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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撿來的孩子,看上了我老公

清明時節,未得絲雨。天,陰沉沉的。柴青峰的妻子陳萍無緣無故滑了一跤。

那是一條石子鋪成的小路,既沒有青苔,也沒有水,因懷了九個月的身孕,所以陳萍走路格外小心。

直至痛楚襲來,身下傳來陣陣熱流,陳萍依然不敢相信,好端端的怎麼會摔跤?就好像無形之中有人推了她一把,院子裡只有他們夫妻二人,柴青峰嚇壞了,慌手忙腳地將妻子打橫抱起。

還好柴家家底殷實,早就備好了大夫和穩婆,陳萍被送進了產房,一路上盡是血跡。

柴青峰喉間發緊,陳萍是他的結髮妻子,早年生有一子,但世間恩愛夫妻,都想湊一個“好”字。夫妻倆希望,這一胎能生個女兒。可眼下出了意外,能否保住都是個問題。

恰逢此時,外邊來了個乞丐,在府門口喧譁,想要討口飯吃。

柴青峰為人厚道,十里皆有賢名,但此時心情煩悶,叫人速速攆走。乞丐不走,大聲道:“府內祥雲流轉,即將有貴人降世。貴不可言,貴不可言吶。”

柴青峰聽他吉言,心情漸悅,問:“先生懂得玄學?”乞丐道:“劉某乃是一名江湖遊醫,因戰亂無奈乞討。有幸遇到高人點撥,略懂一二。”

柴青峰大喜:“來人,去廚房取兩個包子、一碗水。”正要遞給劉義,產房裡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聽聲音,是穩婆發出來的。

柴青峰顧不得許多了,踹門直入:“夫人與孩兒怎麼樣了?”產婆懷裡抱著個襁褓,當即跪下:“老爺,母……母女平安。”

柴青峰靠近她,臉上已帶怒意:“我要聽真話!”穩婆顫抖著手,將襁褓往前一送:“老爺,您自己看……”

他想起了漢武帝時期的鉤弋夫人,“趙氏”趙氏生來握拳,縱使大力之人也無法開啟。一日,漢武帝遇到趙氏,輕輕一掰,少女的手便被分開,手掌心裡緊緊地握著一隻小玉鉤,漢武帝心下歡喜,將她帶入皇宮,從此趙氏寵冠六宮,還生下少子劉弗陵。

七年之後,武帝彌留之際,為防後宮亂政,立子殺母,從前恩愛轉眼消,鉤弋宮內空餘恨。前車之鑑猶未忘,稚女何辜染禍端?

柴青峰懂得“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

不管女兒拳內是否有玉,世人都會將之當成第二個鉤弋夫人。將來窺探者盈門,勢必傳入皇帝的耳中,柴青峰當機立斷,掃了一遍院中諸人,平生第一次疾言厲色:“今日在場之人,年年歲歲不能離府。若誰敢把小姐之事說出去,我柴青峰必叫他後悔做人!”

他希望孩子平安,替她取名守玉,守得掌中玉,便是守住了性命。

柴守玉日漸長大,聰敏靈動,除了府中眾人,外頭皆不知守玉的異狀。然柴青峰夫妻仍不放心,陳萍甚至日日吃齋茹素,祈禱神明庇佑守玉。

小守玉六歲那年,陳萍聽說城郊白雀庵裡金光普照,疑似觀世音菩薩本尊顯靈,心中升起許多希冀。便抱了小守玉,坐上了府裡的馬車,如果能讓守玉自由自在地活在陽光下,多好啊,她不想將女兒囚在府中,日復一日。

慧靜師太是得道神尼,早已通達人事、處變不驚,可當她看見守玉時,還是不免為之一驚。靜立片刻,遞給陳萍一個籤筒。“若貧尼所猜沒錯,施主該是為你身邊小兒所來。搖一支吧。”

陳萍接過,“哐當”“咣噹”搖了幾下,當籤文飛出去的時候,陳萍的心仿似也飛了出去。她一把撿起籤文,細細讀來——參遍世事終成空,此生復入帝王宮。月戶忽逢雙玉動,他朝玉流化驚鴻。

