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富麗堂皇的黑色商務車上,魏鵬沉浸在軟墊座椅的貼心包裹中,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愜意。車廂內淡淡的皮革和香芬的氣息交織,彷佛在無聲地告訴他:這輩子他也算是有了點闊綽的體驗。畢竟,能被一個如出水芙蓉般的漂亮姐姐無償地請吃豪華大餐,還附帶專車接送服務,這種待遇可不是層出不窮的。
那個姐姐的名字如清風拂面,叫什麼來著?哦,對了,好像是叫謝靜怡。這名字脫口而出便是一種享受,如同從名媛貴族中漫步而來,或許是商界的翹楚,政壇的佼佼者,又或是閒雲野鶴般的貴族後代。魏鵬心中暗暗忖度,如果他能有幸扶搖直上,找個這樣的金枝玉葉依靠,那麼人生豈不是更上一層樓?
想到這裡,魏鵬腦海裡又浮現出另一個人——玫瑰齒輪酒館的女老闆李華麗。她倒也算是金貴之人,外表倒也中上,就是有著一股不好惹的暴力氣息,有什麼事就喜歡揍自己,而且給的東西不是破舊的外套就是廉價的燒餅或者煎餅果子......過去的自己倒也是很感激,但是如今有了比較,就顯得沒有那麼理想了。
而且,自己似乎因為她的緣故,還被動捲入了某些不可告人的風波中。那句古話是怎麼說的來著?“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他和李姐相距甚遠,更別說夫妻一說了。至於那塊狗屁懷錶,小八嘎們想要,給就是了,倒能賺點小錢。自己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哪有能力左右大局,更別提什麼國家安全了。
司機是個五十來歲的老司機,臉上刻滿了歲月的溝壑,但雙眼依舊明亮有神,嘴角掛著一抹會心的笑意,似乎生活給他的經驗讓他洞察世間百態。他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穿著一件筆挺的制服,一看便知道是訓練有素、經驗豐富的老行尊。他的動作優雅得體,轉動方向盤時總能恰到好處,顯示出一種職業的矜持與優雅。
“魏先生,還有大約半小時,我們就能抵達東寧區了。”司機師傅調整了一下後視鏡,目光在魏鵬身上掃過,眼中掠過一絲探究,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幾分。他緩緩地說,“這裡……嗯,是有些許的髒亂差,貧民窟嘛,生活的氣息濃厚。如果您是想品味人生百態,可能還有更適合的地方。那位小姐吩咐我要安全送您回家,但在東寧區,恐怕連我也難以確保您的絕對安全。”
司機的話語中滿是對這位“富家公子”的關切,以及一絲絲似有若無的獻媚。顯然,他是誤會了魏鵬的身份,心中早已把他當作了一個隱藏的貴族後代。
“沒事的,這裡我還算熟悉。”魏鵬懶洋洋地靠在座位上,嘴角上揚,露出了一絲調侃的笑容。他本能地捕捉到了司機的誤解,忍不住想要捉弄一下這位過度殷勤的老司機。“對了,司機師傅,那位小姐給了您多少錢啊?僱您開一整天的車呢?”
司機被問得一愣,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慌,但他迅速調整了自己的情緒,盡力恢復了一貫的狡黠笑容,喉嚨裡發出幾聲輕嗯。“哦,魏先生,您也知道,我作為一個司機,保護客戶的隱私是職業操守。我不能透露這些資訊。不過,對於像您這樣的少爺來說,這點錢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是吧?哈哈哈。”他故作諂媚地笑著,眼神裡閃爍著討好的光芒,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讓魏鵬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車子緩緩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途經的道路蜿蜒曲折,像是鐵軌交錯的迷宮。街邊高聳的建築物散發著鏽跡斑斑的金屬光澤,蒸汽管道在牆面上盤旋而上,偶爾噴出陣陣白煙,彷彿巨大的工廠機器仍在無聲地運轉。陽光透過濃重的煙霧,將一切都籠罩在朦朧的金色光暈之下。
東寧區的街道顯得更加貧窮落後,擁擠的人群中,各式各樣的小販叫賣聲此起彼伏,街道兩旁擺滿了各種攤販,出售著修補過的舊貨和簡陋的手工製品。孩子們在狹窄的巷弄中追逐嬉戲,而老舊的蒸汽機車不時地在他們身邊呼嘯而過,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這裡的生活節奏。車內,司機師傅依舊在滔滔不絕地介紹著東寧區的歷史與現狀,彷彿那些街頭趣聞能為這片貧瘠之地帶來一絲生氣。
而魏鵬,則是半聽半應,心裡卻在盤算著回到貧民窟後的生活安排,以及那個“小八嘎”和他所謂的“懷錶”之事。就這樣,載著二人的車子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偶爾顛簸總能被司機巧妙地技術減緩衝擊,讓魏鵬的旅途更為舒適。周圍的景物漸漸變得落魄,牆上的塗鴉、街邊的雜貨鋪、行人的慌張步伐,都在默默訴說著東寧區的貧困與紛擾。
