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搖明晃晃紮在胡蘊蓉心頭。

深秋的蓮花池水是冰涼的，蓮花枯槁卻纏人。靈犀腳下纏上一團水草身旁繞了幾朵蓮花，蓮花與水草想吞掉她，想藏起她，她拼命呼救。

“蓉娘娘，救救我，蓉娘娘，救救我……”

靈犀瞧見了胡蘊蓉，瞧見隱匿在桂花樹下的胡蘊蓉。她使勁力氣拍打水花，以求吸引胡蘊蓉的注意力。

胡蘊蓉察覺四下獨她一人。

“噠，噠，噠……”

胡蘊蓉花盆底的聲音逐漸靠近全身溺在蓮花池的靈犀。

靈犀拼盡最後一絲力氣，伸出一隻手求著胡蘊蓉拉她上去。

她開始還敢在水中無聲吶喊。

喊著。

“蓉娘娘，蓉娘娘……”

被嗆水兩次後，再出不了聲。

彼此，她的手觸碰到了另一隻手，一隻大人的手。她死死握住大人的手，想借力上岸。

胡蘊蓉低估了靈犀的力量，她覺得靈犀大約是想拖她下水。

她拼命掙脫，已經無力的靈犀方才用盡了最後一絲求救的力氣，被胡蘊蓉使勁一推，水下水草蓮花藤蔓摻雜，她再夠不到那隻後退的手。

靈犀憑藉殘存的意志，摸到髮髻上的步搖。取下步搖遞出水面。

想要叫旁的人看見自己。

胡蘊蓉恐懼，害怕，她方才不是本能推開靈犀，是靈犀求生意識太強她以為靈犀要害死自己。

在見到靈犀手中搖搖欲墜的步搖，她伸出手，奪了步搖。

將那隻手死死按了下去。

“噗通……”

步搖落入水中，湖面恢復了平靜。一切無恙。

明明已經沉入湖底的步搖，如何又出來了？

“這步搖哪裡來的？”

胡蘊蓉質問小宮女。

小宮女也是一臉不解。

“奴婢不知，奴婢是內務府四執庫的宮女，是繪春姑姑瞧見奴婢給將來的公主寢宮送東西叫奴婢順手給長春宮送暖緞。大約這也是皇后娘娘賞賜的。”

小宮女一副懵然不知的樣子胡蘊蓉放心了許多。

一時緊張她不知說什麼問了小宮女一句。

“你叫什麼名字。長得倒是好看。”

小宮女嚇得噗通一跪。

“奴婢叫魏嬿婉，多謝娘娘抬愛。”

可惜她說話時弘春不知怎地不安的哭了起來。

胡蘊蓉一門心思哄弘春，又惦記那隻步搖是怎麼來的，是誰想害她，壓根沒聽清魏嬿婉說自己的名字。

正要打發她走，外頭芙嬪打著簾子進來了。

“姐姐忙什麼呢？怎地聽見弘春哭鬧了？可是不舒坦？”

胡蘊蓉緊張不已，芙嬪怎麼突然過來了。真不是時候。下意識撿起地下的步搖。

“你差事辦的穩妥，這步搖賞賜你了。”

胡蘊蓉不能撿走步搖，也不能說是皇后送來的，會平添麻煩，索性當作是獎勵給眼前小宮女。

魏嬿婉第一遭來後宮送東西，在景仁宮先是七阿哥叫住了她要她幫忙整理衣衫，現在來長春宮，胡蘊蓉又賞賜東西給她。

喜不自勝，磕頭離去。

剛走出沒兩步芙嬪突然叫住了她。

“等等。”

魏嬿婉不知所以乖乖停下，胡蘊蓉則是嚇得不輕，芙嬪莫不是認出步搖是靈犀的步搖？

“你幫本宮送一樣東西去慈寧宮。”

芙嬪轉身又與胡蘊蓉道：

“方才去御花園折了幾捧菊花。冬日少有的色彩，過來就是要給姐姐。還給慈寧宮摘了幾捧，勞煩你送去。”

“只說是我和蓉嬪一份心意。”

