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意不知道隋穗到底是醒著還是在睡夢中。
但他靠在自己懷裡,這會兒渠意又捨不得將他放下來,只好任由氣氛沉默。
沉默到隋穗都沒法忍受,從渠意懷裡起身,直勾勾地看著他,然後轉頭看向穗知夫婦。
爺爺走之後,他和爸爸媽媽的關係緩和了些。
不是因為自己,而是爺爺走之後,爸媽沒有長輩了,要是自己再不肯卸下心底的那點隔閡,爸媽得多可憐。
但即使緩和了些,但因為渠意離開,爺爺去世,他既忙學業又忙工作,也沒有多長的時間和爸媽促膝長談。
現在倒是個好機會。
剛好渠意也在。
隋穗默了半晌,有些費力的坐起來,這才發現右手已經被包成了粽子。
他皺眉看向渠意。
後者瞭然,握住他的手解釋:“裡面包了中藥材,熱敷的。”
說完又幫他仔細看了眼手腕,問:“還疼不疼?”
“還好……”隋穗搖頭,只是有點脹,不知道是不是輸了消炎藥的原因,手腕也沒那麼痛了。
只是退燒藥還是刺激腸胃,身上痠痛的不是那麼舒服。
穗知夫婦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穗知還保持著微微彎腰的姿勢,手倒是隨著隋穗起身的姿勢收了回來。
她原先只以為是這倆孩子關係好,親如兄弟,所以抱一抱,摸一摸的沒啥想法。
但聽到剛才那句話,現在看他倆抱在一起,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怪怪的,說不出來的感覺。
穗知眼神有些幽怨。
有多久了,好久好久了,好久都沒有像渠意抱隋穗一樣抱著他了,反倒便宜了這小子。
穗知默了默,坐待床邊,問:“怎麼……這怎麼回事?”
“媽媽。”
隋穗喊得很認真:“我很喜歡渠意。”
“……我知道。”
穗知早該想到的,渠意已經成為了爺爺之後的又一個依賴,多麼喜歡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
“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隋穗望著穗知,唇色還是淡白的,渠意伸手拿過一邊的溫水,餵給隋穗。
穗知閉了閉眼,不想看,接著就聽渠意說:“快八年了。”
“……?”
“八年?”穗知大吃一驚,那時候隋穗剛上大一吧。
隋亭這下也平靜不了了,坐下看著面前的倆孩子,沉聲問:“把歲歲送到你那兒去那年?”
“……是。”渠意點頭。
隋亭:真他媽羊入虎口。
“是我先喜歡他的。”
隋穗解釋,聲音還是有點虛弱,但眼神很堅定:“我不知道你怎麼您能不能接受,但我希望您接受。”
“這不是接受不接受的問題……”
穗知扶額,實在無奈,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後溫聲說話:“你們瞞了這麼久?還分開這麼久?”
她其實還是有點後悔,早知道他們感情這樣深,當時就不該順著隋穗,她應該自作主張的叫渠意留下。
陪他走一段很難熬的日子。
穗知承認自己很自私,但她想起那段時間,隋穗簡直就像是行屍走肉一般,她還是希望如今的渠意能留下來。
“算了,都過去了。”
穗知輕嘆。
隋穗知道她在想什麼,試探地伸手去拉穗知,直到被拉住的時候,穗知都還有些怔愣。
只是這一個動作,穗知眼眶就開始泛紅,肩膀有些微微聳動。
穗知很瘦,纖細的模樣,也很年輕,但後邊盤起來的長髮隱隱能看見幾根白髮。
她很快的握住隋穗的手,手心微微發燙,在眼淚快要掉下來的時候,隋穗抱住了她。
生疏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道:“都過去了,我很好,現在很好。你……不要擔心,也不要難過,我沒事的。”
“……好。”
渠意鬆了口氣,將保溫桶開啟,裡邊不是骨頭湯了,換成了魚湯,裡邊沒有放牛奶,直接用熱水熬成了濃白色。
穗知見渠意的動作,把隋穗放開:“小意帶了點吃的,你先吃點兒?”
“我跟你爸爸去趟醫生辦公室。”
兩人離開之後,隋穗才鬆懈下來,面色痛苦的靠近渠意懷裡。
在秀玉村沒好好吃飯,成天的冷飯剩菜往肚子裡灌,過度勞累,外加感冒的加持,沒昏睡個兩三天還算好的了。
隋穗還是胃疼,悶悶的像火燒,剛才穗知一直在,只能忍著安慰她,現在靠在渠意懷裡有些不想動彈。
“吃一點?”渠意大概是知道他難受,手一直藏在被子底下幫他捂著。
隋穗搖了兩下頭,蔫了下來,攀著渠意的胳膊說不想吃。
但渠意還是好說歹說,哄著餵了兩口熱湯。
正打算讓他在睡會兒時,林教授進來敲門。
隋穗和渠意一齊抬眼看去。
林教授皺著眉,問渠意:“枳遙這個病人,是你在照看嗎?”
*
渠意坐在電腦前,淡漠地看著面前的一對老年人,面由心生在他們身上好像不怎麼靈驗了。
分明是一副和善的模樣,可說出口的話像是冰渣一樣,刻薄又鋒利。
隋穗身上還穿著病服,披著渠意給他的外套,靠在軟椅上跟老人說話。
“阿姨,您說這麼多其實就是不想治?”
枳母說了很多,但這幾個字偏又不明說,把家裡的難處說了個遍,說拿不出餘錢給枳遙治病。
渠意冷著臉,解釋:“我已經跟病人談過了,她自己能拿錢出來,再加上醫保報銷,足夠後續治療。”
“她哪兒來的錢?她弟弟還在讀書,還剩下幾個錢夠治病,再說治了也不一定好,有治的必要嗎?!”
倒真是說出了真實目的,為了弟弟。
隋穗沒忍住掩唇咳嗽兩聲,渠意轉頭看了眼,對面前的這對父母更是不耐煩。
“病人自己可以自主做決定,她自己同意做治療。”
渠意長這麼大,確實沒見過這樣的父母,默了默,又說:“您不能替她做決定。”
“我怎麼不能替她做決定了?我是她媽媽,養她這麼大還不能決定這點事嗎!”
說著說著就激動起來,她一拍桌子,站起來,好在辦公桌結實,否則聽這聲響,說不定還真能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