陳萍不解:“師太,這是何意?”慧靜師太雙手合十道:“小女娃天生貴命,卻被厄運所困。破解之法,盡在卦象之中。”陳萍緊緊地捏住了籤條:“還望師太明言。”慧靜師太卻轉過了頭去,兀自唸經,無論陳萍怎麼問,她都不肯再回答。

陳萍滿懷惆悵,看著母親愁緒難消的樣子,小守玉撫了撫她的額頭:“孃親。”“噯。”陳萍抱緊了小守玉。“孃親,也許玉兒能解此籤文。”小守玉窩在母親的懷裡,奶聲奶氣道。“你“嗯。孃親,玉兒天資不佳,只記住了一句,月戶忽逢雙玉動。我是守玉,是雙玉的一半兒。籤文的意思,是不是讓我們找到另一半玉?”

小守玉一番話,說得陳萍茅塞頓開。陳萍激動地端詳著眼前的小人兒,心想:這哪裡是天資不佳?她的女兒,分明就是資稟聰明、穎悟絕倫。

馬車回程,從城郊駛向東市。

邢州東市,又稱奴市。自大唐滅亡以來,政權割據,節度使們紛紛自立為王,小國之間戰火連天。百姓四處流亡,稍有不慎就被抓去為奴。

小守玉自幼關在府裡,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好奇心起,掀開了簾子。

高高的石臺上,許多衣衫破爛的可憐人被繩子綁著,像蘿蔔白菜一般,任人挑選。稍有反抗,就招來一頓毒打。

其中有個七八歲的女孩子,蓬頭垢面被推了出來。賣家毫無人性,扯開她的衣衫叫買家看貨,女孩尚小,不懂什麼叫自尊,只知道不配合就會捱打,主動地去解衣帶。

柴守玉拉著陳萍的衣袖,乞求道:“娘,買下她吧。”陳萍順著小守玉的視線看了一眼:“為什麼?”“她好可憐。”陳萍搖頭道:“可憐之人,亂世何其多。救得一個,其他人又該怎麼辦?玉兒,你當知道,救一人無濟於事,救千人勉強為俠,救得水深火熱萬萬人,方為百姓所願。娘只恨自己無能,做不了這亂世的主。”

陳萍一席話,如一顆石子投進了小守玉的心頭。她沉默半晌,突然道:“娘,玉兒他日必找到賢明聖主,輔佐他,幫助他,和他並肩前行,結束這亂世爭雄、戰火紛亂的局面!”

柴守玉小小的身體裡,彷彿蘊藏著氣吞山河的能量。

陳萍為之一動,心中已有計較。她的女兒,確非池中物,以普通閨閣千金的方式養之,怕是委屈了。

母女倆說話間,外邊的喧譁愈盛。隱約聽到人牙子喊那小女孩“玉娘”。

玉娘?月戶忽逢雙玉動,他朝玉流化驚鴻。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莫非,她就是另一半玉?陳萍當即喊停了轎子,喚了車伕,指了指高臺上方,道:“去把那名喚玉孃的小姑娘買來。”小姑娘怯怯地跟著車伕,站在馬車外面。陳萍也不嫌棄,叫她進來一塊兒坐。

經過一番詢問,陳萍得知小姑娘在戰亂中與父母失散,後被人牙子拐走,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經過數番倒賣,她已記不得自己本名叫什麼,父母是誰,家鄉又在何方,只知道做人一定要聽話,否則就會捱餓捱打。

至於玉娘這個名字,是人牙子為了抬高價錢,附庸風雅起的。

陳萍聽了既心酸,又心疼,拉著玉孃的手說:“孩子,以後你就把柴府當成自己的家,把我們當成自己的親人。這是我的女兒守玉,年紀比你略小一些,貼身照顧她,你可願意?”玉娘喜極而泣:“謝謝夫人。”

雙玉已經相逢,日子只會越過越好。陳萍去白雀庵還願的時候,慧靜師太難得露出了微笑。

師太說:“恭喜施主。”柴青峰、陳萍夫婦的心定了下來。

小守玉有了伴兒,開心極了,一口一個“姐姐”,叫得可歡。但漸漸的,她發現玉娘身上有很多不對勁兒的地方。

比如,玉娘對物質十分在意,經常偷吃偷藏,還悄悄地試穿她的衣服;她過九歲生日的前一天,親眼看到玉娘在佈置好的場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甚至還有丫鬟小廝告訴她,說玉娘將自己當成了小姐,整日裡指使他們幹活,自己卻跑到老爺夫人面前邀功。

