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雨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反而帶著一股執拗的勁頭,彷彿有意作對一般,越下越大。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地砸向地面,形成一片片渾濁的水窪。狂風呼嘯著,裹挾著密集的雨幕,讓整個世界都被這肆虐的風雨所籠罩。
原本熙攘的路上此刻不見一個行人的蹤跡,只有那被雨水沖刷得溼滑的街道和空蕩的人行道。往來的車輛也極少,偶爾有一輛車疾馳而過,濺起高高的水花,又很快消失在茫茫的雨霧之中。
白彧目光呆滯地盯著車窗上急速滑落的水珠,一顆顆水珠連成線,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就這樣怔怔地出神,滿心的難以置信。他絕不相信自已剛才看錯了人,可是為何竭盡全力地尋找,卻依舊不見其蹤影?難道真的是歐陽慧故意躲著自已?這個疑惑在他心中不斷地膨脹,讓他如墜迷霧,無法理清頭緒。難道真的發生了什麼驚世駭俗、不可告人的大事,才要如此瞞著他,不讓他知曉?
何琳望著那在狂風驟雨中瘋狂擺動的雨刷,思緒如一團亂麻。她的心情就像這糟糕的天氣一樣,陰沉壓抑。雨水似乎要將整個世界都淹沒,也彷彿要將她心中的希望澆滅。她真的不想讓歐陽慧再有機會從她身邊把白彧奪走,哪怕自已目前依然不是白彧名義上的女朋友,可他們之間的那層關係就如同一張薄如蟬翼的窗戶紙,只要白彧願意,輕輕一戳就能被捅破。何琳內心十分清楚,自已絕不能再這樣被動地等待,她覺得自已必須立刻採取行動,做點什麼來捍衛自已的感情,不然到最後,輸得一敗塗地、一無所有的只會是自已一個人。
“你們要到哪裡?”司機提高了音量,滿含疑惑地問道,然而,車內依舊是一片沉默,沒人回答他的問題。司機皺了皺眉,再次開口:“你們要到哪裡?”這已經是第二遍詢問了,可回應他的依舊是令人尷尬的寂靜。
“小姐,你們要在哪裡下車?”當司機耐著性子問了第三遍的時候,何琳這才如夢初醒般反應過來。
“不好意思,我們在中星花園下車。”何琳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歉意,她的聲音中帶著些許慌亂,顯然是因為自已剛才的走神而感到內疚。一時間沒能及時回應,讓她此刻有些窘迫。
“好。”司機應了一聲,透過後視鏡看了看這兩個互不言語,又都在各自發呆的年輕人,心中已然明瞭。這種情侶之間鬧彆扭吵架的事情,他在這條路上見過太多了,所以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地專注於前方的道路。
雨幕如織,稠密得好似層層疊疊的絲線,將整個世界緊密包裹。夜色深沉如墨,濃稠得彷彿化不開的陰霾,沉沉地壓在城市的上空。公交車在溼滑且滿是積水的街道上緩緩前行,車輪艱難地轉動著,車身濺起的水花高高揚起,又重重落下,那噼裡啪啦的聲響彷彿是它不堪重負而發出的疲憊的嘆息。
車門緩緩開啟,雨水裹挾著陣陣寒冷刺骨的冷風趁機而入,瞬間在車廂內瀰漫開來。人們猶如洶湧的潮水一般,迫不及待地湧入車廂,五顏六色的雨傘在狹窄的入口處相互糾纏、碰撞,發出嘈雜的聲響。車內瞬間被擠得滿滿當當,原本寬敞的空間一下子變得無比侷促,空氣彷彿被壓縮到了極致,潮溼與悶熱的氣息肆無忌憚地瀰漫著,令人感到壓抑和窒息。
乘客們緊緊地摩肩接踵,一個挨著一個,背靠著背,肩挨著肩,幾乎沒有一絲縫隙。溼漉漉的衣物相互緊貼,傳遞著彼此的體溫和雨水的涼意,那種潮溼黏膩的感覺讓人渾身不自在。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無奈與忍耐,眉頭緊皺,嘴角下撇。在這狹小逼仄的空間裡,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觸碰到了旁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和衝突。
車窗上,雨水蜿蜒而下,如蜿蜒的小蛇般肆意流淌,模糊了外面那原本清晰的世界,也讓人們的視線變得迷濛不清。車廂內的燈光在瀰漫的水汽中變得愈發朦朧,彷彿一層輕紗籠罩著,微弱而昏黃的光線映照著一張張被雨水浸潤的臉龐。那一張張臉龐上,寫滿了疲憊與麻木。
有人被周圍擁擠的人群擠得腳尖離地,身體隨著車輛的晃動而不由自主地搖擺著,像狂風中的一片落葉,失去了自主控制的能力,顯得那般無助和狼狽;有人則緊緊抓住扶手,那因用力而泛白的指關節格外醒目,彷彿在訴說著他們內心的緊張和不安。
