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門解鎖的聲音時，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隋穗更是身體僵硬的坐著，動也不敢動。

門應該挺隔音的，渠意應該聽不見，到底聽不聽得見？

就算聽不見，他也回來了，是來收拾他這個麻煩的嗎？

隋穗腦子裡瞬間有一萬匹馬踏過草地，馬蹄聲鬧得耳邊和腦子裡都是嗡嗡直響。

直到渠意開門進來，反手帶上門，先看了眼隋穗，再走回位置上把包放下，然後再低頭凝視著坐著的隋穗。

這一瞬間，隋穗感覺腦海中一直叫囂的轟鳴聲瞬間停下，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退下去，直到徹底消失不見。

周遭的空氣都安靜下來，彷彿凝滯，凍結，彷彿將空氣定住，讓它不能流通。

明明他的視線沒有什麼別的情感和情緒，按理來說應該不會太強烈，但是隋穗就是覺得這束視線光格外引人注意，他不得不抬頭去跟他對視。

但又由於自己的小心思太多，只是剛剛對視上就不自然地挪開了眼睛，不自在的咳嗽了一聲。

良久，正當他要說些什麼來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氛圍時，渠意開口說話了。

“不是吃過了？吃了多少？”渠意坐下來把包裡的東西分別放到抽屜裡和桌面上。

“吃飽了。”

隋穗也不敢說吃了多少，但他確實是吃飽了。

好在渠意好像只是隨口一問，並沒打算真讓他準確說出吃了多少。

“吃的什麼？”

“黑米粥。”

渠意收拾包的手一頓，皺眉看了他一眼，好似有些不解，繼續收拾這手裡的資料，說：“吃了學校的黑米粥胃疼？”

一直沒說話的明銘看著這像審犯人一樣的架勢，又好心的給了端正坐著的隋穗一個“祝你好運”的眼神。

然後嘴速快到隋穗無法出聲阻止的程度，極快的補充道：“還吃了學校的牛肉餅，是我跟鄭庫安一直吃的那家，很好吃，就是有點辣！”

好好好，隋穗橫了一眼明銘，開學第一天就揭他短，還跟渠意告狀，好好好，這樑子算是結下了！

但是他現在顧不上懟明銘，只能嚥下心裡的憋悶，想了半天終於說出一句：

“牛肉餅……很好吃，你吃過嗎？我現在給你點！”

渠意聞聲看他，面上始終沒什麼表情，隋穗看不透他，也猜不到他在想什麼，只知道他應該是轉移話題失敗了。

“隋穗。”

“啊？”

“我不可能一直圍著你轉。”

這話把宿舍裡的人說得都是一愣，分明沒有任何問題，可聽起來就是奇怪，而且戳人心窩子。

隋穗抿了抿嘴，一直忐忑且劇烈跳動的心在聽到這句話後詭異的恢復到了平靜。

他說不清自己在聽到這話時的情緒，有些情緒來的突然，是他一個暗戀者不該有的。

別說只是這樣一句正常到再正常不過的話，就算渠意哪天跟別人談了戀愛，無論是男生還是女生，這些他都管不著。

隋穗不動聲色地撥出一口氣，捏了捏有些疼痛的指尖，低聲說：“嗯，我知道。”

渠意好像就是在等他回話，話音剛落，渠意就又問道：“所以你為什麼要吃辣的牛肉餅？”

要怎麼回答，又是一個難題。

說不知道是辣的？可那是騙人的，在吃第一口的時候他就知道是辣的，但他還是吃了。

說因為好吃？家裡的阿姨也一直說，就算好吃也不能吃，要顧及自己的身體。

他在所有選擇上都是自由的，上課或者不上課，他都能自己選擇。

可有些時候隋穗又覺得自己被沉重的枷鎖困在籠子裡，身體就是那把枷鎖，各種藥就是生鏽的鑰匙。

隋穗做不了主，他必須聽阿姨和醫生的話。

今天確實是他有些任性了，雖然只是吃了兩口。

“以後不會了。”隋穗忍住有些顫抖的呼吸，說著保證的話。

但他自己就連對渠意說這樣的話，也是打了小心思的，他怕麻煩渠意，但是現在他卻不想對渠意說出“麻煩你”這樣客氣又疏離的話。

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忽略掉剛才渠意隨意又冷漠的言語。

一句很平常的對話和疑問，但是因為處境不同，其間的差別就顯而易見，他知道渠意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在陳述客觀事實。

渠意大四，要連讀碩士，現在正在準備，可能忙的時候忙的七葷八素，有時候連自己都顧不上，怎麼可能顧得上他。

難怪老人會說真話傷人呢。

來之前隋穗隱約記得渠意好像也說過讓他自己照顧自己，是他沒做到而已，原本就是他的錯，怪不到任何人。

渠意好像能察覺到隋穗細微的情緒變化，儘管他看上去沒有什麼顯露的壞情緒，但是和剛才他進宿舍時明顯不一樣。

剛才還有點緊張，像做錯事被家長髮現，擔心被訓的緊張，現在卻是平靜，是一種落寞的平靜，想通了什麼卻發現是壞結果的落寞。

渠意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話，並沒有哪裡不妥，又想到面前的小孩兒不過是剛剛離開父母，可能有些情緒不大對勁。

他斟酌了一下語言，然後語氣沒什麼變化的說：“現在好點了嗎？”

“啊？”隋穗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驀然聽到渠意問他，這才抬起眼看他，說，“吃過藥就好了。”

渠意沒點頭也沒搖頭，想起鄭庫安給他發過去又撤回的資訊，那時候他剛好結束一場和教授的討論，正想拿起手機看之前給鄭庫安的訊息有沒有得到回覆，結果回覆沒看到，卻收到了一條新的微信資訊。

他沉默幾秒，又問：“要去醫院檢查一下嗎？”

“不用不用！”

這回隋穗倒是回答得快，主要是鄭庫安和明銘送他去醫院他也不會去，沒有必要的事兒。

只要沒有胃出血，他一般都不會去醫院，說起來他還算比較在意自己的身體了，不然那牛肉餅他也不會多吃兩口。

要是一直沒胃口沒食慾他身體營養不夠，犯胃病的時候胃酸反流，只能吃奧美拉唑，要是這藥不管用了，高低得吐出來，等於白吃一頓。

可要是吃了牛肉餅，他也只是胃痙攣，吃點顛茄片就能好的差不多，還不會吐出來。

雖然過程有點煎熬，有時候還會有些風險，但還是會有好的事時候，就比如今天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