司機師傅依舊在滔滔不絕地介紹著東寧區的歷史與現狀,偶爾夾雜著一些街頭趣聞,彷彿這樣能讓魏鵬對這個地方產生一絲絲的喜愛。而魏鵬,則是半聽半應,心裡卻在盤算著回到貧民窟後的生活安排,以及如何向暴力狂李華麗解釋自己的出逃過程。
在司機的一番話語和不斷的努力討好中,魏鵬悄然享受著這未曾有過的尊貴待遇。他心知肚明,這樣的日子恐怕不會長久,但至少在此刻,他可以感受一下假想中的富家公子生活是什麼樣的。雖然,在內心深處,魏鵬對那個美麗的小姐姐謝靜怡依舊帶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但隨著東寧區的臨近,他的思緒還是不得不回到這個現實世界裡,就當做是一場夢吧,魏鵬自我安慰道。
東寧區的邊緣逐漸揭示了其荒涼的面容,街道兩旁的建築稀疏如失落的牙齒,蒼穹被灰色的陰雲籠罩,一股不祥的沉寂籠罩了整個區域。車窗外,風起時嘩嘩作響的樹葉伴隨著遠處工廠煙囪斷斷續續的轟鳴聲,營造出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氛圍。
司機緊握方向盤,不安地望向前方。道路盡頭,一支憲兵隊伍如幽靈般出現。他們肩扛重型蒸汽槍,腰掛工具箱,制服上的銀色骷髏徽章在昏暗光線下散發著森冷之光。憲兵們嚴肅地排列在設定的路障旁,目光銳利,宛如捕獵者的眼睛,無情地掃視並且檢查著每一輛試圖透過這個路口的車輛。
“嗯,看來那些大人物的行動還是很快的,還不到一天,警戒程度就升級了,你看,居然都有憲兵設路障了。”魏鵬笑嘻嘻地指著前方,他的聲音在車廂內迴響。
司機點了點頭,但心裡卻沒有魏鵬那麼輕鬆,雖然司機和所謂的日本人或者爆炸事件並無關係,但他有另外一個麻煩:他是朝鮮人,是個外籍勞工,而且還是非法的。
根據聯邦憲法,只有透過工作簽證稽核的非聯邦公民才能進入聯邦工作,但為了保護聯邦本地年輕人的就業機會,每年聯邦開放的工作簽證只有一萬個,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是專屬於聯邦宗主大明帝國的,餘下的百分之二十,才是給蒙古人,俄羅斯人,歐洲人的,而朝鮮和日本,由於前者多是小偷,後者多是黑道,多數不喜歡老老實實的工作,因此聯邦勞工部對他們的稽核格外嚴格,因此每年能透過稽核的日朝外勞不超過百人。
不過這兩個地方距離聯邦核心區很近,於是他們發揮了偷渡的技能,大量進入海參崴,伯力,哈爾濱和海蘭泡工作。雖然平時,聯邦政府對這些人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如今,日本人在海參崴製造了兩起暴力事件,造成幾百人死亡,甚至罪魁禍首還沒抓到,那這個時候,為了給光榮驕傲的市民們一個交代,這些倒黴的日朝非法移民,就變成重點懲罰的物件了。
汽車越來月接近憲兵設定的哨卡,巨大的機械獸猶如一種無言的警告,鋼樑和鐵絲網構成的路障,象徵著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
巨大的戰鬥機械獸,覆蓋著堅固的金屬裝甲,安靜地守護在街道一側,紅色的光學感測器掃描著四周,發出轟鳴聲,它們的存在就是對任何可疑之人的潛在震懾。
司機深吸一口氣,試圖控制自己的緊張,他知道自己的假身份證明隨時可能被識破。車速不自覺地減慢,他的手微微顫抖著,將車停在了檢查點前。汗水從他的額頭滲出,他竭力保持鎮定。
“魏先生,魏少爺,求求你,如果憲兵來了,請您幫我說幾句話,我一個人從朝鮮來到海參崴打工,一大家子人都要我來養,很不容易的,少爺,我開車的技術還是很好的.....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每週都來給您開車。”司機用帶著顫抖的聲音,向魏鵬求情到。
“司機先生,你這是怎麼了?這些憲兵應該抓的是日本人,你一個朝鮮人害怕什麼?”魏鵬奇怪地問。
“魏少爺,我.....我沒有合法的工作簽證。”司機的嗓音顫抖。
“啊?什麼?難道你是....非法移民嗎?”魏鵬突然感覺有點發懵,不過很快,他就會被另一個更麻煩的問題折磨了。
不遠處,憲兵指揮官揮了揮手,機械獸便移動開來,留出一條通道。幾個憲兵向他們的車輛走來,黑色靴子在路面上的每一步都顯得分外沉重。其中一個憲兵停在車旁,他沉默地敲擊了車窗,聲音低沉而威嚴:“請出示駕駛證和身份證。”
司機顫抖著遞出檔案,同時嘗試展現出自信的微笑,心中默唸著不要被發現。
憲兵接過檔案,目光像鑽石般銳利,透過鏡片審視司機,同時另一隻手拍了拍機械獸,那是對它的一種隱晦的命令。
“你叫金善勇?”憲兵的聲音寒冷而淡漠,司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是,是的,先生。”司機回答,汗水已經浸溼了他的襯衫。
憲兵冷冷地繼續盤問:“這駕駛證上的名字是金尚永,你能解釋一下嗎?”
