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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命題作文(2)

"少公爵,您身體不適嗎?"在克里斯托夫今天第三次用戴深色手套的手指觸碰耳朵的時候,和他一直保持著半馬距離的騎士團團長忍不住關心道。

克里斯托夫是團長看著長大成人的孩子,哪怕早就已經成為了需要和老公爵一樣獻上敬畏、宣誓忠誠的存在,他還是忍不住對其保留了一小份舐犢般的慈愛。

"當然沒有,"克里斯托夫轉過身來笑道,"我看起來會因為夏巡程度的辛苦吃不消嗎?老爹,在你眼裡,我是不是一直都是那個飛上塔頂不知道該怎麼下來的小孩?"

隊伍因為少公爵的自我打趣發出一陣鬨笑,風能讓這些騎士聽到所有他們需要聽到的事情。

三年前,騎士團的所有人都認為夏巡對克里斯托夫來說是一項非常沉重的使命,但出人意料的,他從不曾在夏巡的過程中提及那場奪走了他父親生命、又導致他母親殉情而去的慘烈戰鬥,望向天空與大海交界之處的眼睛也平靜非常。

"老爹,要不說你老了呢。"年輕的副團長笑得最大聲,"你看克里斯摸的是耳朵,這怎麼會是他自己不舒服,明明是有人一直在想他!"

這一次笑的人少了一些,雖然從克里斯托夫的表情看他並不反感這種程度的調侃,但能毫無壓力地和他開這種玩笑,騎士團裡也只有和他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副團長斯文·瑞迪爾能做到。

笑的人也好,不敢笑的人也好,賽爾斯人人都知道,自己領地的少主人在皇帝的牽線搭橋下,即將迎娶來自北方瑞諾卡的侯爵小姐。

傳聞為王國守護北方雪原的斯諾懷特家族都擁有雪一樣潔白的頭髮,血一般鮮紅的瞳仁,臣民們期待著未來公爵夫人的容貌可以與黑髮深藍瞳色的少公爵相得益彰。

而關於這位侯爵小姐背後的身世流言,也隨著聯姻旨意的塵埃落定逐漸在賽爾斯領地中的貴族之間銷聲匿跡——至少表面上,沒有人會想擔著著冒犯未來領主的風險,在餐桌上對此高談闊論誇誇其談。

蘭斯洛特家族一向與皇室關係融洽,克里斯托夫本人對於這樁婚事也自始至終保持著欣然接受的態度。自訂婚以來,從瑞諾卡接二連三寄來的信件從來沒有斷過,以至於克里斯托夫已經對"今天您也被來自瑞諾卡的雪花淹沒了"的調侃習以為常。

克里斯托夫已經十幾天沒有收到來自莉莉安娜·斯諾懷特的信件了,出發前,按照他對未婚妻的瞭解,他還以為夏巡期間至少還有十封信需要回復。

但剛帶領騎士團出發不久,他就收到兩封信,第一封說他的未婚妻因為中毒生命垂危,第二封則來自斯諾懷特少侯爵的信件,時間相差了好幾天,但因為他人在海上,這些信件都被積壓在公爵府,等夏巡臨近尾聲才又輾轉送來。

斯諾懷特少侯爵在信中簡單講述了妹妹的身體情況已經穩定,最後在信的末尾又用委婉的口吻提及,可能是中毒後遺症的緣故,妹妹的記憶出了些許問題,但她的精神狀態非常好,感謝蘭斯洛特家族來自南方的關心。

克里斯托夫對自己的未婚妻到底能不能恢復記憶並不介意。

雖然他會禮貌的回覆所有信件,但不代表他很享受這個過程,而且從之前那些雪花一般的來信判斷,莉莉安娜·斯諾懷特本來就忘記了他們曾經見過面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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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這串項鍊讓您的眼睛更美了,比瑞諾卡最美麗的紅寶石還要熠熠生輝。"遙遠的瑞諾卡,終於完成了回信的莉莉安娜同時完成了今日任務:被女僕稱讚眼睛的顏色。她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走到窗邊,接近正午的風帶著融融暖意吹到她的臉上,讓她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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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挾著溼潤海水的風吹過克里斯托夫的髮際,因為友人的玩笑,他突然回想起了多年之前,那個第一次跟隨父親進行長途旅行的冬季。

除了在風中呼嘯而過、看著山河盡在腳下的無憂無慮和與故鄉完全不同的冬天,讓他印象深刻的還有那個瘦小的、彷彿下一秒就會消失在原地的女孩。

那時候的她把自己瑟縮在被大雪覆蓋的大樹枝條下,試圖用淺色的長髮蓋住自己以躲避女僕的尋找。

滿院的女僕語氣焦急地呼喚著:"莉莉安娜小姐,現在該吃藥了!"“怎麼辦,已經過了老爺日常吩咐的吃藥時間了!”“快找呀!莉莉安娜小姐!”"莉莉安娜小姐,快出來吧莉莉安娜小姐,您會在院子裡凍壞的!"

這就是那個傳聞中,斯諾懷特侯爵走失後費勁辛苦才重新找回的女兒。當時同樣還是小孩的克里斯托夫,已經開始記憶貴族間推杯換盞時會用開玩笑的口氣交換的訊息。

不止一個來自北方的訊息在傳,那個被帶回來的女孩只是碰巧擁有著雪白頭髮和紅色眼睛的平民。沒有人知道斯諾懷特侯爵為什麼寧願宣稱一個沒有任何魔法天賦的孩子是自己的女兒,而不是繼續尋找自己的親生血脈。

發現他在不遠處的女孩猛然回過頭來,然後像一隻野貓般拎著裙子奔跑去了下一個角落,她只留給了他一雙碧綠的、如同翡翠般的眼眸。

遙遠的、已經模糊的時光,卻又因為有父親存在而格外清晰鮮活的記憶,男人再次把它小心存放到了腦海深處,他看向遠方。

今年的海岸和往年一樣並不太平。

盛夏的海平面上醞釀出的風暴,連同其中蠢蠢欲動的魔物,被騎士團以雷厲風行之勢嚴密阻絕於海岸線百里之外。

對於悠悠而過的漁船來說,目光盡頭那天空與大海交界之處因為瘋狂的氣流而掀起的滔天巨浪,只是幾分鐘後輕輕托起它的一次潮水。

往日聚集在海灘附近吵鬧不已的海鳥都躲去了別處,碧藍如洗的天空中只盤旋著一隻只目光如炬的風隼。它們時不時發出粗獷的、在近處足以震動普通人耳膜的嘯叫,向天空和大地重申操縱風與雷之力的蘭斯洛特家族對此處掌控權的同時,也告慰世世代代為了守衛賽爾斯邊境的和平葬身於無底深海的英雄。

它們向一切蠢蠢欲動發出振聾發聵的宣告:蘭斯洛特的榮光未滅,且將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