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上的胡姬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一具骷髏。
更可怕的是，除了七郎眼珠子掉下來，在場所有人都拊掌大笑：“妙哉！妙不可言！”
一個戴面具的中年人走出來，撿起一根根骨頭，用紅布包起，最後撿走散落在地上的衣裙和首飾。
周圍的人取笑醉漢：“骷髏抱起來感覺不如？除了瘦一點，沒別的毛病？”
七郎不由得向圓通靠了靠……我常常覺得自已過於正常，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圓通笑著說：“所以我說，帶你來見見不一樣的世界。”
七郎呢喃：“還我的眼珠子！嗚呼！師父，我要回家！”
他猛然想起不知什麼時候看過的名畫《骷髏幻戲圖》，畫中骷髏跳舞表演，小孩子們圍著看。
可是……骷髏變成美女跳舞更不科學啊！
圓通在一旁解釋：“皇上要在秋季社日在勤政樓舉辦‘大聚飲’，為太上皇慶賀，允許黎庶觀看。屆時還會有百戲幻術表演，因此最近長安來了很多術士。”
開元三年，太上皇李旦還活著。
“原來如此。”七郎點點頭。
這裡的李旦，想必不是他熟悉的“小蛋蛋”，相見不如不見。
術士也要吃飯的，能夠在皇帝面前露臉，若是再獲得一句稱讚，將來出場費就高了。
骷髏胡姬散去，又有新的胡姬出來跳舞，這一回沒有拉拉扯扯，生怕一言不合又變了份量。
鮮嫩的烤羊肉串、生鮮海味的蟹黃畢羅、九煉香料的天花畢羅……都是肥膩飽腹感的食物，配上西州葡萄酒、龜茲石榴露、焉耆梨酒，解膩最好。
七郎欣慰地看著圓通大快朵頤……還是做術士比較好吧？
做和尚，就不好這麼光明正大地食肉。
“你也多吃點，還在長身體的年紀。”圓通遞給七郎一串羊肉。
“我已經很久沒聽到這樣的話了。”七郎有些感慨。
甚至年紀大了之後，也很少吃這些油膩的食物。
圓通卻很灑脫，笑道：“你以前不是說過‘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你怎麼知道往日的一切不是一場夢？如今夢醒，回到真實的世界。”
“我說過這麼深奧的話？”七郎摸摸頭，大口吃羊肉串。
還別說，年輕牙口好，吃啥都香~~一口羊肉一口小酒美滋滋~~
“社日表演的時候，師父也會上場嗎？”七郎好奇地問。
圓通說：“他會在最後出場，到時候我們一起去蹭吃蹭喝，你會見證真正的奇蹟。”
七郎：“……我覺得總是啃老也不好，明日若師父有空，我問問有什麼容易上手的，我可以學。”
圓通見七郎神色認真，想了想回答：“若說容易上手，就是噴火吞劍，但這些滿街都是，拉低咱們的層次。”
七郎：“……”
怎麼？術士也分層次的？
我覺得噴火吞劍也很難的！
街上上一個吞劍的漢子，從口中把劍吞進去，另一端從後面出來，想一想就全身發麻！
離開胡姬酒肆時，七郎又看了一眼那旋轉的胡姬，還在想這到底是不是人。
……
次日，師徒三人一起吃早飯。
負責做飯的啞巴老蒼頭給他們一人端來一大碗餛飩，湯清味鮮，很講究功夫。
“師父，昨日師兄又帶我去見識這個世界的真面目，我覺得我也應該學一點什麼。”七郎一口一個小餛飩，抬起頭認真地說。
羅公遠笑道：“你作詩寫文章，投到玉真公主府上，她如果喜歡，也許能讓你中狀元。”
“玄玄還是這麼喜歡才子。”七郎感嘆一句，“但是我不想再入朝為官。”
為李家幹了一輩子，好不容易復活繼續為李家奮鬥？
牛馬都不是這樣用的。
“不入仕，那就做被人推崇的名士。”羅公遠說。
吃完餛飩之後，他鄭重取出一本書：“這本《登真隱訣》就傳給你。學完這本書，你就有本事行走天下了。”
七郎雙目一亮……這就是讓他重新整理世界觀的隱身術嗎？
他小雞啄米一般點頭，雙手接過書，開啟一看——
“生人發掛其樹，烏鳥不敢食其實……婦人有娠，食乾薑，令胎內消？這是什麼？醫書？”
羅公遠笑道：“是陶弘景真人所著，不僅僅是醫書，也是一本神仙方術書。”
“不學不學。”七郎把頭搖成撥浪鼓。
……他沒有學醫的天賦，就怕學有所成給自已開藥，卒。
“這是正經學問，你不學？那你學求雨，也是實用的。”羅公遠和藹地說。
“不學不學~~”
“解形術學不學？南方有解形之民，能先使頭飛南海，左手飛東海，右手飛西澤。”
“咦？這個有點意思。”七郎高興地說，“就學這個！”
羅公遠摸摸鬍子：“解形術只有口訣，我沒有學會。你自已練習，或許能學會。”
“學不會又如何？”七郎遲疑地問，有一點點不好的預感。
一旁的圓通笑道：“手臂回不來還不要緊，頭回不來就完了。”
七郎：“……不學不學~~”
“你這頑劣徒兒，這也不學那也不學！”羅公遠瞪眼，“好好練你的武，給為師做個護法吧！”
七郎鬆了口氣：“行！這個我幹得來！我給師父做護法！”
還是乾點熟悉的事吧！
解形術什麼的，想想就可怕。
有個虎力大仙跟孫悟空比拼解形術，頭被狗叼走了！
七郎可捨不得自已的大好頭顱。
想好今後靠武力吃飯，七郎乾飯更積極了，吃飽才有力氣練武。
吃完早飯，圓通又收拾工具出門。
“今日還是賣瓜？”七郎問。
圓通搖搖頭：“今日賣皂莢。瓜雖然好吃，但皂莢賣得更好。其實賣錢不是重點，重點是練習幻術。在眾目睽睽之下不被人看出破綻，就算合格了。”
七郎笑道：“還可以營造名聲，西市好多人都知道有個擅長種瓜術的小術士圓通……”
說到這裡，他笑容忽然僵硬……壞了！
師兄還可以表演種瓜術，我就只能表演胸口碎大石！
“你要不要陪我去？還是在家裡玩雕？雕兄昨天剛剛來家裡，你可以在家跟他培養感情。”圓通很體貼。
七郎說：“那我就在家裡給雕兄餵食、洗澡，你和師父要回來吃飯吧？我給你們做飯。”
“好。”圓通提著自已的工具出門。
七郎在空曠的地方耍了兩套棍子找回昔日征戰沙場的感覺，又去伺候雕兄。
唉！也不知雕兄有沒有蝨子？幫它洗個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