司機張口結舌,無從回答。就在這時,魏鵬清了清嗓子,試圖救場:“這位先生,這是個小誤會。你知道的,朝鮮人的名字都是音譯的,김선용是他朝鮮族的名字,金善勇或者金尚永都是這麼個聲音,他是普通窮人,小時候沒學過漢語,所以才會出現這種紕漏的。”
司機感激地望向魏鵬,急切地補充:“是的,是的,我叫김선용,這兩個都是我的漢文名字,我...我是大大滴良民,良民...”
憲兵並沒有放鬆警惕,語氣依然嚴厲:“不對吧,一般辦理駕駛證的時候,是需要身份證的,相關單位這麼可能出現這種差錯?還有,你的身份證...這東西看起來是假的,現在,給我下車,雙手舉起,我們需要進一步的檢查。”
這時,雖然已經是中午,但天上卻陰雲密佈,彷彿與沉重的空氣同在施壓。司機的雙手緊握著方向盤,像是在尋找最後的安慰。他的肩膀微微顫抖,深呼吸嘗試平復那股不斷上升的恐懼。憲兵的鐵靴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他們圍繞著車輛,眼神凌厲如刀。他艱難地吞下一口乾澀的唾沫,顫巍巍地解開安全帶,似乎時間在此刻凝固。但他的動作還未完成,一名憲兵便已粗暴地猛扯車門,冰冷的金屬把手瞬間脫離他的掌握。
憲兵一個蓄勢的動作,將司機從駕駛座位上強行拖出,那股力道讓司機幾乎未能站穩。他的身體輕微搖晃,瞬間感覺到周圍空氣的寒意與來自地面的溼冷。司機試圖掙扎,但憲兵的鐵臂如同鐵箍一般,緊緊束縛住他,任由他如何掙扎也無法擺脫。在司機的眼中,憲兵的面孔失去了人性,變得像機械獸一樣冷酷無情。
魏鵬見狀,眼神中的緊張變得更加明顯。他從車內俯瞰這一幕,眼睛裡掠過一絲慌亂。他的聲音儘管嘗試保持堅定,但在那股壓迫感下也變得微微顫抖:“閣下,請聽我說,這是我的司機,只是檔案上的一個小失誤。他是來自大明屬國朝鮮京畿道的合法公民,可能是在辦理檔案時發生了些許差錯。請您在我的面子上,放過我們一次。這個可憐人,他不過是個平凡的司機,家中有老有小需要他贍養,這份工作對他的意義不言而喻。”
然而,憲兵對此不為所動,他們的臉龐似乎鑄就於冰中,絲毫不受感情波動的影響。“你是他的僱主?出示你的證件。”他們的聲音冷硬,似乎在這危險的氣氛中劃出一道不容逾越的界線。
魏鵬此時方察覺自己竟無法出示任何身份證明,他的臉色一白,心跳加速,一個細節的疏忽讓他陷入了難堪的境地。他快速地在腦海中搜尋應對之策,卻發現無處可逃。街道口的憲兵和機械獸形成了一道不容侵犯的鐵牆,整個環境透露著深深的敵意。
“非常抱歉,閣下,我的身份證件我未帶在身上。”魏鵬試圖以最平靜的語調掩蓋內心的波動。
憲兵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他們的不悅溢於言表,嚴苛地回敬道:“如今處境緊急,不容有失。昨日海參崴爆炸案件還未水落石出,我們必須確認每一個人的身份。沒有證件,你如何證明自己不是非法移民或日本間諜?”憲兵的語氣是如此堅定,似乎已將魏鵬和司機視作潛在的威脅。“你也下車,雙手抬起,配合我們的檢查。”
魏鵬焦急萬分,但在鐵腕的命令下,他無奈地從座位上站起,雙手無力地舉起,步出豪華的轎車,置身於這股愈演愈烈的緊張氣氛中。
