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乃元宵燈節,街上早已張燈掛彩,每一個商戶頭上都掛著豆大的汗珠,佈置著自己的攤位,臉上的笑,似乎是在期待今晚元宵燈節熱鬧的場景。
“王妃,殿下邀你今晚共同遊街。”玉缸稱她早已由“您”改為“你”,但是還是倔強的保留了“王妃”這個稱呼。
雲音聽此一話,眸光意味不明。
“怎麼了,王妃?”玉缸弓下身子,她不明白辰王邀王妃遊街,為何她沒有欣喜萬分。
“我……可能去不了了。”她頓了好一會才開口。
“啊?”玉缸看起來很是失落。
“你去回覆辰王殿下,就說我身子不適,想多休息一會兒,”不到一會兒,他又意識到辰王或許會來探視自己,於是又轉口說:“不對,你同他說,我想自己一個人待一待,叫他不必掛念。”
玉缸雙手搓在一塊,她不太理解雲音的做法,更是害怕顧蒼月惱怒,把氣撒到她的身上。
見玉缸走後,雲音緩緩從匣子裡掏出一封書信。
“元宵,尋味閣門前。”是林元升的字跡。
她決定相信他一次,也決定尊重他,因此暫時對顧蒼月保密這件事情。
“或許今晚就能夠知道想要知道的所有事情了。”想到此處,她的眼睛隨之亮了起來。
“正月十五鬧,千家燈火照。湯圓味道妙,大明月亮俏。賞燈詩,吟燈聯;猜燈謎,寄燈花。月下徹夜春光滿,何處聞燈不看來?元宵節看燈去!”逢年過節,桑雅的詩詞一如既往的被大家傳頌,今年元宵也不例外。
按民間的傳統,在這天上皓月高懸的夜晚,人們要點起彩燈萬盞,以示慶賀。出門賞月燃燈放焰喜猜燈謎共吃元宵,閤家團聚同慶佳節,其樂融融。街上掛滿了燈籠,燈籠上貼上了謎語,只有猜中者才可買下
雲音一路逛過去,身邊的一切似乎與她無關。她無暇顧及身旁的美景,一心想著奔赴真相。
“阿音。”前方的男子喊道。
林元升一身鴉青挑花長袍,站於燈火輝煌處,對著雲音招手。
他倒是比以前顯得更加成熟穩重了,可是為何也讓人越來越看不清了。
雲音擠出笑來,走到他身邊。
林元升低頭看她,燈光打在她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在她的臉上落下影子,朦朧而又優美。
“說來我們認識了這麼久,還沒好好一起過過元宵節呢。”他感嘆,往事又出現在他的腦海。
“嗯。”雲音不知道說些什麼。
一路上都有小販吆喝,雲音卻理也不理,一直往前走,林元升多次想拉住她,卻每次都停在離她手腕不遠的地方。
“公子買一個吧,送給心上人,長長久久。”林元升抬頭,是一盞蓮花燈。
他從懷裡掏出一枚碎銀,遞了過去,拿上燈往前跑。
雲音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連忙回頭,卻看見一盞蓮花燈,林元升從旁邊探出了頭。
“送我的?”
他點點頭。
雲音伸手接過,細細端詳了一番。“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不慢不直……”
“謝謝,我很喜歡。”
“你喜歡就好。”見雲音笑了,林元升也忍不住開心起來。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來到了情人橋,橋邊都掛滿了許願牌,寫滿“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只願一人心,白首不分離”、“桃花灼灼,宜室宜家”等字樣。
雲音掃了一眼,不知為何,卻想到了顧蒼月,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她看向林元升,發現他一直看著自己。她低頭思索了一下,又頷首,開口說道:“我們有些事情必須要談一談。”
“若不是為了解決你自己的疑問,你今天還會答應跟我一同出來嗎?”他的眼神有些迷離。
“不會。”她回答,沒有一絲猶豫。她與他本不是一路人,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就一直在拖累他。他原本可以免於這些政局紛爭,只是在千武堂中謀得一職,過平常人的生活,然後娶妻生子。本就是她連累了他,她要做的一切又與他何關呢。
“你為何這麼自私。”他淡淡的說,似乎不帶任何責備。
是啊,她是多麼自私啊,雲音垂下頭。
“你欠大軒太子一個情,你便用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去償還。那你欠我的呢?啊?”他儘量控制住自己的嗓門,好讓聲音足以讓雲音聽見,又不至於大過這喧囂的人聲。
“雲音!”見她不說話,他忍不住抓住她的肩膀,輕輕搖晃。
是啊,她用了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去償還顧蒼月,可是他呢,她害得他身中夾竹桃,卻拋下他不管不顧去幹自己的事情,她是多麼自私啊。
“對不起。”她嚥了下口水。
“我不用你說對不起。”他鬆開她,看著她。
“等一下,你怎麼知道我的事情。”剛剛情緒太激動,沒有意識到林元升是如何知道她十年前所幹的事情的。
林元升聽她如此說,心裡頓時冷了半截。
“三個月前,譚怡聲找到我,問了我一些事情。我原以為是你遇到了什麼困難,並都如實回答了,後來才意識到不對勁。”他有些懊惱,後悔當時太過心急。
“和我想的一樣。”雲音心想。
“事後我便覺得不對勁,就開始調查十年前發生的一些事情,便猜到了一些。”
聽見他如此說,雲音的心又放寬了一些。聽這話,想來是他們還不知道顧蒼月便是當年的大軒太子季君玥。
“那你為何又要助東宣滅掉南靖。”
“一是個人恩怨。”雲音點點頭,林元升接著道:“二是元安帝本就不是明君,雖說戰爭會帶來災難,但流血過後換來清平也未嘗不可。”
“這麼說,難道你覺得東宣帝就是明君?”
