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著點。”
女人蹲在斷腿男人身旁,從自己揹著的藥箱中取出紗布,綁住男人的大腿,用力勒緊。
男人疼得撕死裂肺,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卻硬是一聲都沒喊出來。
“回營手術。”紮好繃帶,女人收拾了藥箱,將男人攙扶起來。
“砰——”一聲槍響。
只感覺有什麼從身後穿透了她的身體,她緩緩低頭,只見左胸口鮮血潺潺往外冒。
“老紀——”
*
夏日炎炎,窗外蟬鳴震耳,簡陋的土胚屋內,咯吱作響的床上躺著的女人猛地睜開眼睛。
女人額上沁著薄薄的汗珠,眼前逐漸清晰後,她猛地起身,警惕地打量四周環境。
崩了角的窗戶,殘破的木桌長板凳,缺口的瓷碗,還有具有年代氣息的紅花搪瓷缸。
紀菘藍青黛斂成川字,自己明明在樹林裡搶救受傷的戰友,一個沒注意遭到埋伏吃了槍子,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怕不是……被敵人俘虜了,給她打了什麼針劑,讓她出現幻覺?
這是敵國的慣用手段,自己萬不能被迷惑!
紀菘藍掀開身上的花被子下床,四周尋找利器。
在抽屜裡找到了一把剪刀,她沒有分毫猶豫,擼起袖子,抓起剪刀朝著白皙的胳膊狠狠劃了下去,試圖讓自己恢復清醒,不能中了敵人的奸計。
鮮血順著手臂流下,滴在泥地板上,眼前的景象依舊沒有任何改變,刺痛一陣陣傳來,都在提醒著她: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這下紀菘藍知道自己不是中藥了,她懷疑自己腦子瓦特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翻箱倒櫃找了半天都沒找到紗布,紀菘藍只好從衣服上裁下布條,綁在手上止血。
順帶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這明顯不是她的身體。
不僅沒有槍傷、刀疤,而且面板細嫩白皙,肚子上還能看見兩層小肉肉。
探過脈搏,這身子虛得很,哪裡能跟她那八塊腹肌能一個打五個的身體比?
紀菘藍在屋子裡四處觀察著,確認沒有任何隱藏攝像頭,甚至都沒有電,這才放心下來。
剛走回堂屋,便聽見外頭有動靜。
紀菘藍抓起剪刀蹲守在門後,做好防備。
木門“咯吱”一聲被推開,男人腿剛邁進門檻,紀菘藍便衝出去壓制住了對方,剪刀對準了男人的眼睛。
男人不動聲色,面無表情,俊美的五官上沒有絲毫波動。纖長的睫毛緩慢撲朔著,瞳孔卻沒有聚焦,漆黑一片。
他乾癟泛白的薄唇一張一合,冷冷吐出一句:“終於忍不住要殺我了?”
紀菘藍觀察著男人的眼睛,那雙幽深的眼睛猶如一潭死水,沒有絲毫波瀾,光線映在他眼睛上落不出倒影。
就在這個瞬間,一堆不屬於她的記憶瘋狂湧入腦海。
如今是八零年,這幅身體的主人與她同名同姓,是個城裡姑娘,苦苦追求一個叫陸懷秋的男知青,但是陸懷秋眼高於頂覺得原主沒有文化,一直拖著原主。
陸懷秋家境不算好,被迫下鄉來了溪源村,現在當上了鎮子裡頭的小學老師。
而原主則是因為被家裡人強迫嫁給縣城的縣長兒子,為了追愛,她義無反顧地把自己賣到溪源村嫁給一個廢人,只為了能夠繼續糾纏陸懷秋。
原主畢竟是城裡姑娘,以前一直過的是大小姐的日子,到了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吃不好住不好。
唯一說得上好的,就是能見到陸懷秋了。
陸懷秋對她溫柔至極,甜言蜜語、關愛有加,卻總說只是將她當作認識多年的妹妹。
原主心裡氣憤又無可奈何,結婚一個月,將所有怨氣都撒在自己的丈夫沈昭身上了。
沈昭,也就是現在被她用剪刀懟著的這位同志。
回憶一節一節的,瞭解了事情的大致經過之後,紀菘藍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心裡暗罵這劇情是真特麼的狗血!
想不到,她紀菘藍一代鬼醫聖手,精通中西醫學,當了四年軍醫,活在紅旗下的人,居然遇上穿越這種靈異事件了。
正準備鬆開沈昭,沈昭卻一把擒住她握剪刀的手,將剪刀甩掉後,另一手掐住她的脖頸將她狠狠撞在木門上。
整個後背撞上木門,紀菘藍吃痛一聲,腦子裡還在想沈昭身手怎麼這麼好,力氣也大,她完全掙不開。
男人壓下身子,在她脖頸處嗅了嗅,又別開臉嗅了嗅,“血的味道。”
細嫩的脖頸被沈昭擒住,紀菘藍就快要呼吸不上來了,她捏緊拳頭,一拳打在沈昭腹部。
沈昭似乎早有預感,往後退了一步,可他忘了自己少了一條腿,一下站不穩倒著木桌上。
紀菘藍捂著脖子猛地咳了起來,深呼吸兩口氣,正想罵人,卻發現沈昭的臉色很難看。
這也沒啥大動作,咋就開始大喘氣了?
無錯書吧人高馬大的,身子不會這麼虛吧?
醫者仁心,眼前這人好歹也算是自己的便宜丈夫,就當是不打不相識吧。
她伸手去扶沈昭,卻被一把甩開了。
沈昭聲音低沉冷漠:“滾!少來惺惺作態!”
紀菘藍拳頭捏得咔咔響,好心當做驢肝肺,真想一拳掄死他算了!
撿起沈昭的木柺杖塞他手裡,順帶洩憤似地往他肩上錘了一拳,紀菘藍這才拉了張長板凳坐下。
她看了眼艱難從桌上翻身爬起的男人,稍微打量了一下,男人個子長得高,身材也很健壯。
像那種受過專業訓練,鍛煉出來的肌肉線條,很流暢,很好看。
但是吧……他怎麼蓬頭垢面的?
頭髮都結塊了,擋著眼睛,鬍子拉碴,嘴唇乾癟起皮,臉色發青。
水藍色的襯衫已經發黃,還有許多陳年汙漬,褲子也是短了一截,還打了四五個補丁。
好好的一個大男人,整得跟個流浪漢似的。
紀菘藍嫌棄地半眯著眼,忽然眸光一滯,這不會是原主幹的好事兒吧?
她嘖嘖兩聲,決定給沈昭洗洗,不然同住一個屋簷下,她怕他得病自己也得遭殃。
正要起身去廚房燒點水洗澡。
“咕——”
紀菘藍猛然頓住,看了眼略帶窘迫的沈昭,實在憋不住了,“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樣的,剛剛掐我脖子的時候那麼狠,現在讓我看笑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