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好處。

萬物復甦的好時節，修真界更是因著有天地靈氣，更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模樣。

孟清和已然出關。

這一閉關就是百年，若非小白告知，她還以為不過又是兩三年的時間。

許是經歷了許多事，對這修真界也多了些牽絆，也就多了些同此方天地的聯絡，這次一修煉體會到了些人與自然的法則。

如今距離元嬰也不過只有一線之隔，感覺到自已修為已經無法再進一步，所以孟清和便結束了修行。

沒想到這一睜眼，她便是百歲老人了。

凡塵俗世中若是百年，甚至都夠一個朝代出現又覆滅，對修真界卻常常一閉關就是幾十上百年。

但哪怕是孟清和，也有些需要穩住心神，畢竟就連記憶也有些遙遠。

既然出關，還是先拜見師尊。

接著孟清和便吃了個閉門羹，師尊他老人家，三十年前掌門出關之後他便緊跟著閉關了。

忙，都忙，忙點好。

小白也成熟了，不是幼崽的形象，不知怎得，長得奇奇怪怪的，居然頭上還頂了兩個大包，現如今倒是有哈士奇體型那麼大了。

孟清和覺著那兩大包看著有些礙眼，特意給它做了一個像鹿角一樣的髮箍。

小白倒是很不高興，並且表示：“姐，我覺得我自已應該能長出來。”

“也許你後面能長出來，但是現在醜啊，不知道人還以為你頭頂倆大包是我打出來的呢。”孟清和也誠懇的表示拒絕。

小白最後在蝴蝶結和鹿角中還是選擇了鹿角。

雖然有些不倫不類，但是孟清和看著還是很愉快，惡搞一下小白舒緩美麗心情。

然而，很快她便笑不出來了。

顧月鳴來信了。

隨信而來的還有一枚極其精美的儲物戒指。

不祥的預感瞬間侵襲她的心頭。

是了，百年的時間，人間已經夠匆匆一世，那日分別之後，顧老的訊息再也沒有傳來，她私心裡想著，或許沒有訊息便是最好的訊息，也許他真的找到了什麼契機，在最後關頭突破，這漫漫仙途依舊有他追逐茶道的身影。

信很短，一眼就能看過去。

但是孟清和看了很久，久到眼睛因為長時間沒有眨眼忍不住痠痛落淚。

淚水滴在紙上，像是露珠劃過荷葉一般，不留下丁點的痕跡，順著邊角落到地面，在冰冷的地面綻放出一個小水花來。

“吾友清和，一生所得，盡贈予君，望君終成大道，一生安康喜樂。”

“姐姐你哭了。”小白說道。

孟清和搖搖頭：“我才沒哭，是眼睛太乾了。”

是了，是眼睛太乾了，是眼睛太酸了，是眼睛進沙了，是睫毛掉到眼睛了，一定是這些原因。

她以為她忘記這位長者了。

經歷了這麼多事，遇到了那麼多人，她居然會為生命中短暫出現過幾年時間的人落淚，怎麼可能？

小白蹭蹭孟清和的腿，肯定的語氣：“姐姐，你哭了。”

孟清和卻一言不發，收起了信。

她不需要睡覺，沒有午夜夢迴的可能，若是真有冥界，想來顧老連託夢的機會都沒有。

她不懂茶，也越發不懂自已。

她只覺得痛苦，為好友的離去痛苦，也為自已對這方天地越來越投入感情而痛苦。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孟清和躺了三天，什麼也不做，就是這麼躺著，看著屋頂發呆。

倒是小白急了，匆匆找了莫子然來。

莫子然雖聽不懂狗語，但也大概明白了，畢竟那信是十年前送來的，由他暫為保管，雖然他不曾看過書信的內容，可關於顧老隕落的訊息早就傳了來。

孟清和還在發呆，她就像把靈魂抽離了一樣，站在旁觀者的角度開始思考。

莫子然還有些猶豫該如何開口勸導，人終有一死。

孟清和卻開口了：“師兄，倘若終其一生所求卻不能得到，該當如何？”

嗯？這小丫頭片子這幾天在這參悟啥呢，不是為顧老的死而悲傷嗎？

確實，孟清和是有些悲傷，可是她躺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就不再糾結於死亡一事，她不是已經看過了很多死亡嗎？

這次，只不過是自已熟悉的人死亡罷了。

短暫接觸的幾年，不過也只是自已漫長人生中的一段篇章，可是關於她人生的故事一直在不斷更新，不斷的出現新的角色和故事。

她也在成為別人的段落。

有一天，她也會死亡，會凋落，會變成回憶，接著，被徹底遺忘。

而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如何活著。

顧月鳴的隕落，讓她明白，是真的有人無法再突破而死去的。

她所追求的飛昇也好，打破空間也好，或許真的是沒有辦法實現的。

她真的想回家，想回那個屬於她的世界。

直到現在她才終於明白，為什麼小說裡穿越後能坦然接受一切的，大多都是孑然一身的人，他們活在一個全新的世界，由他們自已去創造，可是她不一樣。

孟清和不一樣。

她有自已的父母，有自已的好友，那個世界有她所熱愛的一切。

她一直苦心修煉不敢絲毫懈怠，就是為了有一天靠自已的努力能再次回到她所愛的人們眼前。

她不過因為一個好友的離去而痛苦，那她的父母親人朋友面對她的死亡時又該如何崩潰？

天品五靈根也好，能看到靈氣也好，有小白這樣一個類似外掛存在的小狗也好，自已真的能飛昇嗎？

或許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她死之前是否也要抱著我竟努力一生卻無果的遺憾和痛苦含恨而死？

莫子然看著孟清和，她的眼神不如平常明亮，黯淡無光的看著他，整個人一副隨時就要破碎的模樣。

莫子然心中微驚，不好！

飛快的將一枚丹藥喂入孟清和口中。

一陣清涼的感覺自口中蔓延開來，流轉到孟清和的金丹之上，將它包裹住。

倘若孟清和此時內視定會發現她的金丹已然隱隱有裂痕。

但這一顆丹藥卻依舊沒有讓孟清和冷靜下來，她只是固執的看向莫子然。

莫子然溫熱的指尖輕點孟清和的額心：“師妹，你的道心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