定為異教論。”

“怎麼個下場悽慘?”我皺眉問道。

“要麼瘋癲成魔,要麼不知所蹤。具體原因未知。之前我沒有太多的想這件事,而參與了一次佛門的盛會之後,我忽然也有所感悟,有時候真相未必在多數人手中掌握,而真理往往是既得利益者想讓你知道的。高尚者從來不標榜自己的高尚,只有卑鄙者才會滿口的仁義道德。”開心道。

我笑了笑道:“你對星途禪師意見很大啊。”

開心搖了搖頭道:“如果你這麼覺得的話,那你太小看我了,師叔沒有出事之前,曾經代表禪宗去過一次龍虎山答辯,所謂的龍虎山答辯,其實是一場佛道之間的辯論大會,自古佛道看似不分家其實一直都是不兩立,一開始佛道之爭從文鬥武鬥最後在大家的周旋之下變成了十年一度的龍虎答辯,龍虎答辯是佛道兩家的辯論,你說我的道理,我說我的理念,說白了還是文鬥吵架,看誰能吵的過誰,當時師叔參加的那一屆龍虎答辯是最後一屆,而後隱宗便取消了這個盛會,而在那一場答辯當中,跟師叔對弈而辯的人,是龍虎山的大弟子張弘方,也就是當時龍虎山中跟隨秦金吾老爺子的那位大弟子。”

那次答辯的論題,便是天道。

道宗亙古的思想便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其講究天地定數,天地之間萬物皆有定數,天地不會干預其執行規律,讓他們根據自己的規律自行榮枯。

而天師作為代天執法的修行者,遵循的天道,便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越是知道命數天機之人,才不會去幹預天地命數, 這種思想其實在陳家莊認識李江南的時候我便深有體會,有些時候明明他們能夠改變一些事情,卻偏偏選擇冷眼旁觀。

他們非常注重因果,他們認為一旦自身改變了天地的變數,其因果便會加在自己的頭上。

打個非常不貼切的比方來說,戰火紛飛,生靈塗炭,有道士提三尺青鋒劍下山救民, 聽起來俠義無雙,從個人感情來說,道士捨命救同胞於水火之中,是積攢了大功德,是善事, 可是從道宗道法自然的理念上來說,這種行為是錯誤的。

戰爭,屠戮,榮辱,興衰,瘟疫,亂世。

這都是天地的定數。

是天地自然發展的特定程序。

所以參與進來的人,其實是有違天道,於人間積攢了功德,於修行卻是讓自己沾染因果,多數人之後便再難前進半步。

這聽起來是謬論而且很殘忍,可是事實便是如此,人在自然面前真的渺小到如同沙礫塵土。

道宗張弘方說出的話便是道宗循天地之法,無愧於天道。

而禪宗所循的天道因果,自然也當是在這種天道原理的基礎上。因為作為修行者,都不會輕易的去改變一些天地定數,而是遵循天地的規律。

可是張弘方卻說出了一句,禪宗可以無愧於天道,但是該有愧於萬民。

道宗修行者結廬修行隱居深山,循天道,有時候殘忍的枉顧百姓生死,卻也不取百姓分毫,不沾染任何因果,三清祖師也不過只需泥土塑身。

然而禪宗,佈施,齋僧,修廟,點燈,結眾生念力供養諸佛。

說的難聽點。

我不取百姓的,不佔世人的便宜,我在世人需要我的時候說我遵循天道,無愧天地無愧萬民。

而佛門修行,有太多需要取百姓之物,入世修行與百姓關聯太深太深,平日裡需要百姓的時候,便盡情索取,當百姓需要的時候,一句天道不可違,豈不是有愧於萬民嗎?

以往每次佛道答辯,只要掏出這個理念每次都能讓禪宗啞口無言,佛門若是說漫天諸佛得了眾生念力,能保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恐怕他們自己都羞於啟齒,而那次的佛道答辯,遠見禪師終於是拿出了佛門的來世論往生論,說起信奉諸佛所求的是今世了卻業果,於輪迴之中積攢福報。

也就是你這輩子供養佛活的清苦,一生顛沛流離,並非是我佛沒有保佑你,而是保佑你在以後的輪迴路上,或者說下輩子可以安樂享福。

道宗講究今生修行現世得報,佛門拿因果輪迴應對,倒也沒有問題,只是這種一聽便是毒雞湯的話只能說讓禪宗沒有輸的丟盔卸甲,說拿出這個理論便能反敗為勝那有點太想當然了。

所謂來生,虛無縹緲。

再者來說,來世之我,還是我嗎?

就算是來世可以吃香喝辣榮華富貴,跟這輩子的我窮的叮噹響有什麼關係嗎?