“不是他。”林元升搖搖頭。
“那是誰?乾林公主?”雲音試探,腦袋偏了偏,她想看清楚林元升的神情。
“也不是她,”他嚥了咽口水,像是準備要說出一個驚天大秘密,“天下百姓都期待一統,民心之所向,大軒可以復國,我只是想幫你。”他不想做無用之人,他也想幫她,猜出她的目的之後,他就為此一直努力著。
“所以,你們,你、譚怡聲、乾林公主都是要助大軒復國?”他刻意隱瞞了譚怡聲身旁的男子及葉家的情況,事情還是不要透露的太多為好。
“我想,是的。。”
“可是……季君玥不是還下落不明嗎?”
“不,他一直都在。”
“在……哪?”她感覺體力有些不支,胸悶至極,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目光灼灼,期待著他的回答。
“乾林公主那裡。”
“你就這麼相信他們?”林元升何時變得這麼草率,這麼輕易的就相信他人了。
他愣了,不知道心裡想著什麼。
雲音明白了,他們是打著復興大軒的旗號妄想一統天下。那個所謂的季君玥,又會是誰假扮的呢?
“阿音,你若是真想完成你的事情,何不加入我們。如今只剩東宣與北琉,雖說北琉現在還算安寧,但若等東宣處理好事務,孰強孰弱,還不一定。況且你要幫的是大軒,而不是他!”
“你又怎知,我幫的不是大軒呢?”想到這裡,雲纓的眼神裡浮現了一絲憐憫,顧蒼月的這招借刀殺人使得不錯,先讓東宣吞併南靖,在他們忙於處理內部鬥爭之時,蓄養實力,待他們處理好各項事務,耗盡心力之時再一舉打盡。此舉雖然冒險,但他是顧蒼月。
“我信他。”雲音目光堅定。
橋上走來一對璧人,女子臉上帶笑,男子牽著她,兩人都戴了面具,但是聲音極有辨識度——是譚怡聲!
雲音在心裡想著,林元升卻突然上前,一把將雲音攬入懷中,雲音被他這一個舉動嚇了一跳,待耳邊傳來了譚怡聲的聲音,便理解了他的行為。
她將頭埋入他的懷中,他也低頭,靠在她的肩上。
纖塵不染的月色將二人鍍上銀光,時間彷彿靜止,塵囂喧鬧似乎遠離……
“看清楚了嗎。”徐盈坐在茶館二樓,一手執杯,一手搭於腿上。
“是王妃,但那位男子不是辰王殿下。”
徐盈放下手上的東西,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水。“你派人到王府中傳話,就說辰王妃在外面惹了點麻煩。快去。”她手一揮,春祈立馬照辦。她在笑,盯著下方的兩人,眼神逐漸變得冰冷惡毒。
譚怡聲路過,總覺得身旁的女子有些熟悉,但是注意力很快又被其他事物所吸引,雲音慶幸沒被她發現。
可是,林元升卻遲遲不鬆開懷抱。
“你可以放開了。”雲音道。
“我再抱抱你,好嗎?”他的嗓音帶了些哽咽。
雲音想推開他,奈何力氣不足。
“你再這樣我就喊人了。當眾調戲辰王妃,那可是大罪!”
“你不會的。”他很肯定,“你不會想讓辰王知道,你今晚見了我。”他靠在她的肩上,嗅著她髮絲傳來的陣陣清香。
雲音撥出一口氣,無可奈何。
“那你想抱多久。”
“一輩子,不想鬆開。”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啊?”她開始生氣了。
“我只是說出我很早就想說的話。”他一鼓作氣,生怕下一次就說不出來了。
“你真的可以鬆開了。”雲音在他懷裡低語,不想說過分的話,讓他傷心,最終只是道出了這麼一句話。
他假裝沒聽見,都不知抱了多久,身旁的人也換了好幾輪。
“雲音。”一聲低吼,帶著幾分權威與怒氣。
雲音使盡全身力氣推開他,林元升也洩了力。
顧蒼月走近,一把將雲音扯了過來。
“走,回家。”他只說了一句話,眼睛看也不看林元升。
雲音回頭,有些擔憂,顧蒼月卻一個側身擋住了她的目光。
顧蒼月牽著她,林元升就這樣望著,直到兩人消失在燈火闌珊處。
“為何他牽著你,你就不抗拒?”林元升失落,抬頭望望天上的圓月,月已圓,人卻形單影隻。
“這就是你所說的想要一個人待待?”他牽著她,不放手。
“我回去再跟你講好嗎?”
