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七年的新年是最惶恐不安的新年。
高迎祥在寧夏一帶厲兵秣馬,威逼關中;
李自成派劉宗敏一舉佔領了漢中,威逼四川盆地和湖廣;
張獻忠在晉南大肆燒殺劫掠,威逼河南:
羅汝才在河南、安徽交界處的大別山一帶活動,威逼南京;
其餘的大小數十股農民軍,更是遍地開花。
正月初七,武英殿中就聚集了滿朝文武大臣,兩京十三省的巨大沙盤上,就插滿了小小的紅旗。
剛剛平息建奴,滿以為能過幾年太平日子的,誰知道更大的麻煩就接踵而至,武英殿中瀰漫著令人窒息的空氣。
大臣們七嘴八舌議論著,紛紛提議調袁祟、盧象昇、孫傳庭平叛,朱由檢穩坐釣魚臺,一言不發。
孫承宗拱手說道:"反賊氣焰囂張,已成燎原之勢,請皇上速作決斷。"
朱由檢兩手一攤,無可奈何地說道:"朕也想平叛,可是錢糧從哪裡出?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調袁祟煥部十二萬人馬和盧象昇部六萬人馬入關,軍餉、糧食、車馬各項開支,以每人四十兩銀子計,最少需要白銀七百二十萬兩。
戶部存銀不過三百八十萬兩,存糧不過一百七十六萬石,根本不敷使用。畢自嚴,你有何良策?"
畢自嚴擠出一絲苦笑,"臣早先提出在山東、湖廣、浙江、南直預徵,被皇上否決了。除此之外,臣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朱由檢:"畢自嚴,你身為戶部尚書,為國理財不是你應盡的職責嗎?現在要打仗了,你卻拿不出錢來,要你何用?"
畢自嚴:"臣無能,請皇上責罰。"
朱由檢勃然大怒:"你這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嗎?著革去畢自嚴本兼各職,交督察院議處。"
畢自嚴滿臉無辜,眾臣無不愕然。
畢自嚴主持戶部七八年,盡職盡責,平福建,平遼東,兩次大戰耗費錢糧鉅萬,全靠畢自嚴左支右絀,現在卻被無端撤職議處,皇上這是怎麼了?
孫承宗正要替畢自嚴說情,朱由檢怒衝衝拂袖而去。
文武大臣無不茫然失措。
畢自嚴漲紅著臉,憤憤不平說道:"何必交都察院議處?把我關到刑部大牢好了!"
楊嗣昌對孫承宗說道:"戶部沒錢也不關畢堂部的事。現在正是用人之際,閣老,要不咱們再跟皇上說說。"
孫承宗點頭稱是,和楊嗣昌到乾清門外求見。
過了兩三刻鐘功夫,徐應元才出來說道:"兩位大人請回吧,皇上今日乏了,己經歇下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孫承宗心急如焚,"請徐公公再通報一聲,的確有頂要緊的事。"
徐應元:"跟孫閣老實話實說吧,皇上正生著好大的氣呢,摔了好多東西,閣老還是等皇上氣消了再來吧。"
孫承宗無計可施,第二天天剛亮,就和楊嗣昌一起,到乾清門外求見。
過了好久,徐應元才出來,苦著臉說道:"閣老請回吧,皇上突然病了,渾身滾燙,太醫正在診脈呢!"
孫承宗大驚,"好好的,怎麼就病了?"
徐應元道:"皇上昨天下午洗了個涼水澡,到了半夜就渾身高熱,喝了藥也無濟於事。"
孫承宗慌了神,"讓我進去看看!"
徐應元道:"皇上整宿沒睡,這會子剛剛睡著。"
孫承宗:"那我在內閣值房候著,等皇上醒了,煩請徐公公傳我。"
徐應元:"那好吧。"
孫承宗和楊嗣昌到了內閣值房,徐光啟忙問:"皇上怎麼說?"
孫承宗嘆口氣道:"沒見著皇上。"
徐光啟、溫體仁、周延儒面面相覷,異口同聲問:"為什麼?"
楊嗣昌道:"皇上突然病了。“
徐光啟:"這……"
正這時,兵部主事送來公文。
楊嗣昌接過來看了一眼,遞給徐光啟,徐光啟又看了一眼,又遞給孫承宗。
原來是劉宗敏兵分三路,由金牛道、米倉道、子午道,從漢中進攻四川,己經與川軍開啟了。川貴總督朱燮元遞上來奏疏,請求朝廷立即派洪承疇援川。
徐光啟說道:"闖軍一旦佔據四川,就從南到北連成一片了,就更難對付了,必須馬上採取對策!"
楊嗣昌:"朱燮元是對的,只能調洪承疇入川。"
孫承宗揹著手,踱來踱去,說道:"內閣沒有權力調洪承疇,這事還得皇上拿主意,可是皇上正病著。"
楊嗣昌:"軍情十萬緊急,顧不了這麼多,咱們趕緊求見皇上!"
內閣一行人又到乾清門外求見。徐應元說道:"皇上真的病得很重,你們還是明天再來吧。"
孫承宗聞言急出滿頭大汗,說道:"那我們更應該見皇上!"
徐光啟、楊嗣昌、溫體仁、周延儒也都說:"我們要見皇上。"
徐應元道:"娘娘們都在皇上身邊侍候著。"
孫承宗道:"那就請曹大監見見我們。"
不一會,曹化淳就腳步匆匆來了。孫承宗急切地問:"皇上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