魏嬿婉又領了一份好差事，喜滋滋的離開了。

胡蘊蓉心裡石頭落地。原來只是叫魏嬿婉送東西。

想著芙嬪自和端皇貴妃不親近後，倒是和六宮眾人親近，尤其見皇后和年世芍親近後，她早已暗中討好起太后 ，還是借的她的手。

不過每每給慈寧宮送東西芙嬪也都帶著胡蘊蓉。胡蘊蓉自是不好拒絕。

心裡記下她處處討好的手段。面上又奉承的謝過芙嬪送來的花兒。

魏嬿婉捧著山水瓶供著的明黃菊花。說了是芙嬪和胡蘊蓉的心意。

愈來愈冷的天氣，這樣明亮的色彩讓人覺得心裡舒坦，太后叫魏嬿婉將菊花放在小几上。細細端賞。

同在慈寧宮的還有年世蘭和九阿哥，元澈，以及六阿哥。

“花兒是蓉嬪娘娘和芙嬪娘娘送來的心意，奴婢過來時二位娘娘一同照料著十二阿哥。”

魏嬿婉今日得了好幾份好差事，一慣聽說太后是個和善的。遂也學會了討巧，順著芙嬪教導的說出送花的心意胡蘊蓉佔大頭。

太后聽得出其中貓膩，可也高興。這些妃嬪無論是打著什麼心思投靠太后，太后瞧著問題不大，都還高興。

“哀家很喜歡。祺妃你瞧呢？”

太后簡單一問，實則是存了試探之意。胡蘊蓉和芙嬪在一處那自然是有與皇后不睦的心思。

“太后喜歡自然什麼都是好的。”

太后失望又不失望。年世蘭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懂彎彎繞繞。可她跟誰巴結誰倒是挺好。

“你下去吧。”

太后吩咐叫魏嬿婉下去。

魏嬿婉小心告退。

往常她都沒有進後宮的機會。今日來了，還沒捱罵，她很想回去後好好攢銀子得個機會真正的來後宮娘娘們跟前侍候。

“皇祖母，孫兒去更衣。”

六阿哥起身更衣，年世蘭盯了他瞧了幾眼。

六阿哥方才一直盯著魏嬿婉頭上的步搖。她早留意了。從魏嬿婉進來她就發覺了那隻步搖，那是皇后私下裡賞賜給靈犀的。

那幾日靈犀臉傷了。但是愛出去，也愛戴著皇后給的東西，那支步搖才戴出來，應當只有她和齊允兒見過。

如今瞧六阿哥自是瞭解靈犀的喜好，認出步搖是靈犀所有。

“小九餓了沒有。若是餓了祺娘娘給你取棗泥山藥糕可好？”

小九點了點頭。

年世蘭起身示意去小廚房，太后忙著看元澈習字沒管年世蘭，竹息又送了六阿哥出去。

太后的小廚房正好離偏殿近，六阿哥在偏殿更衣。

竹息在外頭守著見到年世蘭，忙過來幫她。一時六阿哥得了空，匆匆追上魏嬿婉。問清楚了頭上步搖是從何而來。

魏嬿婉一五一十回答是胡蘊蓉賞賜給她的。

六阿哥記得很清楚，靈犀素日愛美，佩戴的頭面首飾都是一套，靈犀溺斃那日，他就發覺靈犀的髮髻上少了一支步搖。

正該是魏嬿婉頭上佩戴的湖藍色米珠步搖。

六阿哥問清楚了問題，不想打草驚蛇，也封賞了魏嬿婉一些散碎銀子。

年世蘭再端了糕點回太后跟前，已經從景泰口中知曉了六阿哥和魏嬿婉說的什麼。在太后跟前不好多說，預備回宮後慢慢思量。

年世蘭甫一入內，聞到了一股甜蜜的香。

十分的熟悉，看著往香爐裡添香的竹息。

這是鵝梨帳中香？

年世蘭默不作聲。陪著九阿哥和元澈又寫了一會子。太后大約是乏了叫竹息送了幾人離去。

待竹息再回來太后擺弄著小几上的菊花。

“今日的香味道是對了。只是不知安嬪可識得出？”

竹息自通道：

“從來沒有太后調配不好的香，也從沒人越過太后去。想當年歡宜香太后也只錯了一次就配出了方子。”

太后神色裡有些得意有些無奈。嘆了一聲。

“送去養心殿，挑著安嬪過去的日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