“你要與他見面,大可不必瞞著我。”他停下腳步。
“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他覆上她的唇,堵住她的後半句話。
她推開他,想要解釋,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全身都在顫抖。
他的睫毛顫了顫,下一秒她的深色瞳仁對上她的流動眼波,他的唇又眷戀地落了下來,舌尖探了進來,綿綿麻麻的感覺,侵擾著雲音的每一個感官……他的吻霸道又不失溫柔,惹人回味。
徐盈原以為兩人會大吵一架,卻不曾想……氣急敗壞的她恨得咬牙切齒,無計可施,更是讓她惱怒成羞。
她被推到床上,身體瞬間被束縛進一個有力的懷抱,未盡的語聲淹沒在滿是情意的吻裡面。
“我想要你。”他再也控制不住了,想要完成那晚沒有完成的事。
雲音感覺全身的血都湧上了腦中,說不出一句話,身子動彈不得。
這一瞬間的悸動,使彼此忘記了周圍的一切,他俯身將她壓在身下,脫去外裳……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貪婪地攫取著屬於她的氣息,用力地探索過每一個角落……
夜,是一位美麗的少女,皎潔的月亮是她的笑臉,顆顆明星是她的眼睛,夜光裡傳遞她的秋波,清風裡飽蘊著她的柔情,夜幕中迭眏著她的丰姿……
一覺醒來,身側那人還未醒。陽光射進屋內,雲音連忙披衣上身,臉上的兩抹緋紅揮之不去。
四目相對,無言以對……
“你醒了哈哈……”她想說些什麼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
“嗯。”顧蒼月應了一下,帶著未醒的慵懶。
“我有事,先走了。”雲音指了指門口,以最快的速度溜了出去。
顧蒼月扭頭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唇邊綻開了笑容。
雲音一路小跑,奈何身下一陣酥麻,險些絆倒。
終於回到忘月閣,雲音如釋重負。
她狂喝了幾盞茶,努力使自己不去想昨晚發生的事情。
“王妃,你昨晚去哪了。好生讓我著急。”玉缸見著她沒事,高興壞了。
“沒事。”雲音抬手擦汗。
“王妃,你手上的東西在發光唉。”玉缸提醒。
“奇了怪了,還真是。”雲音也納悶,這靈玉一向死氣沉沉,為何今日卻如此晶瑩剔透,像是一個沉睡的人,突然張開了明亮的雙眸。
她細細想來,好像也沒有去了什麼特別的地方,沒有遇見什麼特別的人,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啊。
等一下,昨晚……
“不可能不可能,太荒謬了。怎麼可能做那樣的事情,就能夠將靈玉喚醒。”想到此處,臉上的兩抹緋紅再次浮現。
“不行,我要一探究竟!”她回到房間裡,把門關上,開始打坐。
她感受體內氣息的變化,先前不斷侵蝕她的渾濁氣息確實少了不少,原本混沌一片,此刻似乎有陽光射進她的體內,同時出現了另一股力量與體內的毒氣不斷抗衡。
“這是……夾竹桃在逐漸化解?”她感到驚喜,卻又不免疑惑。“不對,只是有另一股力量在與毒素在抗衡,阻止它侵擾它侵蝕內力。這一股力量,來自靈玉。”雲音心想。
“難道,做那種事還真的可以擁有靈玉?”
雲音想不通。
玉缸還在門口納悶,又見自家王妃又從屋裡跑了出來。
“王妃,你這是又要去哪呀。”玉缸想要跟上。
“不用跟著我。”她跑得飛快,身子很輕盈。
“顧蒼月。”她喊。
今日早上還害羞得像未開花朵一樣的她,這才過了多久,又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
“何事?”
雲音抄起一個茶杯又喝了一口,也不管這個茶杯是不是顧蒼月剛剛用過的。
她找了個位置坐下,喘了口氣,舉起手腕上的靈玉。
“你看。”
靈玉不再像以往一樣暗沉,此刻就是一塊活玉。
“那你感覺如何?”
“我感覺體內出現了另一股新的力量,在於毒素抗衡,我猜測這股新的力量就是來自於這塊玉。我只是不知道為何突然之間,這塊玉就願意為我所用了。”
“原來如此。”
“什麼?”
顧蒼月拿出了那本殘卷,翻開殘缺的那一頁。
“現在這塊靈玉是你的了。”
“什麼?”雲音還是不解。
“你翻翻看。”
雲音翻開,比對了一下前後的內容。“我懂了,這一頁記錄的應該是對於你們不利的內容才會被摘去。對於你們不利的內容,想必就是有關於靈玉的易主吧。”
顧蒼月點點頭,“我苦思不得其解,萬萬沒想到,原來是這樣。”
只要男女相融,靈玉落於誰手,便認誰為主。怪不得要撕去,大軒皇帝這麼多妃嬪,此訊息若是落於有心之人耳中,怕是會大亂。
“既然這樣我還給你吧……”
“你還給我也沒用,既然他已認你為主人,你便戴著吧。有了它,你也不用再受夾竹桃的侵擾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