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林點了點頭，這時，身上屬於商人的精明不復存在，又恢復了小輩站在長輩面前的謙和有禮。

“是要去肉聯廠談談採購肉製品的事。”

猜想得到驗證，蘇明理心情大好，忙道。

“正好，我一個朋友老徐在肉聯廠工作，也負責銷售這一塊，這馬上要到下班的點了，不然我帶你過去一趟？”

自從政策放開以後，國家取消了統籌統銷，肉聯廠也受到了衝擊，生意每況日下。

想到老友每天為了肉的銷路唉聲嘆氣，臉上的褶子都多了幾條，蘇明理就想從中牽個線。

螞蚱再小，吃到嘴裡也算口肉，能幫老徐一點算一點兒。

何方林眼底閃過驚喜，沒想到蘇廠長還是個熱心腸的好人，忙道。

“真的？那就太感謝蘇廠長了！”

蘇明理擺了擺手，怕老徐下工走了，先給肉聯廠打電話讓老徐等自己一會，然後帶何方林出了辦公室。

“走走走，我騎廠裡的腳踏車帶你去！”

一般廠裡配備的腳踏車是專門供給跑業務的工人騎，但這會事出有因，他徵用一下也沒事。

何方林自然不能讓他騎車帶自己，來到車棚隨便選了一輛腳踏車，帶著蘇明理直奔肉聯廠。

有蘇明理帶路，何方林很容易就見到了肉聯廠銷售部主任徐明東。

和蘇明理的高大威武不同，徐明東五短身材，國字臉上兩道八字白眉。

不笑的時候正氣凜然，笑起來卻又像個慈眉善目的彌勒佛。

聽明白了兩人的來意，徐明東感激的看了一眼蘇明理。

老蘇知道他難，特意幫忙來了。

既然是過來談生意的，人又是老蘇帶過來的，徐明東也不藏著掖著，看著何方林直接開門見山道。

“咱們這邊豬肉、雞肉、牛羊肉、包括各類水產品都有。”

“精品豬肉6毛9一斤、整雞、整鴨貴些，統一按1塊3一斤算給你，水產品...”

何方林聽他報完價格，笑了笑，直言道。

“不瞞徐主任，精品肉我要的量其實並不大，主要還是想從您這大批次採購下水、雞爪、鴨爪、雞頭和鴨頭之類的次等肉。”

徐明東看了蘇明理一眼，蘇明理也是一臉不解，忙道。

“小何，你不是開飯店嗎？要那玩意兒幹嘛？那玩意幾乎沒人吃！”

何方林言簡意賅，笑的自信：“沒人吃是因為他們做的不好吃，但是我能把它們變成美味佳餚。”

蘇明理想起他做的大鍋飯，噎了噎，沒再繼續說話。

何方林的廚藝確實好！

徐明東對何方林的話不以為然，覺得他是在說大話，下水即使做熟了都一股子腥味，他能做好？

心裡這麼想，面上卻始終笑吟吟。

“你是老蘇帶來的人，下水的價格也給你算便宜點，一毛錢一斤！”

何方林笑著搖了搖頭。

“徐主任，我是長期大批次採購這些東西，咱們不是合作一次兩次的買賣，所以這個價格我不能接受！”

嫌貴？

徐明東蹙了蹙眉：“那你心裡的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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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方林伸手比了個5道。

“下水、爪子和頭之類的肉品5分錢一斤，我暫時先定一千斤，精品豬肉先訂200斤按3毛錢一斤算，以後每天具體能要多少量，我還得等飯店開業做個統計以後才能回覆您！”

徐明東聽他張嘴就要一千多斤肉，心底驚了驚，但一聽他報的價格卻猶豫了起來。

蘇明理經常跟他在一起吃飯喝酒，知道何方林開的價格也給肉聯廠留了利潤，開口勸道。

“老徐，那些下水最後賣不出去，也是拉去養豬場餵豬，與其這樣，你還不如賣給小何給廠裡增點效益。

至於精品豬肉，雖然利潤是低了些，但你們是長期合作，積少成多...”

