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攬月大驚，含著淚水的瞳孔瞬間失色，“爹？你在說什麼？”
柳景山忍痛，“不要叫我爹，我沒有你這個女兒！”
皇帝眼中滿滿的笑意，但那笑意之下，卻是滿滿的恨意。
當他知道柳新柔懷上了南十鳶的孩子時，他高興地手舞足蹈，興奮地一晚上沒睡。
他甚至想即刻把太子之位轉給南十鳶。
得虧皇后苦口婆心教育了他一晚上，他才沒有做出魯莽的舉動。
可才幾天，就傳來了孩子沒了的訊息。
他日日以淚洗面，心中除了悲痛，還有憤怒、恨意。
當他知道是柳攬月後，他巴不得親自去殺了洩憤。
可南十鳶可能有後嗣，柳新柔未婚先孕的事不能被天下人所知，他不得不暫且嚥下這件事。
柳攬月是柳景山的女兒，還是最疼愛的一個，皇帝不得不想出一個權謀之策。
他設計叫了一夥土匪，本想抓了柳攬月一晚上，敗壞了她的名聲，然後逼得她自殺。
沒想到當天晚上，柳攬月居然自己主動翻了牆出去，親自送到了手上。
翌日，他抓了柳攬月入宮，便是要徹底處置掉她。
聽到柳景山不認她這個女兒，皇帝的目的算是達成了。
他幾乎迫不及待地說道：“貶為庶民，拖下去，殺了，丟到亂葬崗。”
柳景山不敢相信地看著皇帝，但此刻他也不敢再說什麼。
哪怕現在保下柳攬月，日後也註定是個麻煩。
既然已經決定了要捨棄，便不能再心軟。
柳景山似乎又蒼老了好多歲，哆哆嗦嗦著手，跪在地上，大聲說道：“陛下英明！”
柳攬月不敢相信，可雙手被一幫太監禁錮，直直拖了出去。
偌大的御書房中迴盪著她的哭喊。
“爹爹，救救女兒！啊！放開我！我沒有做錯事！土匪沒有對我做什麼！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
等御書房安靜下來，柳景山的臉上早已淚流滿面。
皇帝卻心情大好，“柳景山，你是看著朕長大的，朕實在不忍你誤入歧途。”
柳景山哆嗦著身子，沒有說話。
“朕已幫過你了，回府之後要做什麼，你且好好想想，別再做了錯事，下次朕便不會再心軟。”
說完這話，皇帝揮了揮手，示意柳景山離開。
宮道上除了灑掃的宮人外，沒有別人。
柳景山獨自一人走在長長的宮道上，腦中回憶著這麼多年與柳攬月的種種。
那是他親手養大的女兒，他是多麼寵愛。
可柳攬月卻做出了差點斷送他仕途的事來。
雖然不知道其中有什麼彎彎繞繞，可皇帝的話，柳景山聽得明明白白。
這次，柳攬月犯下的錯必然不是被土匪擄走，而是做了什麼會殃及整個丞相府的事。
皇帝慈悲，才饒過他一次。
下一次若再有此事，皇帝便會讓京城不會再有柳家！
柳景山渾身一哆嗦，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事到如今，他再清楚不過自己該做什麼。
回了府，紅著血屁股的柳景山做了第一件事——
他讓辛氏搬出了花韻閣，將她安置在外頭的宅子裡。
一開始，辛氏哭天喊地，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居然連柳宅的門都進不去了。
可當她知道柳攬月被皇帝處死之後，她突然安靜了下來，仰天大哭，嘴裡哭喊著：
“柳景山，你負我！你負了我！！攬月可憐啊，我的女兒，真是可憐啊！她這麼善良，這麼可愛，都是被唐氏和柳新柔這兩個狗孃養的害的！我的攬月啊！你被害得好苦啊！！柳景山，你助紂為虐！你不得好死！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
整個京城都聽到了她的哭喊，都在竊竊私語。
但辛氏哭喊得再厲害，大家也不過覺得是一個妾室不得老爺寵愛，被逐出了家門罷了。
一個妾室而已，引不起大家的憐憫。
等一切安靜下來，柳景山做了第二件事——
他親自去京城最好的鋪面買了上等的絲綢和麵首，又親自送到了柳新柔的房裡。
柳新柔自然受寵若驚，“爹爹？這是？”
並不是她沒有見過這些東西，前段時間皇后剛送給她好幾箱子。
只是，這是自出生以來，柳景山第一次給她買東西。
柳景山蒼老了好多，頭頂的白髮多了好幾撮。
“柔兒，這些都是爹的心意，你且收著。”
柳新柔疑惑看著他，“爹爹不曾給女兒買過東西。”
老人摸了摸頭頂，“是，爹爹做得不夠稱職，爹爹做錯了。爹爹以後會慢慢補償你。”
柳景山一把抓住柳新柔的手，“柔兒，不要離開爹爹，好嗎？”
看著他噙著淚水的雙眼，柳新柔笑了起來。
但這笑越恬靜，柳景山心裡越發毛。
“爹爹憑什麼認為，這幾條綢緞和麵首，就能為你贖罪呢？”
柳景山猛地愣在原地，眼前熟悉的面龐似乎變得有些陌生。
他的雙唇滿是唇裂，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麼。
似乎又蒼老了好幾歲。
他把手縮回，哀嘆了一口氣，出了門。
一走出門外，柳景山臉上的表情瞬間發生了變化。
扭曲、再扭曲、最後成了憤怒和猙獰。
“婊子、賤貨！”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老子的女兒也敢對老子出言不遜了！”
“嫡女算什麼東西，老子去外頭再找一個女人來，把唐氏休了，到時候你還嫡女？被休了的女人，被棄了的女兒，乞丐看一眼都嫌棄！”
“這輩子只有老子休你們的份，只有老子不要你們，你有能耐，有本事你搞老子！”
三日後，一封和離書遞到了柳景山的手上。
柳景山錯愕抬頭，正對上淡淡笑著的唐氏。
“你，要和我和離？”
唐氏點點頭，“正是。”
柳景山的雙眼變得血紅，朝她怒吼，“你敢？！”
他揚起手，想把和離書撕碎。
“丞相，勸你三思！”公公從不遠處走來。
“唐夫人和你和離的事，是得了皇后娘娘和陛下的准許。”
皇后和皇帝？
柳景山不明白，“什麼意思？”
公公笑意盈盈，“意思便是，若你撕了這和離書，便是抗旨。”
唐氏也笑意盈盈的，“柳景山，快簽了這和離書吧。”
說著，她身後傳來騷動。
柳景山朝她的後面望去。
居然是唐家的族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