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致仕之後,比原本時空活多了一年。
如他所願,多陪皇帝一年,看到了大軍出北美洲的盛況。
臨終的時刻,他拉著隆慶皇帝的手說:“臣很高興。”
……臣很高興,看到明軍下南洋、出美洲;
臣很高興,看到陛下成為功比洪武永樂的一代聖皇;
臣很高興,能走在皇上前面。
有一年,他曾做過一個噩夢,夢裡隆慶皇帝跟他道別,還像一個孩子似的,委屈地說:“老師,我疼。”
那一刻,他才是痛徹心扉,眼淚控制不住地唰唰流了一日。
“臣很高興,所以皇上也不要難過。你要保重龍體,看到更強大的大明。”高拱最後交代。
即便到最後一刻,他最關心的還是隆慶的身體。
壽終正寢後,高拱恍惚飄蕩在府邸上空,看到盛大的喪儀,看到皇帝無聲落淚,又看到張居正一步步從遠方歸來……
他看到,太子大婚,晏珣像一個父親一樣操持。
高拱笑了笑,當初隆慶迎娶陳氏,就是他做的正使。
又過了些時候,張居正也與世長辭、隆慶病倒退位、太子登基。
新帝年號萬曆。
大明萬世長存。
高拱的靈魂向遠方飄去……若能再見到嘉靖皇帝,要隆重彙報工作。
您讓我做小裕王的老師,我做得很好吧?
年度優秀教師獎、感動大明獎,非我莫屬。
……
彷彿穿過重重星河,高拱又見到了嘉靖皇帝朱厚熜。
道觀的小道士見怪不怪,一臉平靜地邊刷小影片邊打坐,再豎著耳朵聽八卦。
天靈靈地靈靈,我終於知道為什麼祖傳道觀只有我一人!
原來咱家道觀有大秘密!
高拱在李開先的講解中,很快了解自已的新處境。
不過,他並不是很關心自已到了什麼地方……目前最重要的是,彙報工作。
“陛下,臣不負所托!”
高拱擺開陣勢,從隆慶登基開始講起……講著講著,他自已都恍惚,原來發生了那麼多的事!
十幾年時間,幹成了前面一百年都沒完成的事!
他的神色越來越驕傲,聲音越來越高亢。
李開先去世時,只看到了板升人南歸,本以為完成隆慶開海、韃靼封貢,就是隆慶朝最大的功績。
沒想到……
攻下倭國京都、簽訂《馬關條約》、收復南洋故地、團結各族人民出美洲……這一樁樁一件件,戲文都不敢這麼寫。
“是真的?”李開先喃喃自語。
高拱瞪眼:“我還能說謊?”
朱厚熜面不改色,鎮定地說:“你再說一遍。”
高拱又複述一遍。
朱厚熜點點頭:“你再說一遍。”
高拱:……
高拱重複說了三遍,朱厚熜才確定自已沒有幻聽……鎮定片刻之後,他哈哈大笑衝了出去。
小道士:“……要幫忙報警嗎?”
妖妖靈嗎?
我這裡有個穿越的皇帝瘋了!啥?我沒瘋,瘋的不是我!
朱厚熜沒有瘋。
他只是狂喜,過了一會兒又衝了回來,大笑道:“朕果然沒有選錯人!吾兒載坖有大帝之姿!”
南軍北調、隆慶開關、俺答封貢,他都不意外。
因為他在位期間,已經讓譚綸、戚繼光、俞大猷等平定東南,為這一切奠定基礎。
但後面那些事,就超乎他的預料。
李開先也回過神,輕咳兩聲:“我得說一下……方才高新鄭說的故事……哦,說的舊事中,最常出現的名字是晏珣。”
無論是倭國、南洋、美洲,都有晏珣的身影。
晏家父子的大手,推動了這一切。
高拱說:“不錯,是晏珣。我原本不知道,晏珣為何總有超前的認識,彷彿能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現在明白了。”
報告道祖!有穿越者作弊!
