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著熱氣的一盆“林氏獨家菜”，樑棟端過來放在正中間，周圍再擺上幾盤樑棟帶來的熟食小菜，滿滿當當一桌子。

每人一個易拉罐，樑棟一一幫大家開啟。

舉起杯，林萍先說：

“謝謝你倆來看我，這，”她手一攤，衝著樑棟和楊小洋，“你們是我在這兒大半年最大的收穫。”

楊小洋則說：“對不起林萍，我沒有保護好你。”

楊小洋的話雖然有點大，卻也是發自真心的。

林萍轉向小洋，先跟她碰了一下杯，說道：

“謝謝，謝謝小洋，都在酒裡了。”

楊小洋知道林萍這句話的意思，這是在說給李莉留房的事。

林萍沒有說透，楊小洋也沒有接茬。只是看著林萍微微一笑。

現在該樑棟說了。

樑棟也拿起酒杯，輕輕晃了晃，說：“恭喜你重獲新生。”

“什麼意思？還是好事啦？”

小洋抗議道。

“不是嗎？這個破專案，這麼沒有格局的開發商有什麼留戀的嗎？大家哪一個不是為了掙筆快錢，有幾個有企業榮譽的？”

樑棟說：“散夥是早晚的事。就是林萍倒黴，正好撞槍口上了，沒拿到這次開盤的佣金有點可惜…”

楊小洋第一次見樑棟這麼正經又犀利，拿著手裡的易拉罐，靜靜的聽他說完。

大家碰了一下杯，各喝一口。

放下易拉罐，樑棟接著說： “林萍，你接下來怎麼打算？”

這樣也是小洋想問的，只是，她還沒想好怎麼開口。

“沒什麼打算，找工作就是了。”

這話一說，就預示著分離。

氣壓瞬間都低了下來。

“我知道西環旁邊有一個專案正在招人，對人員要求很高，你應該合適，要不你去看看吧。”

樑棟有所準備。

“別去西環吧，”楊小洋先開口：

“先看看咱附近有沒有…”

這樣她和林萍見面的機會就會多一些。

林萍明白小洋的意思。

可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林萍拍了拍楊小洋的手，對樑棟說道：

“你要是覺得不錯的話可以去試試。”雖然樑棟吊兒郎當的，他也確實是他們三個當中走過專案最多的。“我這也休整差不多了，該上班了…”

林萍不可察覺的嘆了一口氣。“你有那邊投簡歷的方式嗎？”

“我已經投過了，下星期去面試。你就不用投了，到時候你直接跟我去吧。”

樑棟說。

“你已經投過了？什麼意思？你也要走？”

楊小洋先發問。

“早就想走了。想著等開盤再看看，沒想到開盤是試金石，開發商這德行…”

樑棟對這個開發商滿腹不滿。

其實樑棟還想說“要不是遇到你們我早走了”又覺得太娘嘰，才改的口。

現在林萍走了，他不能說“林萍都走了”，所以他說“沒想到開盤是試金石，開發商這德行”…

事實也是。

開發商的德行真不咋地。

“那不行吧，”既然樑棟早有打算，那就別說干預的話了。“你是投簡歷通知面試的，我這空降恐怕不行吧？”林萍說。

男人有男人的想法。

就像自己，在外人眼裡這麼急於掙錢，也是無法理解的吧。

“哪有這麼隨意的，西環旁邊的專案應該都是高階樓盤吧？怎麼可能這麼隨意招人？”

“這是一個新專案，馬上開盤，因為上一個專案還沒有結束，所以，銷售班子新搭建的。”

樑棟說：“我一個朋友調過去做銷售經理了，他負責招聘銷售人員，我前兩天跟他說了你的情況了，他說可以去試試…”

樑棟說完又笑。他說出了自己的“心機”——原來他已經替林萍打聽過了。

“謝謝你樑棟，讓你費心了。如果不為難我跟你去面試。一轉眼大半年了，我得趕緊掙錢。”

林萍說完拿起面前易拉罐，向樑棟示意，磕一下桌子，把剩餘的酒一飲而盡。

樑棟樑棟不知道這麼一個看上去無慾無求的林萍怎麼淨想著掙錢？

但是小洋知道。

“你倆都走？說走就走了，那我怎麼辦？”

雖然她知道林萍對掙錢的迫切，但她還是自私的捨不得林萍這麼快走。

楊小洋看看林萍，又看看樑棟，一臉哭相。

“你也可以去試試，”樑棟說：“我跟我那哥們兒說說…”

林萍抬手製止了樑棟往下說。

“小洋在這兒待得好好的，這離她家也近，後面幾期陸續也都開了，你就別折騰了。”

前半段說給梁東聽，後半段說給小洋聽。

“那邊什麼情況還不知道呢，咱都去了萬一不行，就全軍覆沒了。要我說樑棟也先別去，我去看看情況，反正我現在也沒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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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肯定去，簡歷我都投了，就算你不去，我也去。只要人家肯要我。”

