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辰時初刻，大約八點多的時候，東市鬧區的同福酒館門口已經人頭攢動，熙熙攘攘。

與往日不同，今日的酒館門口多了許多士兵，他們身穿鎧甲，手持長矛，嚴陣以待，維持著門口的秩序。

原來在咸陽令的職位上坐鎮的人已經換人，而新的咸陽令在昨日接到緊急命令，要求他今日一早便調派人手到同福酒館，確保一切井然有序。

前幾日的免費贈酒活動使得仙人醉的美名遠揚，傳遍了咸陽城的每個角落。

就在前天，同福酒館宣佈了一個激動人心的訊息：今日午時，仙人醉將正式開售。

這一訊息令那些有幸品嚐過仙人醉的人欣喜若狂。

宵禁一解除，他們便迫不及待地從家中趕赴同福酒館，早早地排起了長隊。

甚至連咸陽城周邊地區的商販也聞風而來，想要採購一批這傳聞中的美酒。

……

在莊嚴的咸陽宮內，一群大臣正大殿上爭論得面紅耳赤。

“長公子身為皇室成員，怎能涉足商賈之事？”一位資深文臣站出來，語氣堅定地反駁道。

“自古以來，商賈被視為低賤，唯利是圖。如果長公子長期沉迷於此，不再思考如何振興我大秦，這對我大秦的江山社稷恐怕不利！”

嬴政坐在由扶蘇精心定製的龍椅之上，眼神銳利地觀察著下方大臣們的爭論。

他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站在首位的扶蘇，發現扶蘇竟然微眯著眼睛，頭還不時地點點，顯然是一副站著也能睡著的樣子。

今日這場爭論全因扶蘇而起，而當事人卻表現得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這讓嬴政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扶蘇原本打算低調地默默發財，然而卻有人將他作為同福酒館幕後主人的秘密洩露了出去，如今這一訊息大部人都知道了。

“長公子身為皇室成員又如何？難道就不能從事商業活動嗎？你們哪個家族沒有自己的產業？”蒙恬毫不畏懼地反駁道。

一名顯然是扶蘇的堅定擁護者的秦氏宗親也站了出來，毫不客氣地回擊道：“你們這些人簡直在放屁，長公子如何做何須爾等指手畫腳？”

“你……你竟敢在大殿上如此無禮！”一名年過半百的老者被這番話氣得臉色鐵青，他顫抖著手指指著那位秦氏宗親，卻半天說不出話來。

站在嬴政身後的趙高眼神陰沉，他不動聲色地示意了一下下方的一名官員。

那名官員見狀，立刻站出來，語氣平緩地說道：“如今我大秦雖然一統六國，但用糧之處眾多，長公子如此大規模釀酒，難道不知道這需要消耗多少糧食嗎？難道長公子就不為那些至今仍飽受飢餓之苦的黔首百姓著想嗎？”

譁，此言一出，在場的官員們紛紛交頭接耳。

蒙恬等將軍也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應。

嬴政坐在龍椅之上，眼神平靜地掃視著扶蘇。

“扶蘇，你有何解釋？”嬴政的聲音沉穩而有力，讓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下來。

扶蘇打了個哈欠，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淡淡地說道：“父皇，兒臣無話可說。”

那名年輕官員見扶蘇不說話，便繼續說道：“陛下，公子身為皇子，卻涉足商賈之事，實在有損皇家顏面。更何況，他不顧大秦百姓，釀唯大量酒水，消耗大量糧食，與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無異！”

扶蘇本不想在此話題過多回答，但被這名官員的話激怒了，他冷笑道：“你這般貶低商賈，難道商賈就真的如此低賤嗎？”

那名官員毫不退縮，堅定地說道：“自古士農工商，商人位列最末，被視為最低賤之人。公子身為皇子，理應以身作則，怎能與商人為伍？”

“哈哈，我看你讀的聖人書是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吧。”扶蘇毫不留情地嘲諷道。

那名官員被扶蘇這突如其來的責罵搞得一時語塞，他完全沒想到扶蘇會在嬴政面前如此不客氣。

“扶蘇，不得無禮！”嬴政雖然表面上怒喝一聲，但語氣中並沒有多少責怪的意思。

扶蘇微微躬身向嬴政行禮，然後正色說道：“士農工商，最初是指軍士、農民、工匠和商人，這只是為了方便管理而劃分的四民之說，從未有過高低貴賤之分！”