但……高拱和李開先不約而同地看向道觀中三清的塑像,也許這就是道祖的意思?
在這個離奇的時空相遇,也是一種難得的緣分。
小道士嘀咕:“又要養多一個人!我們道觀很窮的!”
高拱當然不會像某人一樣要人養,他剛來的第二天,就跟李開先一起直播。
李開先這次不是彈琵琶,而是用一套瓷器做敲擊樂器,高拱跳舞。
直播間的人先是疑惑,隨即轟動。
有博學多才的懂王說:“這是什麼?古籍中的蹈舞之禮?”
“蹈舞之禮是什麼?”
“就是古時候大朝會官員跳的舞……背景音樂是大禮樂?我的天!這兩個人是哪個博物館出來的?”
必須是博物館的文物化形,才能還原得如此到位!
……
表演結束,李開先還有些遺憾:“大禮樂得用編鐘才夠氣魄。”
“蹈舞之禮,也得文武百官一起跳才夠氣勢。禮樂和舞蹈一起,就是泱泱華夏。”高拱也感慨。
朱厚熜:“朕昔日在景德鎮定製了一套瓷制樂器,演奏道家音樂最空靈。”
“陛下不要炫耀。”李開先和高拱說。
都直播賣藝了,不必再對朱厚熜畢恭畢敬。
朱厚熜:“你們才是炫耀吧?”
欺負朕不能歌善舞?
朕是皇帝,會用人就行了!
高拱對這個時空的一切都很好奇,玩得很高興……如他臨終時所說,臣真高興啊!
今後就不叫高拱,叫高興!
然而,他高興了三天,就悄悄離開了這個時空。
李開先一大早發現高拱憑空消失了,悵然若失:“所以,誰在這個時空停留多久,是不確定的?”
想一想也對,若所有故人都能在此長久停留,會對時空產生太大的影響?
朱厚熜發現高拱走了,悶悶不樂:“沒人跳舞了?他就來三天,就是來彙報工作?”
“來炫耀吧。”李開先以已度人。
朱厚熜:“……炫耀?”
李開先笑眯眯地說:“我有晏珣、德淵這樣的學生很驕傲。知道這些年學生的壯舉,恨不得跟從前認識的人……特別是夏言炫耀三天三夜。高拱有隆慶皇帝這樣的學生,也很驕傲啊!”
朱厚熜瞪眼:“那是我的兒子!他來找我炫耀?”
假爹炫到真爹面前?
過分了吧!
李開先笑道:“我說實話你別不高興……可能,在隆慶心中,高老師比您的地位重。”
朱厚熜可疑地沉默了……這個實情,他早就知道了。
當初高拱會試出題犯了大忌諱,他還沒怎麼樣,朱載坖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哼哼!說起來還是朕眼光好!朕選高拱、李春芳、張居正這些人輔佐載坖,又讓他信任重用晏家父子,才有他的功勳!”朱厚熜高傲地仰著頭。
“對!對!你說得都對。”李開先不跟朱厚熜爭辯。
我還說都是我的功勞呢!
我不教出晏珣這樣的學生,就沒有朱載坖曠古爍今的功勳!
小道士興沖沖地從外面走進來,大聲說:“老高呢?有個導演在直播間看到他,想請他出演一部戲,演一個重要歷史人物。”
“演誰?”李開先問。
“張居正!”小道士說。
李開先和朱厚熜微微一怔,都哈哈大笑。
朱厚熜說:“高拱和張居正……本質上挺像的。”
用一個新學的詞,高拱和張居正就是“相愛相殺”。高拱對張居正非常瞭解,演起來一定很像。
“他走了。”李開先說。
小道士呆愣片刻,拍了拍頭:“真可惜……哦,老朱,也有人找你演戲。”
“演誰?”朱厚熜睜大眼睛。
“張三丰。”小道士說。
朱厚熜徹底呆滯。
李開先拍手笑道:“你找了大半輩子的張三丰,終於如願以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