從豪華轎車中走出,兩人站立在潮溼的街道上。司機的臉上顯露出被羞辱和恐懼交織的表情,而魏鵬儘管儘量保持鎮定,但他的內心卻如同驚濤駭浪般洶湧澎湃。他們的雙手被迫抬高,任由冷漠無情的憲兵用粗糙的手掌,在他們的身體上翻來覆去,搜尋著可能藏匿的任何物品。
憲兵的搜查毫不留情,他們的手指不時刺入身體的敏感部位,似乎要透過這種方式來證明他們的權威。由於帶有朝鮮血統,對這個叫做金善勇的司機搜身過程中顯得更加粗暴無禮。。他們撩起他的襯衫,脫下他的鞋襪,他的皮帶被粗暴地扯下,錢包被丟到一邊,身份證件和幾張辛苦賺來的鈔票飄散在汙泥中,司機的眼中充滿了無助與羞辱。即使未發現任何可疑物品,司機還是無情地受到拳打腳踢。連同他的尊嚴一起被踐踏。魏鵬在一旁目睹了這一切,雖然他也受到了搜查,但與對司機的粗魯對待相比,憲兵對他的搜身則相對剋制。
司機帶著恐慌的眼神轉向魏鵬,用他顫抖的聲音哀求道:“先生,我們得想個辦法,您一定有辦法解決這種狀況吧?”但是魏鵬此時已經是自身難保。
與此同時,一隊訓練有素的獵犬在憲兵的帶領下圍繞著轎車,用它們敏銳的嗅覺去尋找可能隱藏的違禁品。憲兵們則拿著手電筒,挨個檢查汽車的每一個角落,從車座下到發動機艙,甚至包括備胎存放處,無一不被翻得裡外透徹。他們搬開墊子,檢查裡面的空隙,但除了一些常規的工具和雜物,他們並未找到任何可疑的危險物品。
最後,經過一番緊張而徹底的檢查,憲兵們並沒有在車內發現任何足以定罪的證據。然而,由於魏鵬和司機未能出示有效的證件,憲兵們依舊將他們視作潛在的威脅。命令聲再次響起,兩人被押上一輛附近等候的裝甲車,車內昏暗、狹小,幾乎無法轉身。車門重重關上,沉悶的響聲宣告著他們自由的結束。
裝甲車緩緩啟動,駛向不遠處的監獄。途中,車內沉默不語,只有車輛的轟鳴聲和外部時而傳來的指揮聲。魏鵬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沉思,不知他是在思考這次不幸的遭遇,還是在擔憂未知的未來。司機則低著頭,雙手交叉抱胸,顫抖著身體,顯然是被突如其來的恐懼壓垮了精神。
不久,裝甲車停在了一座高牆圍繞的監獄前。鐵門緩緩開啟,透露出一股冰冷的氣息。兩人被粗魯地從車上拉下,猶如獵物一般被押送進入監獄的深處。
監獄高高的圍牆和嚴密的哨塔象徵著鐵一般的紀律和無情的制度。在被帶進那個陰冷而窒息的大廳後,魏鵬目睹了監獄內部已然囚禁著眾多人,其中包括蒙古和朝鮮的非法移民,他們的面容寫滿了絕望;明國的辛勤勞工,他們在異鄉被視作廉價勞力;遠自歐洲的粗獷水手和從科丘奇以及新大陸逃難而來的流亡者,他們的眼中閃爍著對未知未來的恐懼。
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囚犯,儘管語言不通,但他們的眼神在默默訴說著共同的苦難與無奈。魏鵬和他的司機被安置在兩間相連的簡陋囚房中,鐵門關閉的剎那,司機的臉上劃過一絲失望。他曾以為魏鵬能夠想出解決之道,然而,此時此刻,兩人只能依靠彼此的存在來度過接踵而至的長夜和不斷加重的心理負擔。
囚室簡陋至極,只有一張窄小的床鋪和一盞昏黃的燈泡,空氣中瀰漫著潮溼與黴味。鐵門轟然關閉,隨著一串鎖鏈和鎖具的響動,兩人的命運似乎被無情地封存起來。在這個黑暗而又壓抑的空間裡,他們只能等待未知的命運,而外界的一切,似乎已與他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