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嘉父親微閉雙眼，點了點頭。
爸，你就是我親爸！與其擔心我不能接受米嘉的人格分裂而和米嘉分手，那你還不如擔心醫院裡被割下來的闌尾沒有得到妥善處理，堆積如山，被一個不嫌絮煩的術士用死人頭髮縫合起來變成身高腰圍均為九尺的闌尾怪，為禍人間，終極大招就是使人類的闌尾不停地左右旋轉三千六百六十六度，疼的死去活來，只有割掉闌尾並且術後未復發癒合良好又在上廁所沒帶紙正顫抖著伸出右手之際看到了小母牛倒立的人，才能成為那個千呼萬喚的屠闌勇士！
當然，以上都是我的內心想法。
這一刻，我突然發現米嘉的父親變得無比慈祥和藹，渾身上下閃耀著人性的光輝，就連剛才那飽含殺氣的目光，也變得宛如嚴父般隱藏著深沉的慈愛。
苦笑了一下，我對米嘉父親說道：“叔叔，不瞞您說，其實早在第一次我和米嘉見面時，米嘉展現的就是她的另一個人格。當時還把我好一番戲弄，事後我一直覺得奇怪，現在經您這麼一說才豁然明朗。”
米嘉父親面露奇異：“嘉嘉把你好一番戲弄？怎麼戲弄你的？”
“呃……就是用了點小手段，害我在飯店出了大糗，腦後勺還撞了個大包。”
我有些支吾地說道，沒敢說重要情節。
好在米嘉的父親也沒有一再追問，嘆道：“是嘉嘉姐姐的性格，愛捉弄人。”
生怕米嘉父親問起細節，我連忙緊接著說道：“叔叔，前面您說不看好我和米嘉時，我說自己也知道；並說等您說完了我再說。您現在還想聽聽我想說什麼嗎？”
米嘉父親恍然：“哦對，把這個事兒忘了，那你就說說你是怎麼知道我會不看好你和嘉嘉的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因為我一直覺得，米嘉的善良和美麗使她就像盛開在山巔的一朵雪蓮花，冰清玉潔，超凡脫俗。相比之下，自己就像山腳下的一塊普通的石頭，既沒錢也沒背景，和米嘉之間有著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所以當您說不看好我和米嘉時，我本能地想到您是和我一樣的想法，覺得我配不上米嘉，畢竟，這也是擁有米嘉這樣優秀女兒的父母們的國標慣例。”
頓了一下，我接著說道：“可當您說出米嘉有人格分裂後，這讓我知道米嘉也有不完美的一面，而恰恰是這種不完美讓我覺得我和米嘉的距離被拉近了，變得不再是不可逾越了。我甚至慶幸米嘉的這種不完美，讓我終於可以不再一直仰視著她，和她站在了一個相對平等的高度上。”
這些話無異於是在交底，把男女戀愛關係中在心底裡藏的最深的一張牌亮給了對方，往往會令自身陷入被動。其實在說出這些話之前，我是猶豫了一下的，但想到米嘉父親能把女兒患有人格分裂這樣的事都告訴給我，我還有什麼可保留的呢？
此時我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將心比心，以誠相待！
米嘉父親有些訝異地看著我，應該不是為我會覺得配不上米嘉，那大機率就是為我的坦率了吧。
訝異地看了我一會兒後，米嘉父親笑道：“好一個國標慣例。不過我可沒那麼俗，想當年我和嘉嘉她媽……算了，往事就不提了。總之，相比物質上的富足，我更在乎精神上的契合；嘉嘉的病就是精神上的，也讓我更深刻地認識到精神上的傷害可以有多嚴重。”
末了，米嘉父親問我道：“這麼說，你能接受嘉嘉的病症？”
沒等我開口，米嘉父親又緊接著說道：“其實嘉嘉的症狀相比中學時候已經好太多了，最嚴重的時候嘉嘉一天就要轉換三四次人格，現在已經兩三個月才會出現一次症狀，而且幾乎都是受到了很大情緒刺激的情況下。醫生說按照這樣的趨勢發展，再過三到四年應該就可以痊癒了。”
我點頭：“叔叔，在這個問題上您真的不用多慮。即使沒聽您說出今天這些話之前，我對米嘉曾經表現出來的姐姐的人格也僅僅只是困惑，聽您說完後就連這點困惑也都消失了。而且，一想到米嘉身上有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格，一個是她自己，一個是她的姐姐，我還覺得挺有意思的。”
米嘉父親也微微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轉而，米嘉父親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看著我的眼神陡然一變：“你小子該不會是……”
我一臉懵逼：“叔叔，您想問什麼？”
米家父親有點不自然地收回目光，擺了擺手道：“算了。”
……
“我爸都和你說什麼了呀，出去那麼久？”
走出醫院後，米嘉問我。
我笑：“沒說啥。就是問了問家庭成員，政治面貌，身高體重啥的，隨便聊聊天。”
在回去病房的路上，米嘉父親特意交代我，不要把這次談話的內容告訴米嘉，尤其是米嘉的病症。原因是米嘉並不知道自己有人格分裂，她一直以為自己的症狀是短暫性健忘症。健忘症相比人格分裂自然要輕得多也容易接受的多，所以，米嘉的父親和親人一直都在善意地騙著她。
米嘉當然不會相信她爸把我帶出去，避開眾人那麼長時間只是隨便聊聊天。但不知為什麼，米嘉並沒有追問。
也許是她的的性格，總是傾向於站在別人的角度考慮問題，我不說自然有我的原因甚至是苦衷，加之現在我們兩人的關係還不算熟①，這種情況下一個勁兒的追問不但會讓她自己顯得唐突，也會讓我為難。
便歪著頭看了我幾秒，隨後莞爾一笑，不再說什麼。
米嘉這一笑，不由得讓我看呆了。那一刻我算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什麼叫“一笑百媚生，再笑傾人城”。美，太美了，彷彿頭頂灑下的陽光這一刻都成了背景陪襯，只為襯托她明媚嬌豔的笑臉。
回顧相識歷程，其實第一次見到米嘉時，我就驚豔於她的顏值。但那個時候米嘉是她姐姐的人格，而且全程對我非常不友好地盯視；雖然有那麼幾次，我不甘下風地把扭向窗外的頭轉過來，和米嘉四目相對，也盯視著她，但最終無一例外都是我狼狽地敗下陣來。
當時我認為自己是做賊心虛，因為心虛而不敢和米嘉對視。現在回想起來，其中很有可能還摻雜著另外一種因素，而且是更主要的因素——
——我在那個時候就喜歡上了米嘉，因為喜歡而慫，不忍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