嘈雜的人聲此起彼伏,有抱怨聲,有交談聲,還有小孩子的哭鬧聲;車輛的引擎聲低沉而有力,彷彿一頭巨獸在奮力咆哮;雨點猛烈地敲擊著車窗,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首這雨夜公交車上獨特的交響曲。這交響曲中,飽含著城市的繁忙與喧囂,也訴說著人們在生活中的奔波與辛勞,那是無數平凡日子裡的一個縮影。
歐陽慧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上公交車,此時車上已經沒有空著的座位了,甚至連能落腳的地方都難以尋覓,她只能在後車門邊竭盡全力地勉強擠出一點點狹窄的棲身之所。她的一隻手緊緊地抓著頭頂上方的扶手,那隻手因為太過用力而關節泛白,另一隻手則死命地抱著胸前的包,身體緊繃著,儘量不讓自已被周圍擁擠的人群擠到。她從未想過自已竟會如此的狼狽不堪,不僅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淋得渾身溼透,雨水順著髮絲不斷地滴落,衣服也緊緊地貼在身上,更糟糕的是,內心也跟著破碎得無法拼湊。
歐陽慧失神地望著車窗外被雨水模糊得只剩下光暈的燈光,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了和白彧的那些美好時光。那一幕幕溫馨而甜蜜的場景如電影般在她的腦海中不斷放映,每一個瞬間都令人無比懷念。曾經所有的美好如今都已消逝不見,而親手將它們拱手相送的人正是自已。現在的她,滿心除了無盡的後悔還是後悔,此時的她和所有曾經荒唐行事的人一樣,無比渴望能有一顆後悔藥,奢望著一切能夠重新來過,自已一定會好好經營那段屬於他們兩個人的珍貴感情。當然,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莫過於沒有後悔藥可尋,每個人所做的事情終究總是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的,而她也不得不去面對這殘酷的現實。
她的腦中不斷地閃爍著剛才在超市看到的何琳的身影。何琳那頭柔順的長髮如瀑布般隨意地披在肩頭,每一根髮絲都彷彿有著如絲般的光澤,在那透過窗戶的陽光下閃爍著迷人的光芒。她的雙眸明亮而深邃,猶如夜空中璀璨奪目的星辰,那裡面似乎藏著無盡的智慧與似水的柔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深陷其中。她的笑容溫婉動人,嘴角上揚的弧度恰到好處,既不失禮貌的端莊,又帶著幾分讓人感到親切的溫和。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都流露出一種內斂的自信,那是經歷過無數風雨洗禮後才擁有的從容與淡定,宛如一朵在風雨中傲然綻放的花朵。
何琳身著簡約卻又絲毫不失品味的服飾,那剪裁得體的連衣裙完美地貼合著她的身姿,恰到好處地展現出她優美的優雅曲線。她面對白彧時的一顰一笑都充滿了無限的愛意,那眼神中的深情簡直能將人融化。可這和之前自已所認識的何琳完全是判若兩人,之前的她並非如此。他們究竟是怎麼走到一起的?歐陽慧絞盡腦汁,怎麼想都想不通,心中滿是疑惑與不解。
“中星花園到了,需要進去嗎?”司機穩穩地將車停住,語氣平和地問了他們一句。
“就在這裡下車吧,謝謝師傅。”何琳一邊說著,一邊迅速付過錢,隨後便帶著白彧下了車。
“怎麼會在這裡下車?”白彧環顧著周圍這陌生的環境,原本毫無表情的臉上此刻變得一臉疑惑,眉頭微微皺起。
“我不知道你住在哪裡呀,剛才司機問了你好多遍,可你一直都沒吭聲作答,所以就只能送到這裡了。這是我租的宿舍。”何琳睜著那雙無辜的大眼睛,臉上滿是委屈的神情,那副模樣著實有點讓人心疼。
這樣一說,反倒讓白彧瞬間感到不好意思了:“不好意思啊,真是抱歉,沒事的,我從這裡打車回去就行。”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尷尬的神色,語氣中帶著些許的歉意。
“這麼晚了,而且又下了這麼大的雨,哪裡還會有計程車啊,你看看你,又渾身溼透了,還是先上去我宿舍吧。”何琳急切地說道,她的眼神中滿是真誠。為了不讓白彧產生誤會,她又趕忙補充了一句:“你放心,我租的是兩居室,不會不方便的。”
白彧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拒絕的話,然而,還沒等他說出口,就已經被何琳連拖帶拽地往小區裡面走去了。
