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卜廬。
一位儒雅隨和,看上去弱不禁風的男子,正聚精會神地伏在案前研究患者的病歷。
跟他相比,他脖子上那條白蛇顯然就沒有那麼認真了——
就看到那白蛇直立而起,對著在男子辦公桌前坐著木製輪椅的患者發出了嘶嘶的威脅聲。
“白大夫,你覺得……上一息的【我】,和現在的【我】還是同一個【我】嗎?”
“若是我睡著了,醒來之後的我還和之前的我一樣嗎?”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睡著的時候有人把【我】的人格和記憶儲存了一份,如今的我,就是那份‘被儲存的人格和記憶’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現在的我,還能算是【我】麼?”
還是那條白蛇先受不了了,抓狂地口吐人言喊道:
“七七!快把這個腦袋壞了的傢伙推出去!煩死個蛇了!”
直到被殭屍蘿莉推出了白朮的問診間,那隻能靠著輪椅勉強行動的木乃伊還在喋喋不休著“我是不是我”的哲學問題。
“什麼你啊我啊的,這傢伙不是瘋了啊老逮著人說這個問題!”
看那喋喋不休的傢伙終於被推走了,白蛇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直到這會,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笑意的白朮才抬起頭來:
“嗯~我倒是覺得,他這些問題應該去問須彌、楓丹的那些哲學家,相信他們一定很有聊頭。”
說罷繼續研究病歷去了。
——
“胡桃,你覺得睡覺前的你,和睡覺後的你是同一個【你】嗎?”
“雖然在我眼中,你還是那個你,但你自已呢?”
“你可是睡了一覺呢,你要怎麼確定睡醒之後的你,和睡前的你是同一個【你】呢?”
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胡桃只想把面前這個才剛剛有點自理能力的傢伙給掐死:
“你煩不煩啊!一直逮著人問這些問題,你很無聊嗎?!”
木乃伊般的莫北秒答:
“錯,是非常無聊。”
“我都已經把不卜廬的藥材全都認全了,那賣藥小哥都怕我搶了他的工作不讓我進櫃檯,平日裡的唯一樂趣就是看小短腿七七煎藥,你說我無聊不無聊。”
身為神之眼持有者本身就體魄強健,再加上白大夫的妙手回春,只是一個星期的修養,莫北就恢復到了可以靠著輪椅在不卜廬到處轉悠的程度。
然後他就無聊到爆了。
在熟讀了藥典和識別藥材之後,這貨開始往“哲學家”的方向發展,逮著個人就要跟對方討論“你是不是你”的問題,把來探望他的人,包括不卜廬的員工,甚至是沒脾氣的殭屍七七都煩得不敢接茬。
莫北也知道他自已很煩,但偏偏他的身體還沒有恢復到可以出院的程度,所以只能在不卜廬裡找點樂子。
看胡桃已經開始掂量著自已和木製輪椅的重量,對著不卜廬臺階下的水池比比劃劃了,莫北這才稍微收斂地問道:
“外面情況怎麼樣了?”
手放在木製輪椅推把上的胡桃聳了聳肩看向天空——
原本應該是群玉閣的方位如今空空蕩蕩。
“能怎麼樣,群玉閣炸了,愚人眾搞完事就跑了,在仙人、七星和旅行者的合力下,璃月港算是渡過了這次危機,也就這樣了。”
莫北也看向了相同的方向,最後嘆了口氣道:
“唉,是我對你期待過高了,你這性格能瞭解到什麼事,估計連菜場大媽的訊息都比你靈通……”
“七七,不用擔心,我只是在做康復運動而已。”
整個人連著輪椅被人舉過頭頂,莫北安慰著一旁有些不知道該咋辦的七七。
七七歪著小腦袋——這到底是誰在做康復運動啊?
最終,胡桃還是沒狠下心把這傢伙連著輪椅扔進池塘裡,把他放下後,像是管不了孩子的家長那般無奈地搖頭嘆氣道:
“小時候的你明明很安靜的啊,怎麼長大了就成這樣了?”
微微地回憶了一下自已過去的生活,莫北道:
“還好吧,我記得以前也是這樣,只不過為了少點麻煩事所以沒說那麼多話而已。”
胡桃本能地覺得這話不對勁,為了確認自已的感覺,她斜著眼睛問道:
“可我的印象裡你以前就沒說過幾句話,你的意思是——我很麻煩咯?”
莫北嗤笑一聲:
“開玩笑,你超麻煩的好吧?”
下一刻,為了避免不卜廬成為第一案發現場,不卜廬的員工們都跑了過來:
“胡堂主,使不得,使不得啊!”
“對啊,這池塘裡還養有魚呢,千萬不能把話癆給扔進去啊!”
——
翌日,在徵得了白朮的同意後,應莫北的要求,行秋推著莫北來到了天衡山的烈士陵園。
望著那些新增的石碑,夕陽下的二人皆是無言。
提到璃月港渡過這次劫難的關鍵,大部分人通常都會把目光聚焦在行蹤飄渺的仙人,千金一擲的凝光,以及大展身手的旅行者身上。
“可……誰又會記得他們呢?”
伸出手撫摸離得最近的石碑,莫北心中百感交集。
理性告訴他:璃月要完成從“神治”到“人治”的蛻變,“犧牲”是不可避免的。
可感性卻在指責他:你明明知道未來的發展,為什麼不去做點什麼,儘量避免“犧牲”的擴大化?
看莫北那自責的表情,行秋還以為莫北是因為自已被重傷而沒趕上群玉閣的戰鬥而自責,輕嘆著想安慰道:
“莫大哥……”
然而他這安慰的話才剛出口,後面的卻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現在說安慰的話,只怕是有“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效果吧。
還好,意外的來客打破了這沉重的氣氛。
就看到在一名身著總務司制服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學堂的老師帶領著手捧花束,十三四歲滿臉朝氣的數十名學堂學生走進了烈士陵園。
無錯書吧看著那些稚氣的臉龐充滿肅穆地為石碑獻花,行秋一臉欣慰地對莫北道:
“至少……我們還記得他們的付出。”
“我們之後的璃月新生代,也會記得他們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