開心參加了這次的佛門法會,心裡難受,並非是因為星途法師的算計,也不是因為這次法會並沒有得到我們想到的東西,而是他見到了這次法會的奢華,見到了那眾生禮佛的虔誠,卻自知無力改變眾生之苦局,用開心的話來說,太多太多的佛門高僧都會有這個階段。

而這個階段,在禪宗之中叫做我執。

我執我念,皆因眾生苦楚, 見眾生之苦,知眾生之所盼,言我佛之慈悲,執自己之無能。

這個我執階段,困住了太多的禪門修行者。

能走過去通悟之人,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不能過去者,眾生我執畫地為牢。

看著開心苦惱的樣子,我忽然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開心瞪了我一眼道。

“曾幾何時陳家莊有個智者陳福海,他曾經對年幼的我說過一句話,聖人不適合修行,當人的時候,只要心存善念便能力所能及的幫助人,因為其品德高尚心懷天下而成聖人,得百姓敬仰天使點敕成神,擁有了更大的能力,可是這時候,卻只能忠於天道,遵循所謂的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所以那些得封的陽神,十有八九最後都是自己主動放棄神格重入輪迴路中。那時候我不懂其中意思,現在你這麼說了,我忽然想起來,的確是個難解的命題,不當好人難以成神,成神了就不能當好人了,修行之路,求的是神性,修掉的是人性,何其諷刺。”我道。

“好一個求神性而修掉人性。好了,不矯情了,像你我這樣的人,其實也沒有資格談論成神成佛,我們作為秦金吾一行人留下的餘孽,最後一定是被釘在十八層地獄。”開心道。

“對,這就是我問你神相境界的原因,星途法師最後說可可腹中的那個靈胎,之所以凝結成地藏王菩薩,是因為其神相便是地藏,而地藏王菩薩是佛門鎮守地獄的大能至尊,我擔心的是那靈胎跟地藏王菩薩之間的感應到底到達了什麼樣的程度。”我道。

開心看向了我道:“你繼續說。”

“如果我爺爺他們九個人鑽研鬼碑,得了地獄異法,而且你也知道,地獄的人曾經三番五次的找到我,我的存在也必然跟地獄之間有著某種聯絡,而如今的地藏顯聖,會不會跟我,跟當年的事情有關,打個比方說,地藏王菩薩其實是想透過可可腹中這個靈胎傳遞給陽間之人一個資訊,這個資訊跟我們跟當年都有密切的關聯,星途法師對於可可腹中胎兒的試探,其實就是為了得到這個資訊。”我皺眉道。

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很難去用語言講述明白。

但是開心卻能聽懂我的話。

他看著我,又回頭看了看可可。

他道:“這個秘密,可能不僅跟我們,跟當年的事有關,甚至還事關隱宗,事關玄門。 也只有這麼重要的因果,才能讓半步成佛的星途法師都不能淡定。”

我倆越想就越心驚。

到最後卻回到了一個最本源的問題。

如果一切都像我們想的這樣,那我們該怎麼辦?

星途法師是否值得信任?

如果秘密被星途法師知曉,會對這件事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不用太擔心,可可能到我們身邊是二叔的安排,而可可跟禪宗的會面定然也是二叔計劃的一部分,所以我們現在是感覺亂了,其實一切都可能在我二叔的運籌帷幄當中。”我安慰開心道,是安慰他,也是在進行自我安慰。

“你確定你二叔沒有問題?”開心反問我道。

“不會有問題,絕對不會。”我肯定的說道。

就這樣在一陣的惴惴不安之中,我們回到了家裡,可可在晚上的時候緩緩的醒轉,對於在佛門法會上發生的事情,可可完全沒有任何的印象,很顯然那個靈童可以在必要的時候在可可的身體裡佔據主導位置,而這種情況,其實說白了就是中邪了。

只是這個邪,來頭太大。

大到沒有人想過為可可驅邪。

甚至可可的生死在那個東西的面前都有些無關緊要了。

但是我跟開心,看著這個乾淨的如同是一張白紙的妹妹,暗自發誓一定要保護好她。

我們倆算了一下時間,感覺這時候密宗的四位長老肯定已經得到了訊息在趕來的路上,儘管這裡是我們的家,可是毫無疑問當密宗的長老過來之後他們便會立馬反客為主接手可可的事情,到時候一切都不是我們說了算,而這時候,我們必須要找到制衡密宗的辦法。

憑我們倆夠嗎?

這次參會期間的交手,讓我們倆多少有些信心。

迄今為止,我跟開心還沒有展現出我們兄弟倆的全部實力,如果發揮全力之下,或許不會落入下風。

但是這不是簡單的打一架打輸打贏的問題,其背後可能是更高層次的博弈。

我們需要的不是打贏,而是一個可以制衡密宗乃至禪門的勢力參與進來。

我們能想到的,道宗,或者是隱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