樑棟肯定地說。

既然這麼說，那倆人就去試試吧。

接下來樑棟說了一些關於這個專案道聽途說的具體情況。

這個專案的開發商是時下地產界的一匹黑馬，5年間相繼開發了4個專案，幾乎是一年一個新專案，所有專案都以“風情”命名。

他們要去的這個專案就叫“四季風情”。

據說老闆是一位風流倜儻的黃金帥男，跟他搭檔的是一位御用女設計師。一男一女，關鍵是，還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侶，是搭檔。

業內人士說，女設計師年輕貌美，負責專案規劃設計。經常不在國內，遊走世界，汲取世界建築精華。

男老闆做事幹脆雷厲風行，他主要負責拿地開發審批報備。據說此人關係網複雜，沒有他批不了的手續，沒有他走不下來的流程。

這二人一內一外，一柔一剛，所向披靡。

“這關係也夠複雜的。”小洋唏噓，“年輕老闆眼睛都長在犄角上，肯定不會體恤下屬，這工作未必好乾，不好伺候啊！”

楊小洋怕林萍剛出狼穴又入虎口，再受傷害。

“跟咱沒啥關係，咱就希望他能短平快，咱多掙錢。樑棟不說了嗎，他們還是準現房銷售，這樣後期尾款的佣金也可以拿到。”林萍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拿錢，怎麼拿錢多。

“樑棟，你那哥們兒靠譜嗎？”

楊小洋問。

她怕林萍受打擊。

“當然靠譜，你以為都是我呢，我也靠譜，只是你沒發現而已…”

倆人又開始鬥嘴。

其實，樑棟是靠譜的。樑棟父親哥仨，一起在老家經營農副產品加工，雖然不是大富人家，從小到大也算是衣食無憂。

因為樑棟是家裡獨苗，所以全家對他溺愛有加，尤其是爺爺奶奶，用樑棟的話說，爺爺奶奶每次都哈著腰說，大孫子你想要啥？

樑棟不想一直當“大孫子”，就負氣出來“闖蕩”。

他身後一身輕，從來沒有遇到過讓自己為難的事。

對金錢和和人情世故都沒有在意過。

做銷售除了多勞多得，還因為不受限制，一紙勞動合同，提前一個月申請，想走就走，沒有束縛。

甚至，你要是不在意這個月的佣金，隨時可以離開。

樑棟就像是一個職場油子，東走西竄，合適就留，不合適就走。不僅僅是工作感覺，給同事也留下這樣的感覺。

來這個專案之後他就後悔了，幾次想走，實在是捨不得和林萍、楊小洋他們之間的友誼。

沒有銷售任務的銷售人員才會有感情，否則就只剩競爭。

房子不像其他商品可以無限複製。同一戶型、同一樓層、同一朝向、同一樓棟，只有一套。

一旦進入銷售期，就是開始競爭時。

扛盤時期建立的友誼那麼單純。

更何況還有這麼好的女孩兒——林萍。

不只是他，一起工作的同事，尤其是男同事，都覺得林萍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兒。

林萍漂亮，漂亮得有內涵，氣質脫俗。

林萍高傲，高傲得不強勢，使人舒暢。

他喜歡林萍，可是林萍是塊美玉，他不敢捅破這層窗戶紙，他擔心，一旦說破，連做朋友的機會也沒有了。

他只能遠遠地守護。

就像每次林萍值晚班，能送她回去，默默的走這一程，他已經很知足了。

林萍被辭退了，他無能為力，只能還是做乖孫子，回去求爺爺，讓爺爺幫他找自己老友的孫子，也就是四季風情的銷售經理張鵬——當年就是張鵬帶樑棟入的行。

“看看再說吧，如果老闆好，專案好，制度也完善，那就跟著他好好幹，不能總是跳槽；如果不是這麼回事，就掙一筆快錢，然後再找下家。”林萍說。

她是真不想掙“快錢”了。現在的結果就是跟著新華投資掙“快錢”的結局。

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會怎麼樣的。

在聽樑棟說這個開發商是準現房銷售，林萍在心裡就斷定，這應該是一個不錯的開發商。能準現房銷售的開發商，一來是有實力，二來是對自己專案充分信任，也是業界良心。

多少開發商，拿完地，恨不得還沒挖坑就開始銷售。

一是資金緊張，二是快速回款。

在這個賣方市場的年代，不給消費者留一絲餘地。

… …

這一晚他們喝了很多酒，聊了很多話，說的最多的還是沒有開盤之前的種種。

最後不得不散。

樑棟一邊哼著小曲下樓。等著下週和林萍一起去四季風情面試。

楊小洋和林萍也都有點暈暈乎乎。

洗漱完畢也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