他這番話一出，旁邊的淳于越等儒生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我秦氏皇族乃是大秦之主，在我眼中，無論士農工商，都是我大秦的子民，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要他們能為大秦的萬世基業做出貢獻，那就是我大秦的貴人。”

“好！”

“公子所言極是！”

蒙恬、王賁、李斯以及儒家眾人紛紛表示贊同扶蘇的觀點。

嬴政也輕輕點頭，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欣賞。

然而，那名年輕官員卻仍然不甘心，他急切地說道：“但商人對我大秦有何作用？他們不過是些偷奸耍滑、坐享其成、好逸惡勞之輩！”他這話一出，立刻得罪了在場的許多貴族。

“這等蠢貨是怎麼進來當官的？”不少人心中這麼想著。

扶蘇聞言，平靜地反駁道：“雖說我大秦重視農業，但商人同樣是我大秦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們如同這大殿的每一塊木材、每一片瓦片一樣重要。他們交納商稅，促進商品流通，創造經濟價值，怎能說是好逸惡勞之輩？”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至於你所說的我釀酒消耗大量糧食的問題，我要告訴你，我並沒有親自去經商。那家酒館原本是要轉讓的，我救了掌櫃，他為了感激我才將酒館贈予我。而我因為事務繁忙，便讓掌櫃繼續經營。既然他幫我打理生意，我自然要給他一些好處，所以幫他改進了酒水。”

在場的人聽到這裡，都對扶蘇的機智和口才感到驚訝。

那名年輕官員仍然不死心，繼續追問：“那麼公子釀造酒水所需的糧食又是從何而來？難道不是置百姓於不顧嗎？”

扶蘇翻了一個白眼，無奈地說道：“誰說釀酒一定要從糧食開始？”。

那名官員立刻反駁道：“長公子，您難道想把我們當作無知的孩童嗎？嚴老，您的家族就有酒水生意，對於釀酒的過程再清楚不過。酒水如果不是用糧食釀製的話，難道還能憑空變出酒來嗎？”

嚴老摸了摸自己的鬍鬚，點頭說道：“釀酒自然需要糧食。”

扶蘇聽聞嚴老姓嚴，便問道：“您姓嚴？那西鳳酒是你們家釀製的吧？”

嚴老得意地笑道：“正是。西鳳酒乃我大秦最好的酒之一。”

扶蘇微微一笑，說道：“那便是了。說到釀酒，你們嚴家可是用糧食釀製的行家。我那仙人醉只是在你們現成的酒基礎上稍作改良而已，我可從未採購過一粒糧食用於釀酒。”

年輕官員難以置信地說道：“怎麼可能？釀酒怎能不用糧食？”

其他官員也在議論紛紛，他們都知道釀酒需要糧食，而且糧食的採購和運輸都是可以追查的。

如果扶蘇說的是真的，那麼他的釀酒方法豈不是顛覆了傳統的釀酒工藝？

事實上，扶蘇並沒有完全省去釀酒的過程。他透過二次蒸餾現有的酒，雖然不需要親自釀酒，但這個過程仍然需要糧食作為原料。

嚴老雖然不想承認，但仙人醉的口感確實遠超自家的西鳳酒。

他疑惑地問道：“不可能，你那仙人醉我也嘗過一次，跟我家西鳳酒完全不是一個風味。長公子能否透露一下你是如何做到的？”

那名官員也附和道：“對啊，西鳳酒確實不錯，但跟那仙人醉完全不是一個檔次。除非長公子能說出你的釀酒秘方，否則我們很難相信你的話。”

扶蘇冷冷地笑道：“愛信不信隨你，你算老幾？有什麼資格追問我的秘方？你回去問你們家族負責酒的人，看我同福酒館之前有沒有找你們採購一批西鳳酒！”

嬴政坐在龍椅之上，對於扶蘇如今展現出的堅定和自信頗為欣賞。

他覺得做男人就應該這樣有魄力。

“嚴老，你們……”幾個從事酒水生意的貴族見扶蘇說得如此信誓旦旦，紛紛怒視著嚴老。

嚴老感到一陣氣急敗壞，早知道同福酒館用的是他們的酒，他就不該賣給他們。

“說了半天，你們不就是想要我的釀酒秘方嗎？我看今天跟我作對的都是從事酒水生意的家族！”扶蘇盯著幾人，冷冷地笑道。

嬴政也目光犀利地看向這些貴族，竟然打起自己兒子的主意。

要不是這些貴族勢力龐大，他恨不得將這些人都給殺了。

“公子的意思是？”嚴老與幾名貴族眼睛一亮，急切地問道。

“哎，正如你們所說，我身為皇家子弟，去經商確實不妥。這酒水的秘方還是得交給專門的人去做才行！”扶蘇扶額說道。

“哦，果真如此？長公子如此深明大義，真是我大秦百姓之福啊！”嚴老一臉喜色地誇讚道。

“是啊，公子識得大體，不愧是大秦的扶蘇公子！”其他幾名貴族也紛紛附和道。

蒙恬、蒙毅、王賁幾人卻不屑地冷哼道：“這些貴族真是噁心至極。”

