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聖宮休息了一晚。
晨霧瀰漫間,我踏著山路去山洞中看了刑天的頭顱,還好並無什麼變化。
我又加了幾道結界,便從洞中出來了。
往東聖宮去的路上,半路遇到一個魔界宮女,說是魔君讓我去前殿一敘。
我也沒有多想,既然如今入了魔道,又住在魔界,也麻煩了他許多。如今他有事情來找我,我斷沒有拒絕他的道理。
等去了前殿,遠遠就瞧見裡面似乎除了魔君,還有其他人。
他們坐在那裡,似乎在談論什麼。
只是其中一個人的紅色衣服實在太過扎眼。
在我想裝沒有看見掉頭就走時,突然一個冷聲從後面傳來:“想必這就是未來的花後嗎?”
“帝姬來了。”魔君應該是才看到我到了,也跟了一句。
我離去的腳步一頓,只能硬著頭皮轉身走入前殿。
殿內,除了魔君和姬奏,還有緋翊和武曲星君。
我目不斜視地走到魔君面前:“魔君何事找我?”
魔君尷尬地咳了兩咳道:“殿下今日來是給新娘子送賀禮,只是賀禮還想親手遞給新娘子。”
我與緋翊的恩恩怨怨,魔君可能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當時帶著天兵天將絞殺我之事,倒是在三界傳的沸沸揚揚。
難怪他此刻尷尬,眼睛躲躲閃閃都不知道應該看向何處,一旁的姬奏臉上的神色也很是古怪。
不該讓他為難的,魔界收留我已是給他們添了麻煩。
我點了點頭,魔君和姬奏便一前一後的離開了前殿。
"你也去吧。"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盔甲之聲便跟著漸行漸遠。
我緩緩轉過身,把視線移到了來客身上。
他坐在輪椅上,身上好幾處還有包紮並未拆掉,應該是上次在大荒我打他之傷還未好。
只是他坐著輪椅………在我印象中,似乎是我上次在大荒見他時,他似乎行動就很不便了。
況且幾日不見,他眼見著比上次見更要消瘦了,眉目低垂。頭髮未戴冠,只拿了一個淺粉色的髮帶束著,有幾根髮絲不聽話的從他前額垂了下來。
他的左手邊擺放了一個用紅色布包裹的物件。
估計這就是他為我準備的賀禮。
刻意忽略掉心口劃過的一絲疼,只想著並不願與他多待,便先開口道:“殿下既然是來送賀禮,不如把賀禮給我吧。”
“果真是你。”他沒有接我的話,而是抬起了眼眸死死得盯著我:“你為什麼要選水雲身?”
“殿下說笑了,我選誰是我自己的事情。倒是殿下若並非誠心把賀禮給我,只是來這裡質問我的私事,那我只能先走一步。”說完我就往門口邁去。
“等等。”
身後傳來輪子滾地在地上發出的聲音,彷彿碾壓的不是此刻的地面,而是我的心口。
腳步不由得放緩了,輪子滾動聲也在我近處停了下來。
“賀禮我放在桌子上了,你收了我的禮,可否答應我一個請求。”
我轉過臉看他,就見他面上神情還是如常。
這個人…臉皮忒厚了些。
我剛要出聲拒絕,他掩口輕咳了兩聲:“我許久沒有來魔界,你帶我走一走吧,如今我腿腳不便,還………有勞你推我。”
這下我就有些語結了,他這請求倒是並不過分。而且如今他來此處,便是客人,我健全,他殘缺。
若我不答應,反倒顯得我有些小家子氣。
我走到他身後,緩緩推著他前行。先前應東聖宮娘娘的緣故,我對魔界也有所瞭解,故而領著他來參觀倒也不心虛。
“你在魔界過得好嗎?”他開口問我。
我還在想怎麼回答,他倒是自顧自又說道:“應該是好的,總比你在天界過得自在。你性格活潑不喜拘束,天宮與你來說,是囚籠。”
“嗯。”我小聲地應了一聲,推著他繼續沿著山路走。
“你師父他………”
“他很好,只是你若還要帶走他,我依然會和你拼命。”我推著他輪椅的手不自覺的握緊。
“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不會說出去,就連此次前來我也只帶了武曲星君,你知道的他是我親信。”
“那便好。”
“童童,對不起。” 他說著。
我腳下一頓,時過境遷,他與我說對不起。
他把輪椅轉了過來,抬頭與我對視:“水雲身說得對,我確實護不住你,也不該把你強留在身邊。”
我看著他認真的眼神,心裡五味雜成。
他那日的那句“殺”,終究是成了我與他之間永遠的鴻溝。
此時天空中開始微微飄雪,其實我成魔之後,我對於溫度的感知並不強,是冷是熱,我都無太大感覺。
只是此刻,我不知道為何,突然覺得有些冷。
視線望向遠處山谷,不由得回憶起當時在望月都時,也是這樣的雪景。
我與他、還有水雲身、姬奏聚在摘星閣,圍爐煮酒,閒話賞雪。
“殿下無需如此說。”
“大荒那日並非我本意,你之事與你而言只是刑天,可與天界來說就是是否與妖族重新開戰的號角,那日情形天界必須要交出刑天,我知你難,所以我想如果我去拘你,你在我手上我還能護你周全。說要殺你,也只是演給其他人看,我一直伺機在護你,只是我也未能料到會有暗箭。”
真相竟是如此這般嗎?可是我已經不想去深究真假了。
所以我只是繼續沉默地看向遠方的山谷:“下雪了,殿下還是早些迴天界吧,”
“童童還是不肯原諒我嗎?”緋翊的聲音再次響起。
有什麼原諒不原諒呢?
“我的命是殿下所救,我感念殿下。殿下若還是執意要我的命,我亦無話可說,只是還請殿下等我婚後再動手。”
“童童,你怎麼還不明白,我從未想過要你性命。可,你對水雲身的情誼比你自己的性命還重要,你當真屬意於他?”
傷心山中雪景存,曾是一劍寒霜少年郎。
時過境遷,緣因會際。
我只聽得我喉嚨裡發出了一個字:“是。”
“那便祝你二人,蘭芝茂千載,琴瑟樂萬年。”
我雙手交疊與胸前,朝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多謝神君。”
我們之間算是恩怨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