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阿賈克斯獨自回到分配給他的辦公室。只有辦公室有與走廊相通的門。他花了好長時間才透過所有身份驗核程式，隨後才把門開啟。

辦公室裡的燈光呈現一種淡淡的黃色，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阿賈克斯又望向窗外，上方的熒幕已經變成深藍色，甚至在地平線處還呈現出一種橙色。這副光景，阿賈克斯幾乎分辨不出是由熒幕呈現的。

他繞過辦公桌走到窗前往下看，地面上還有不少人在走動；這裡能清楚地看到學校外的大街，那裡還有不少開著大燈的車在行駛著，空中偶爾還會有一些飛行器快速飛過。

窗旁邊有兩個按鈕。阿賈克斯按下其中一個，天花板上發出電機的嗡嗡聲，隨後一層較薄的窗簾從兩側緩緩合上；他又按下另外一個，一層較厚的窗簾便緩緩合上。

與這個辦公室配套的宿舍的門在左側，門旁邊還有一個真皮沙發，沙發前放著一個茶几和兩個小沙發，看上去是專門為會客準備的。阿賈克斯走上前，撫摸著沙發的表面。他很久都沒有接觸過真皮沙發了，更不用說眼前的這個沙發似乎是用手工精心打磨的。

他坐到沙發上，看著正對著沙發的五層書櫃，最下面是不透明的木製雙開門，其餘四層皆是帶玻璃的門。裡面零零散散地放著幾本古老的紙質書，似乎是專門為他準備的。

他站起身，走到通向宿舍的門。宿舍的門上也有個密碼鎖。他輸入之前設定的密碼，密碼鎖裡便傳來齒輪轉動的聲音。他輕輕按下門把手，門便被開啟了。

他拉開門，在門旁邊的牆上亂摸，終於摸到了幾個開關。他輕輕按下，幾盞小燈便亮了起來。擺在他眼前的是一張木製餐桌，一張完全夠6個人圍坐的長方形桌子；桌子正中間還放著一束紅色的花。

他左右張望。整個房間不算大，在能舒適生活的條件下也許只能容納5至6人，但卻能給人一種放鬆的感覺。

在擺放桌子的長方形房間的一端是開放式廚房，另一端是陽臺，陽臺裡有和辦公室裡一樣的落地窗。

他走進廚房。廚房裡有一個連著牆的桌子，後面還有幾個凳子，就好像他在地球上去過的酒吧吧檯。櫥櫃裡整齊地擺放著一些餐具。他開啟冰箱，裡面甚至還有一些看上去很新鮮的肉與蔬菜。

正對著進來的門有關著的三扇門。他繞過桌子，推開中間的門，裡面是配有一個小廁所的臥室；左邊的門後是同樣配有一個小廁所的次臥，右邊的門後是書房。

他走進臥室，坐在床沿。他透過窗望向窗外。已經是黃昏了，熒幕的顏色也已經變成了深藍色，上面還有模擬出來的群星；在地平線處，還有像太陽落下時的橙色。

他很快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自己身上。正是因為他能隨時感受到別人的內心，他自己就彷彿成了一個垃圾桶，別人不論是什麼樣的心情都會湧到他的腦海裡，而他自己又沒有什麼理由向別人傾訴。很快，他變得容易多愁善感。

臥室的窗也很大，窗下有大約一米高的飄窗。他看著窗外虛擬的天空，又想到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這裡是合眾國的首都，是合眾國機械化、自動化程度最高的星球，是皇帝居住的地方，也是最富有的星球之一，甚至自己有權利接近皇帝，但他隻身來到這裡，竟絲毫感受不到任何快樂。

他把裝衣服的袋子拿到臥室裡，開啟衣櫃，按照習慣擺放整齊；又拿出沐浴用具，走到浴室裡。

浴室裡似乎有自動的暖氣，他穿著衣服走進浴室，甚至還感覺有些熱。他脫光衣服，站在淋浴頭下，看著牆上的一個按鈕和一個旋鈕。他按下按鈕，水便從傾斜安裝在牆上的淋浴頭中流了出來，冷水使他不禁打了個寒戰。他立刻轉動旋鈕，水才變得暖和起來。

他忍不住一邊洗澡一邊思考著皇帝給他的任務。如果真的給不出答案，皇帝究竟會對自己怎麼做？

他在小時候就聽說過關於地球大區的部分歷史。雖然地球大區並不是因暴力而向合眾國臣服，但在隻言片語中，都證明當時的合眾國皇帝是一個暴君。

那現在的這個皇帝呢？自己還沒有和他深入交流過，但難道僅憑他的外表就證明他不是暴君？如果他果真是暴君，那一定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阿賈克斯突然陷入一種恐慌當中。

他匆忙洗完澡，穿上衣服，把換下來的衣服丟到一個籃子當中，然後塞入一個寫著“洗衣櫃”的方形孔。剛塞進去，那裡面就發出嗡嗡的聲音；沒過一會兒，裝衣服的籃子就被自動推了出來，衣服還整齊地疊了起來。他拿起最上面的衣服聞了聞，絲毫沒有汗臭味，甚至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迫使自己暫時不再去想皇帝提出的問題，但他忍不住反覆去想，因為這就是他來這裡的原因，甚至是在這裡活下去的方式。而且，這個自動化房間幾乎為他做了一切，無事可做使他更忍不住去思考。

他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臥室裡的燈光很柔和，彷彿是特意營造的一種便於催眠的環境；而且他似乎已經有二十多個小時沒有睡了，但他躺了很久都沒有絲毫睏意。

他從床上坐了起來，背靠在牆上。面對著他的牆上有一塊半透明的玻璃，其周圍還有厚厚的邊框。他走上前，按下了邊框上的一個按鈕，玻璃竟亮了起來，開始播放當地新聞。旁邊的桌子上有一個像遙控器的東西。他拿起它，隨意按著。

他無意間調到了科技頻道，節目正在介紹合眾國的主要星球的文化等。他明白地球當然不會入選，但他還是饒有興致地看了起來。

“……每個星球的文化都與其歷史有關，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最初開發這顆星球的人，比如……各位觀眾也許可以發現，不論一顆星球上的人口有多少，這顆星球各個地區的文化都會趨於相近，這可能是因為……”

“用文化來使合眾國穩固？這幾年確實沒聽說過某個星球內部發生戰亂，而這確實是一個方法，但皇帝肯定沒有那麼多時間……”阿賈克斯自言自語。

“……這可能與人的心理有關，生活在某個地區的人都更傾向於相信同一件或同一類東西，而這就造成了……”

阿賈克斯猛然抬起頭，主持人竟提到了心理？雖然這不是沒有道理，但他從來都沒有從這個角度考慮過。

也許這確實是值得考慮的一個角度。雖然人們可能不願意承認，但如果在相當一段時間內給一群人足夠的心理暗示，那麼他們一定會開始相信某一件事。

可是，這需要相當長的時間，甚至時間是唯一的決定因素。他關閉了玻璃上的畫面——這不會是皇帝可以接受的方案——皇帝沒有那麼多時間，自己也沒有那麼多時間。

他開始在房間裡踱步。這做不到……這根本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