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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再見我的老舅

第二天一早,天氣放晴。

我的心情也莫名地美麗起來。

無他,終於可以去見我老舅了。

要說上一世,所有的親戚裡面誰對我最好,除了老舅,別無二人。

不說別的,單說我帶著妻子去城裡闖蕩,他竭盡全力照顧我的吃喝住行。

那時候我手緊錢少,在他老宅院裡一住就是三年多。

天天回家不論早晚,他廚房的鍋裡永遠有為我留的飯。

雖然院子破舊,雖然飯菜簡單,但那卻是我後世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我從走街串巷到開小賣部,艱難經營賺取第一桶金,老舅幫我進貨、理貨、送貨。

後來,我開了一個小飯店,他當採購、掌勺、服務員。

再後來,我做大了,開了一家教育培訓公司,專做初高中課程輔導,他就是我的副總兼合夥人,我抓教務,他管招生。

掙了點錢一起買住房,我倆選的是對門鄰居。

又掙了點錢一起買門面,我倆選的是隔壁鄰居。

再後來,我中年離婚,他卻是一直孤老單身。

最後,我在城市生活得心灰意冷,淨身出戶後鋪蓋一卷,回了老家。

沒想到,不幾天,就又見到了風塵僕僕趕過來的老舅。

他拿出來一張卡,扔到我面前。

“大外甥,回家也不吭一聲,沒錢能幹啥!這裡是300萬,看著咋花吧!”

我大驚,這才知道他把房子賣了,門面賣了,城市裡的一切都賣了!

拿著這筆錢,我才開起了家庭農場。

承包土地、建設設施、購買裝置、買苗育苗,慢慢發展了起來。

老舅陪著我,幹農活,收玉米,養雞養鴨,一直忙活。

只可惜,重生的前一年冬天,老舅晚上突發腦溢血,沒有搶救過來......