徐明東咬了咬牙，最終拍板定音：“成，那就下水5分，精品肉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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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好正事，徐明東帶蘇明理和何方林兩人去食堂吃了飯才放人離開。

何方林先騎著腳踏車把蘇明理送回酒廠，又趕著驢車馬不停蹄的趕到工商局遞交材料，辦理經營許可證並不複雜，自己只要把材料準備齊全上交，過幾天來拿證就可以了。

把正事辦完，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何方林回縣城看了一眼裝修的進度。

張金銀等人分工明確，主屋裡的隔牆已經全部砸了，舊磚全部堆積在一邊備用。

兩人蹲在北邊砌隔牆，兩人拉著捲尺丈量尺寸壘花架。

蓋房、裝修這一塊，何方林確實不懂，前世也確實沒幹過。

既然技術活幹不來，就搭把手幫著遞塊磚，畢竟是自家的房子，具體怎麼裝修他心裡更清楚，在這監工也能提些建設性的建議。

大壯幾人見何方林擼起袖子就幹，絲毫沒有暴發戶的架子，不住地對他豎大拇指。

“方林好樣的，有錢了還能跟咱們一起幹這些髒活、累活，一點大老闆的架子都沒有！”

“是啊，不像有些人手裡有點錢以後，尾巴都能翹天上去，恨不得拿鼻孔看人，我看著就倒牙！”

“魏家村的那些長舌婦還在背後嚼舌根說你是爛泥扶不上牆的小混混，就該讓她們過來看看，小混混能買得起那麼大房子？”

....

何方林被眾人你一言我一句誇的有點臉紅，歪頭擦了擦臉上的汗，玩笑道。

“哥們兒別誇了，看看，恁厚的臉皮都紅了！我算什麼大老闆，就是乾點小生意賺點生活費罷了。”

“再說了，我也跟你們一樣是個根正苗紅的農民，幹這點活算啥？”

說到自己是農民的時候，何方林挺直了脊樑，拍著胸脯，那模樣看著格外驕傲。

逗得眾人哈哈大笑，對魏家的這個女婿更滿意了，會做人會說話，人也坦坦蕩蕩，靠得住！

眾人就這樣一邊說笑一邊麻利的幹活，一直忙到晚上才摸黑往家裡趕。

回到家，爹和木工們還在點著火堆，就著昏黃的火光做桌椅板凳。

有富、大強、狗娃、草根和二柱不會木工，就兩三人一組抬著木頭往牆邊堆。

明明是大冷的天，額上的汗卻像豆大的珠子，一顆一顆的往地上砸，暈開一片小水花。

狗娃見何方林跳下驢車，眼睛亮晶晶的，一步三跳跑過來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臉上是靦腆的笑。

賴頭狗有樣學樣，前爪一抬，死死抱住他另一條腿，腥紅的舌頭歪歪斜斜的吐在外面，一臉傻氣。

何方林：“......”

上次要不是狗娃和賴頭狗，自己也來不及救魏南枝，心裡對狗娃是真的感激。

兩隻大手分別罩住狗娃和賴頭狗的腦袋使勁揉了揉，笑著問。

“咋啦？”

山裡冬天的風烈，狗娃的小臉被吹得紅撲撲的。

伸出手指了指聚在木頭堆旁邊的有富幾人，一向靦腆的小臉上難得露出了些激動和興奮的神情。

“哥，快來，哥幾個找你有大事！”

從一個孩子口中聽到大事這兩個字，何方林覺得滑稽不已。

但還是順著他的力道往那邊走，懶洋洋道。

“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呀？”

有富幾人原本正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見狗娃拉著何方林過來了，趕緊立正站好。

仔細看，每個人眼裡都藏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何方林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

很是疑惑，今天村裡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能讓他們這麼興奮？

然而，有富下一刻的舉動，卻讓他瞳孔猛地一縮。

心臟也像被什麼東西劇烈的撞擊了般狠狠收縮了一下，連呼吸都跟著停滯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