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紅築基那日,浩然真人高興得在青虹峰大擺宴席,特意邀請了其他峰的好友,就是為了炫耀一下自家爭氣的開山大弟子。
話題中心的李月紅此時正蹲在小廚房,跟一個短髮亂糟糟的少年分一個饅頭。
那少年是她一年前在書院認識的百器峰弟子,叫嚴無傷,比自已早來了十年,去年築了基。
嚴無傷嘴裡塞著饅頭,嘟噥道:“我築基的時候我師尊就沒擺宴席呢。”
李月紅無聊道:“可能你築基太慢了,百里師叔不想這麼大張旗鼓吧。”
嚴無傷:“……”
但無法反駁。
他費勁地嚥下一口饅頭,道:“話又說回來。你不是今日的主角,怎麼還躲在這裡吃饅頭?”
李月紅有些發愁:“開席後我就得被我師父拉去示眾了,哪裡有時間吃東西。”
嚴無傷:“也是。這裡有盤百年靈獸肉,我偷……拿一塊給你吧。”
李月紅把饅頭伸過去接肉。
嚴無傷手一抖,肉掉了。
“嘶——”李月紅倒吸一口氣,疑惑地看著嚴無傷。
只見他盯著自已身後,嘴唇抖動,已經變成一隻瑟瑟發抖的公鵪鶉。
“?”
李月紅回頭。
小廚房窗外,莫無涯站在外面,面無表情地看著做賊似的蹲在地上的兩人。
李月紅:“……”
莫無涯:“……”
她和嚴無傷忙站了起來,將饅頭藏到身後,一齊道:“莫師叔!”
兩個人撓破頭都想不通莫無涯怎麼親自跑到青虹峰的小廚房來,但沒人敢問。
莫無涯卻先開了口,漫不經心道:“此番過來,是為祝賀你成功築基。”
“啊……”李月紅呆呆看著他,心說今天青虹峰來了一堆人,哪個不是。
卻見莫無涯手掌一翻,一把刀落入他手中。
那刀雖不比他時常背在身後的九黎那麼大,卻也十分修長,刀身流暢,自帶一種古樸的美感。
他向前伸手,垂眼盯著李月紅,道:“這是給你的賀禮。”
李月紅雙手接過,有些茫然,但還是十分感激:“多謝莫師叔……可——”
“我知你只用劍。”莫無涯似乎料到她會怎麼說,只淡淡打斷了她的話,“但若要登上劍道之巔峰,便要對其他武學也抱有一視同仁的態度。”
李月紅似懂非懂,點了點頭,再次道謝。
莫無涯便點了點頭,不再多言,直接轉身離開了青虹峰。
李月紅這才低頭細看這把刀……即便她接觸過的法寶不多,也能感受到這把刀並非凡品。
嚴無傷卻驚撥出聲:“斫風!?”
李月紅一愣,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刀背上的古字。
“斫風……有什麼講究嗎?”
嚴無傷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奇怪,卻還是回答道:“這好像是莫師叔成功打造的第一把刀。先前小師叔向他討這把刀,他都沒給呢,說這把刀還沒遇到合適的人,今後要傳給自已的第一個弟子。”
“……啊,”李月紅翻來覆去看著手中的刀,喃喃道,“可我不用刀,也不是他弟子啊……”
-
--
“聽說我林師弟今天找你打架了?”
嚴無傷從李月紅身後跑來,雙手撐在她肩上躍起又跳下,一邊興奮地問。
李月紅順手去捅他肋下:“是來找我捱揍的。搞不懂,是來試試我新晉金丹的水分嗎。”
嚴無傷熟練躲開,神秘兮兮地笑道:“他是嫉妒你呢。他不知道從哪裡聽來了斫風的事情,覺得是你搶走了他師父本該給他的刀,想從你這裡贏回來。”
李月紅:“……”
她一頭霧水:“莫師叔不是另外給他打過一把刀嗎?斫風與他慣常用的那把樣式又不一樣。”
嚴無傷“嘖”了一聲:“那也不一樣啊。況且你不也不用刀嘛……”
二人離開春秋書院,往山下走,李月紅對嚴無傷明著暗著幫他師弟打探斫風的事情嗤之以鼻:“再怎麼說這也是莫師叔親手送給我的,我怎可轉贈給他人。”
嚴無傷撓撓頭:“我又沒有一定要幫他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他又小聲道:“你也別生他的氣,林師弟就是太仰慕他師父了,這才出此下策。不過我也沒想到,你對這把刀也這麼堅持。”
李月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也仰慕莫師叔,不行嘛?”
嚴無傷:“你?”隨後他露出了“你一定是在逗我,我才不上當”的表情。
李月紅雖然說了句“愛信不信”,卻也沒有說謊。
心比天高的少年人有哪個不崇拜莫無涯這等狂傲恣意的天才,況且自家師尊浩然真人時常不在青虹峰中,莫無涯雖說無緣與她成為師徒,卻也指點過她不少。
突破金丹前,沒有人知道,李月紅的劍道已經達到瓶頸。
那是她修行之中第一次感到迷茫,明明一心一意傾注在劍道之上,為何看不到一點前進的希望。
直到那日整理法寶時偶然看到斫風,才想起莫師叔將此刀贈予她時說過,若要登上劍道之巔峰,便要對其他武學也抱有一視同仁的態度。
她心中茫然,前去起鳳閣,第一次翻開一本最基礎的下品刀譜,花了一天時間看完。
接著她又不自覺地看起槍法、鞭法,乃至於百兵之法,一時入迷,回過神來,才驚覺自已從前習劍便只關注劍,竟不知不覺限制了她的眼界。
那次之後,瓶頸不再,李月紅也對莫無涯心服口服。
……但嚴無傷不相信,她自然也不會跟他多做解釋。
二人慢慢晃下山去。
與此同時。
一棵樹上,小憩結束的莫無涯睜開眼,看向二人離開的方向,臉上少見地出現了幾分震驚和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