在他的後事上,我哭得幾度暈了過去。

從那以後,我回回就只能在夢裡再見老舅。

醒來,往往淚溼枕巾,心內空空。

老舅,伴隨了我整整一生。

可以說,沒有老舅,就沒有我的家庭農場。

而今,我就要隨身帶著我倆建立的勞動成果,跨越四十年去看我親愛的老舅了。

想想就激動萬分。

老舅的家在縣城北關,是一個城邊村,叫做李家窪。

顧名思義,這裡地勢較低,水窪較多,收成也不好。

再加上他們祖上過去是地主,成份不好,新中國成立後過得尤其艱難。

據說,外公外婆年輕的時候常年受批判,戴高帽、遊街、跪碎磚頭玻璃渣,捱打捱揍也是常態。

最嚴重的一次,是外婆懷孕期間受審,被批了兩天兩夜導致動了胎氣,早產,雖然保住了老舅這個男孩,卻再也不能生育。

所以,外公外婆一生就只有我娘和老舅兩個孩子。

在那個火紅的年月,我娘年紀越來越大,礙於家庭成分,周邊就根本無人敢來提親,所以只能遠嫁偏僻鄉下。

當年,我老爹雖然家裡很窮,但是成分好,家世清白,渣爺還是正兒八經“最可愛的人”,倒也庇護了我娘不再受傷害。

想一想,一切都是緣分。

步行兩個多小時,從南關到北關,穿過了整個縣城,我終於站在了老舅的“地主府邸”前。

我從農場裡拿出來四隻雞、兩隻鴨、兩隻大鵝、兩箱老舅最愛的二鍋頭,還有一些點心禮品,一股腦堆在院門口,就興致盎然地打量起來。

這裡地方很大,籬笆院牆圈起來的足足有三畝多地。

但是位置偏得很,算是他們村子裡最偏遠的一角,也是人人不樂意要的,最窪的窪地。

記得院子裡以前種的有菜,現在大雪覆蓋了起來,白茫茫啥也看不見。

北面的正房是五間老屋,西邊的那兩間,我曾住過三年多,非常熟悉。

正房一側同樣也有雜物間和廚房、廁所。

甚至,院子裡還有建好的豬圈、羊圈、牛棚、雞籠和鵝舍、鴨舍。

只是裡面現在沒有任何養殖的活物而已。

我知道,這設施倒不是老舅以前就愛養殖,而是李家窪村本身就有一個縣城的騾馬牲口交易市場,已經存在很多年了。

騾馬市場恰恰就在附近,老舅家院子又大,於是經常有一些路途遠的農戶,提前把交易的牲口或者活物送過來,暫養在這裡。

或者,交易當天沒有走,也能帶著牲口在這落落腳。

熟人都是免費,客商有的隨便收個一兩毛錢。

也算是家裡來錢的一項小營生。

別看現在是冬天,可快臨近年關的時候,牲口交易會越發紅火,老舅這裡就要忙活起來了。

而我,這次探望老舅的另一目的,也在於此。

不是想要賣給管東方和肉聯廠一批毛豬嗎?

交易地點,也就定在這裡了。

天時地利都有了,而人和,前世今生加起來,還有比我跟老舅更和諧的搭檔麼?

“李群眾,李群眾,在家幹啥呢!還不快出來接客!”我在院子裡跺著腳大喊大叫。

話音未落,屋裡就是一陣稀里嘩啦。

一個二三十歲的光頭硬漢穿著毛褲噌蹭蹭跑出來。

“哈哈,我說今天早上雪地裡咋有喜鵲叫,原來是我大外甥要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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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叫啦大外甥,快來讓你老舅稀罕稀罕!”

“好我的乖乖!”

“來就來吧,還拿這麼多東西幹啥?呦,這是北京二鍋頭,好乖乖......”

“老舅啊!”我看著此時活生生的他,還有那年輕的臉和個性分明的頭型,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面,上前兩步,一把抱住了老舅。

“嗚嗚嗚.......”我哭得驚天動地。

“哎,咋了咋了?”老舅一時琢磨不過來頭腦,有點嚇傻了,被我抱得可不自在。

我那管他自在不自在,還是哭,一直哭,我這一年多的思念,總算是發洩了出來。

直到東邊房間裡,顫巍巍地拄著柺棍的姥爺被驚動,我才破涕為笑,不好意思地摸摸老舅的光頭,啪地在頭上親了一口。

“滾犢子,”老舅噁心得直擦頭。

“沒大沒小!”

“南平來了?孩兒,咋哭啦?”姥爺連聲咳嗽著問。

“姥爺,沒事,想我老舅了!”我大聲應著。

“想他幹啥,一個老光棍,連個媳婦都混不上!”姥爺恨鐵不成鋼地說。

“嘿,那是我老舅不想娶,姥爺。”

“瞎說,一個地主家的小崽子,人誰家大姑娘樂意嫁給他。”

“耽誤嘍!”姥爺的話語裡,深深地落寞。

“你放心,姥爺。再過兩年,想嫁給我老舅的大姑娘,從這裡排隊,能排到北關城門樓!”

“唉,要那麼多幹啥,有一個就行嘍!”

“怕就是等到我跟你姥閉眼的那一刻,也看不著!”

“不可能,姥爺!”我抬起頭,鄭重地看著他,“我向你保證,兩年之內,我老舅不但娶個好媳婦,還得給您老生個大胖孫子!”

“好好好,孫子好!”姥爺激動得渾身顫抖,不停地念叨:“孫子好,能繼承家業!”

“呸,你還有啥家業!”屋裡的床上,姥娘罵的中氣十足。

“沒有家業,也能繼承香火!”姥爺柺杖一頓,青筋暴露!

“屁的香火!”姥娘拍著床幫喊:“娶個媳婦,還讓人家陪著你們挨批鬥?陪著你們跪磚頭?”

“你又翻那老黃曆!早過去八百年了!”老兩口一個屋裡一個屋外,吵架吵得不亦樂乎。

“哈哈哈!”我跟老舅相視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