正如何琳所說的那樣,她租的的確是兩居室。本來這間屋子是和同事一起合租的,然而後來同事離職了,那個房間便空了下來,就再也沒有人住了。
房間面積雖然不大,但卻處處洋溢著溫暖與柔情的氣息。淺粉色的牆壁彷彿散發著柔和的光芒,上面錯落有致地掛著她精心挑選的藝術畫和旅行照片。那些藝術畫風格各異,有的抽象神秘,有的寫實生動;而旅行照片裡記錄著她在不同地方的身影和風景,每一幅都承載著一段美好的回憶,彷彿在靜靜地訴說著她過往的故事。
柔軟的白色地毯鋪滿了整個地面,質地細膩而舒適。當赤腳走在上面時,那種輕柔的觸感如同漫步在雲端一般,讓人感到無比的愜意和放鬆。
窗戶旁,擺放著一張小巧而精緻的白色書桌。桌面乾淨整潔,上面整齊地放著各類書籍,有文學名著、專業資料,還有一些輕鬆的雜誌;筆記本則靜靜地躺在一旁,頁面上有著她寫下的密密麻麻的文字,或許是工作筆記,或許是心情隨筆;幾支色彩斑斕的筆也有序地排列著,紅的、藍的、綠的,為整個書桌增添了幾分活潑的氣息。陽光透過淡藍色的窗簾,柔和的光線如輕紗般灑在書桌上,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那光影隨著時間的推移緩緩移動,彷彿是時間留下的足跡。
在這兩間房之中的其中一間,顯然就是何琳的私人空間了。一張溫馨的單人床安安靜靜地位於房間的角落,粉色的床罩上繡著無比精緻的花朵圖案,那些花朵栩栩如生,彷彿散發著陣陣芬芳。幾個可愛的抱枕或立或躺,隨意地靠在床頭,為整個床鋪增添了幾分活潑與俏皮。床邊是一個小小的床頭櫃,造型簡約卻不失雅緻,上面放著一盞散發著柔和光芒的檯燈,那溫暖的光線彷彿能驅散夜晚所有的黑暗與孤寂。還有一本她每晚必讀的睡前讀物,那或許是一本充滿哲理的散文集,又或許是一部扣人心絃的小說。
靠牆的衣櫃裡,衣物被整齊地掛著,排列得井然有序。從優雅動人的連衣裙,那裙襬彷彿能在舞會上旋轉出絢麗的弧線;到舒適自在的休閒裝,每一件都展現著她在不同場合下的不同風格。角落裡還擺放著一個收納箱,裡面裝滿了各式各樣的帽子、圍巾和手套,色彩斑斕,應有盡有,以備不同季節的需求,讓人不禁感嘆她的細心與周全。
房間的另一角,有一個令人心生嚮往的舒適飄窗。上面擺滿了柔軟的靠墊,它們或粉或藍,或素或豔,形成了一片五彩斑斕的海洋。她常常坐在這裡,讓自已的身心沉浸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時而看著窗外的風景,那可能是春日裡綻放的花朵,夏日裡搖曳的綠葉,秋日裡飄零的落葉,冬日裡皚皚的白雪;時而靜靜地享受一杯香濃的咖啡,那咖啡的熱氣嫋嫋升起,香氣瀰漫在整個房間,讓她忘卻了外界的喧囂與紛擾。
何琳動作輕柔地從房間裡拿出一條純白的、乾淨得一塵不染的浴巾,面帶關切地遞給白彧:“你先去衝個澡吧,你看你渾身都溼透了,進浴室之後,先把衣服丟給我,我幫你洗一下,然後烘乾,很快的,一會兒就能穿了。”她的眼神中滿是真誠與急切。
白彧臉上露出一臉沒必要這麼麻煩的表情,還不等他開口說話,何琳就不由分說地一把將他推進了浴室,隨後“砰”地一聲關上了門,並隔著門大聲說道:“我這裡有酒,如果心情不好,等下出來可以喝一點。”她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響亮。
此時腦子一片空白的白彧,面對何琳一連串的安排言聽計從,他順從地把脫下的衣服丟出了門外。何琳連忙拿起地上的衣物,這一刻,她的內心是波瀾起伏的,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她很小心地將衣服手洗了一遍,每一個角落都仔細揉搓,不留半點汙漬,隨後又認真地將衣服放進烘乾機裡。然而,事情並沒有像她之前說的那麼快。
當白彧裹著大大的浴巾從浴室出來時,何琳還在賣力地烘著衣服,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大概半小時後,何琳才終於把還帶有熱度的衣服遞給白彧:“趕緊穿上吧,彆著涼了,我也得洗一下,淋了雨真的難受。”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白彧看著有點疲憊不堪的何琳,嘴唇動了動,最終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何琳拿著換洗的衣物走進浴室:“對了,就在冰箱裡,需要自已拿。”然後輕輕地關上了浴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