“拍馬屁的話就不用說了，想要秘方的人，下午來同福酒館即可！”扶蘇說道。

“是！多謝公子！”嚴老幾人感激地說道。

他們本以為會多費一番口舌，或者遭到始皇帝的阻攔，畢竟這秘方是扶蘇的，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順利。

“公子，這秘方不可輕易交出啊！”蒙恬和王賁在扶蘇身後焦急地說道。

他們心中暗自責怪扶蘇太過仁義，被人家幾句好話就哄得交出了秘方。

要知道這酒比大秦任何一家的酒都要好，如果只有這一家賣的話，那利潤該有多麼可觀！

“無妨，二位將軍如果也想學習釀酒之法，下午也可一同前來。”扶蘇擺擺手說道。

蒙恬、蒙毅和王賁幾人無奈地嘆了口氣，知道再勸也無濟於事。

……

同福酒館的後院，十幾名小二正忙得滿頭大汗，將一瓶瓶精心釀製的酒搬到前廳。

“讓各位久等了，今日，我同福酒館的仙人醉正式開售！”張掌櫃一出現在門口，人群立刻安靜了下來，全神貫注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語。

人群中爆發出陣陣歡呼和期待的聲音。

“掌櫃的，這酒是如何賣啊？”在一片興奮的氛圍中，一人突然提出的問題讓眾人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張掌櫃的身上，等待著他的回答。

張掌櫃微微一笑，揮手讓人拿出三種不同包裝的酒：竹筒裝、陶罐裝和瓷器裝。

隨後，他掏出了三張寫有價格的竹排，分別放在不同酒瓶的前方。

瓷器裝：1688半兩幣/瓶，陶罐裝：598半兩幣/瓶，竹筒裝：98半兩幣/筒

價格一公佈，人群中立刻響起了譁然之聲。

“這麼貴？”

“是不是太黑了點？”

不少人開始議論紛紛，覺得價格過高。然而，張掌櫃卻只是笑而不語，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嫌貴你就走，別在這裡礙事！”一名身穿華服的男子不滿地對前面排隊的人說道。

“嘿，你有錢了不起啊，我買不買得起是我的事！”前面的人不服氣地回應道。

華服男子不屑地哼了一聲，顯然對於這種因為價格而猶豫的人很不屑。

“哎呀，幸好我當初試喝了一杯，這價格，我賺大了！”這時，隊伍中有人感嘆道。

“張掌櫃，這些酒我看也就包裝不同，怎麼價格相差這麼大？”隊伍最前面一人忍不住向張掌櫃提出了疑問。

張掌櫃耐心地解釋道：“哦，是這樣的。竹筒裝的酒是經過特殊勾兌技術處理的，口感只有你們試喝過的酒的一半，但即便如此，它的品質也比你們平時喝過的酒要好上許多。而陶罐裝的酒，口感和品質則比竹筒裝要更高一個檔次。至於瓷器裝的酒，它的口感和品質與你們試喝過的酒完全一致，而且還配有專門的精美包裝，無論是送禮還是自己享用都非常合適。”

說完，張掌櫃還拿出了一個精美的包裝盒，將瓷器裝的酒裝了進去。

這個包裝盒是扶蘇專門找少府製作的，外觀精巧大氣，一拿出來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這個瓷器裝的就這一批，數量有限，以後可能就不再有了。所以它的紀念價值非常高，各位如果感興趣的話千萬不要錯過。”張掌櫃最後補充道。

他的話音剛落，人群中立刻響起了一陣搶購聲。

“我要五套瓷器裝的和十瓶陶罐裝的！”

“我也要五套瓷器裝的！”

“我來一瓶竹筒裝的試試！”

“給我來二十瓶瓷器的！”

雖然這價格讓不少人望而卻步，但還是有非常多的人在哄搶，生怕錯過了這個機會。

而張掌櫃則是滿臉笑容地指揮著小二們忙碌地登記、收錢、裝酒、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