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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求不得苦〔33〕

張元祿看徐望悠離去,才拿出藥布來要往蘇眠眼上敷。

“朕左右不過也就這樣了,伴伴莫要再費心勞力。”

張元祿手上動作一頓,眼裡泛紅,慶幸自已沒出息的模樣陛下沒看見,免得讓人瞧見心堵。

“容大人開的藥總得試一試,興許陛下過幾日就好了。”

蘇眠話鋒突轉:“伴伴以後你有何打算?”

“陛下您說這些作甚,別看卑一把老骨頭了,卑還能給您伴駕許多年呢。”

蘇眠嘆出一口氣:“朕時日無多了,伴伴。”

“你總該為自已以後著想。”

後者一聽,因緊張臉上皺紋愈加深刻,他急急開口:“陛下萬不可說不吉利的話,快摸摸紅桃香桌,去晦氣,去晦氣……”

蘇眠只覺心累,問了半天,一個兩個都不說,看來只能自已看著安排,只希望到時候能合他們心意。

晚間,蘇眠將前些日查出來的“西域蘭”一事也一併給處理了。

她著人將桃夭叫來卸妝淨面。

桃夭到了寢殿與往常無異,手下動作麻利的卸釵去粉,還叮囑她按時用藥,莫要太勞累。

蘇眠摸了下蒼白憔悴的臉開口:“朕如今模樣可合你心意?”

桃夭一聽頓時軟了腿,趴跪在地,這話中意思她再清楚不過。

在她十二歲時父母雙亡,獨留下一弟,親戚們見此更是避而不見,是以姐弟二人只能自行謀出路。

偶然聽聞皇宮破例收留撫養年歲小的孤兒後又燃起了希望。

進宮有學堂上,學好了會依照各自能力分配各宮,說不定還能混出名堂成為名匠、傀儡師什麼的。

這些條件她皆符合。

可她弟弟卻入不了宮,且不說她弟弟才兩歲可能會拖累她,就連能入宮的孤兒也僅限女性。

弟弟徹底堵死了這條路,可她不想錯失這個難得的機會,故而她入宮後便按月給鄰居銀錢讓其撫養。

未料六年後,陳芸華從鄰居手裡將小弟高價買走,以此同她作要挾。

然蹊蹺的是陳芸華只要求每日將那些蘭花放在陛下跟前就好。

她本就是花藝師,查其並無毒性也就照辦了,直到察覺陛下越發疲累才發現端倪。

可她回不了頭了,除去御書房內每日花瓶裡更換的蘭花,還有香包、薰衣香、寢室燃著的安神香,皆是她用蘭花粉製成的。

原本想著待陛下去世便能讓陳芸華放了小弟,誰知還沒等著陛下嚥氣完成任務,陳芸華就先敗了,連帶著弟弟也被陳芸華手底下的人給殺了。

如今她才明白與虎謀皮,焉有其利的道理卻為時已晚。

桃夭心臟砰砰直跳,駭得說不出話來。

哪怕知道希望微乎其微,她也連連磕頭,直至磕得地板上都是血印子也未停下。

侍奉陛下多年,自已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誰知此念方出,侍衛便將人架走押往牢獄,聽候問斬。

翌日。

闔宮上下聞之皆是人心惶惶,唯有徐望悠覺著此事蹊蹺。

宮裡頭人都說是桃夭在為陛下卸妝時衝撞了陛下才被打入獄的。

然他比誰都清楚,陛下絕不是草菅人命之人。

薛將軍挪用軍款陛下輕拿輕放,甚至冷大人曾投靠陳芸華陛下都未曾降罪賜死。

除非…除非桃夭觸碰到了陛下的底線。

可為何陛下要隱瞞真相,任由謠言在宮內傳播。

想到疑點,徐望悠抄起把琴就離開琴室直奔朝陽殿。

*

張元祿去取藥,此時蘇眠身邊無人,聽到腳步聲後,她突喚了聲:“伴伴?”

沒聽到回應往前又走一步,才發覺出不對勁兒。

這些日子以來蘇眠生怕被人看出破綻,因此撤了所有宮人。

連張元祿也只有到換藥的時間才能過來,且張元祿絕不會久久不回應。

昨日才放人進來,許是侍衛會錯意認為她默許了。

所以站在此處的只能是徐望悠了。

蘇眠理了理袖子,故作鎮定:“今日這是又要躲懶了。”

“你可知功課落下許多,翰林院那邊都該往朕這告狀了。”

“陛下,望悠昨個兒就溫習功課了,落下的課也找先生去補了。”

徐望悠抬頭望蘇眠,想問陛下近日到底是怎地了,然話到嘴邊想到自已的身份又生生嚥了回去。

語氣稍頓,道:“……所以,陛下今日我能陪在您身邊麼?就像往日一樣。”

無非是彈琴、下棋、品茶、賞月,蘇眠想徐望悠就在這待一小會兒,這麼多人都騙過去了也不差他這一個。

況且她也有一物要給他,索性應允了。

徐望悠早有準備,琴他都帶來了,一聽應許他留下,落座就開始彈奏。

彈得正是那首“南鳶”曲。

一曲完畢,蘇眠茶也喝了大半,她撂下茶盞誇讚:“看來望悠最近琴藝又精進不少。”

蘇眠與人交流時,眼睛總會直視對方。

生氣時眼睛會一動不動的凝視對方,令人不寒而慄;高興時不會表情外露,雖唇角不見起伏,然目光會柔和很多。

而現下雖看著靈動聚焦,但目光太過平淡,眸裡情緒似空洞木然。

徐望悠就是發現了這細微之處,才未接話茬。

他道:“陛下,卿最近又新習一曲,不若再聽上片刻。”

話落,徐望悠走到陛下身邊,拿起茶壺:“新曲需得配新茶才有意境,卿為陛下煮杯龍井過來。”

蘇眠摩挲了幾下手裡的東西,道:“也好。”

茶具配什麼樣的茶葉,茶葉配什麼樣的茶水,又適合什麼樣的水溫都有講究。

茶室裡有奉茶宮人看著按步驟操作,少一步多一步都不準。

任徐望悠動作再麻利、心裡再急切,一套工序下去,兩刻鐘(半小時)也都過去了。

做好這一切後,他終於給蘇眠重新換了杯新茶,落座彈上新曲。

然就在看見蘇眠在桌上抓了個虛空時,徐望悠一走神沒控制好力道,琴絃斷了。

方才他將陛下常放在桌子右側的茶盞,放在了左側。

他的猜測沒錯。

陛下眼睛看不見了!!

為何……

為何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