因著籤文,小守玉能忍則忍。可玉娘越來越過分,小守玉免不得要當面問她。

出乎意料的是,玉娘全部承認了,沒有一絲一毫的辯解。

她跪在地上,眼淚止不住地淌下來:“小姐,你可知道,你喊我一聲姐姐,我卻不敢喊你一聲妹妹。你我到底是不同的,你從一出生就是金枝玉葉,而我呢,從小吃不飽、穿不暖,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我只是苦怕了,所以才會對身外之物有著強烈的執念。我不像你,有爹又有娘,從來沒有人教過我學識道理,談什麼明事理、辨對錯呢。”一字一句,悽慘又真誠。

小守玉心軟了,選擇了原諒。

第二天,當她準備去找爹爹,請求爹爹同意玉娘和自己一塊兒讀書時,聽見爹爹房裡有少女的聲音。

那聲音嬌媚酥柔,聽得小守玉一陣雞皮疙瘩。

是玉娘!她怎麼會在爹爹房裡?小守玉透過門縫往裡看,只見爹爹正在教玉娘寫字,玉娘想盡辦法往爹爹身上靠,嘴裡還不住地奉承著:“老爺,都說字如其人,玉娘今天總算是見到了。”柴青峰起了興致:“此話怎講?”年僅十一的玉娘媚笑道:“字寫得好看,老爺長得也好看。”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哄得柴青峰合不攏嘴。

小守玉再也看不下去,推開了門:“你們在做什麼?”

柴青峰抬起頭來,目光坦蕩:“哦,是守玉啊。玉娘告訴我,最近她犯了一些錯,惹你生氣了,特來請罪。她身世可憐,至今連名字都不會寫,也是我與你娘疏忽了,這不玉娘求我教她寫字,我便應了。”玉娘表面上是柴府的丫鬟,其實柴青峰早就將她當成了半個女兒,親爹對女兒,自然沒什麼防備。

玉娘可憐兮兮地扯著衣角,小心翼翼道:“小姐,玉娘一定好好讀書認字,爭取做一個明事理的丫鬟。”小守玉在心中冷笑一聲,衝玉娘招了招手:“出來。”“小姐有何吩咐?”玉娘乖巧道。

小守玉領著她走到自己的書房,扔給她一本佛經:“人之性也,善惡混。修其善則為善人,修其惡則為惡人。既然姐姐這麼喜歡讀書寫字,那就將佛經抄寫十遍吧。”說完轉身就走。

也許是抄寫佛經起了作用,接下來的日子玉娘變得極為安分,還改掉了不少壞習慣,府中下人對她的印象大為改觀。

再加上白雀庵的籤文加持,小守玉重新接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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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小守玉要過十歲生辰了,玉娘也到了十二歲的年紀。這天,玉娘神秘兮兮地告訴守玉,說她早早地備下了一份禮物,藏在柴府五公里外的一棵大柳樹下。

小守玉尋思著路程不遠,那地兒也不算偏僻,就跟著玉娘去了。

她想,玉娘再怎麼惡劣,總不可能殺人放火吧。

玉娘一邊帶路,一邊高興道:“小姐,這段時間跟著你讀書,玉娘明白了很多道理。從前諸事是我不對,所以這次我給你準備了一個大驚喜。”

“什麼驚喜?”

“到了你就知道了。”今天玉娘心情格外的好。

小守玉漸漸地起了戒心:玉娘不會真的想要害我吧?

就在她萌生退意之時,斜刺裡突然鑽出個十五歲左右的小哥,衣衫破爛,渾身是泥。身上多處傷口開裂,像是從哪裡跑出來的。

小守玉早有防備,轉身就跑。卻聽得身後玉娘慘叫:“小姐救我!”小守玉忍不住回頭去看。

只見那小哥一掌打翻了玉娘,順勢用鞋底堵住了玉孃的嘴,一雙眼睛警惕地看著小守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別嚷嚷,否則我立馬弄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