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舟在城裡開辦了商號,綢布莊、繡莊、成衣坊三合一,取名『江南霓裳』。布是峨山山莊產的;繡技是蘇繡,自家人在大理的繡坊做的;衣服款式是江南的樣式,輕盈飄逸,色彩鮮淺,一上市就受到城中女子青睞。
第一個顧客便是『天音坊』的風若姑娘。
第二個是鶯兒。
鶯兒是在四月中旬來到昆明的。
也就是古寒雲他們到昆明後的半個月之後,新一年的潑水節前。
一起來的,還有阿西婭。本來芙蕖和她的侍女們也是鬧著要出山的。不料無愧說:“你不是要找寶藏嗎?那就在這山裡慢慢找吧!只要不傷害山莊的人,隨便你們怎麼找!”
芙蕖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又說不出具體哪裡不對來。但既然能讓她們放手去找,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畢竟一旦出去了,再想進來,怕是有些難度。於是,也就沒有再堅持。
到了船上,古寒雲和問心笑無愧:“你這麼留著她,你自已又跑出來做什麼?”
無愧道:“萬一她真的找到了呢?”
“你是擔心她出了山不安全吧?只要她在山莊待個幾年,外面那群要追她的人便會以為她已經死了,再不會想找她。是這個道理不?”古寒雲說。
無愧承認:“也有這個心思。”
問心:“那你何時才能娶得到她?”
無愧:“著什麼急?你也可以先成家啊!”
“我?我跟鬼成家嗎?!一個人多自在,傳宗接代的事靠你們就行啦!”
問心嗤之以鼻。
古寒雲:“鶯兒挺好的。”
問心甚為不屑:“跟我有什麼關係!”
古寒雲:“我只是說鶯兒挺好的,有說跟你有關係嗎?你自已不是也說了,她可能分不清你和無愧。我的意思是,其實無愧也可以考慮考慮鶯兒~”
他向無愧使眼色。
無愧點頭:“鶯兒確實不錯,做事細心,也有主張。我們那麼長時間不在山莊,她卻把後莊料理得井井有條。如果芙蕖不介意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考慮一下。這樣以後鶯兒負責勤儉持家,芙蕖負責貌美如花,也挺好!”
問心皺眉:“憑什麼鶯兒就要負責持家,芙蕖就只要貌美如花了?鶯兒長得也不錯的好不好!”
古寒雲和無愧低頭暗笑。
無愧道:“話雖是這麼說,但總要有人持家的嘛!她既然專長,交給她哪裡有錯?”
問心極為嫌棄地白了無愧一眼:“真不要臉!”
鶯兒是和紅映一起來沈行舟的『江南霓裳』的。要說古府拿衣服,真不用人親自來。沈行舟三天兩頭往古府跑,直接帶過去就行了。但孟小竹說了:“今日是他們開張之日,自然是要去捧捧場湊湊人氣的。你們去撐個場子!”
鶯兒一進門就看到風若了,覺得面熟,又覺得不太可能。於是悄悄問紅映:“誰家姑娘這麼好看?”
紅映也悄悄回她:“是『天音坊』的老闆娘風若,從成都府來的,舞技堪稱一絕。據說還曾是莊主的舊識!”
原來如此!這麼說,芙蕖姑娘的『天音坊』現在成了她的了?
鶯兒又問:“那為何沒見她與莊主往來?”
紅映道:“莊主似乎並沒有與她往來,倒是滇王常與她交往。據夫人說,『天音坊』重開,王爺幫了大忙。”
鶯兒一進門,風若也注意到了她。
同樣是覺得面熟,但又沒有想起來。現下見她與紅映一邊瞧她一邊小聲說話,索性大方走過去:“我瞧這位姑娘看著面熟,不知你我可曾見過?”
鶯兒輕蹲行了一禮:“風若姑娘,我叫鶯兒。幾年前在成都府,在你身邊做了一小段時間的打雜丫鬟。不知姑娘如何到了這裡?”
風若一聽真是舊識,欣喜非常。又瞧鶯兒一身打扮,主子不像主子,丫鬟不像丫鬟,心裡奇怪。又想,管她做什麼,難得遇到箇舊識,也是件開心的事。於是道:“居然這樣有緣!我是成都待不下去了,流落至此,你呢?現在在做什麼?怎麼來到這裡的?我的舞坊就在這裡不遠,有空去看看?”
鶯兒道:“好呀!我現在在一個富人家當丫鬟,這不來給主子取衣服。”
“你們的衣服是做好的?”風若奇道。
鶯兒道:“早早跟沈老闆訂下了。”
正說著,沈行舟從裡面拿著衣服出來交給紅映:“給你們家夫人一共做了四件,都是用最柔軟的絲羅做的大擺裙衫,不受束縛,她會喜歡的。”
風若向鶯兒道:“你主子不會是汐妃吧?”
鶯兒愣了一下,才道:“啊,呃……”
風若笑了:“她人還不錯,你算是跟著好主子了。她現在是不是要生了?幾次去王府都沒有看到她。”
鶯兒笑著答:“保胎中,她喜歡安靜。”
風若道:“是嗎?我看她倒不像個喜歡安靜的人……”
鶯兒勉強笑道:“可能有了身孕會有些轉變吧!”
風若想想,點頭:“也是!”
沈行舟不想讓她打破砂鍋問到底,笑著問:“風若姑娘可有看中的款式,本店有試衣間,可以試穿的哦!”
““款式都挺喜歡,選了兩套。”風若指著衣架上掛著的一套綠裙和一套藍裙,道:“這個,這個。不用試了,沈老闆幫我包起來吧!”
沈行舟客氣招呼道:“風若姑娘真是爽快,那我也爽快些,給您打個五折!”
“多謝沈老闆!”
衣服包好,風若抱著臨出門時,回頭招呼鶯兒:“有空了來『天音坊』耍,我那裡好吃好耍的都有!”
鶯兒:“好嘞,一定來!”
除了給孟小竹拿衣服外,她們給自已和雪雁他們一人買了一件。挑挑選選半天,店裡實在是擠了,才跟沈行舟打個招撥出了門。回去的路上,紅映意外:“你竟然認識『天音坊』的風若!”
鶯兒道:“你也聽到了,我給她做過一陣丫鬟。她能記起我,倒是令我很意外。『天音坊』在哪兒?”
紅映答道:“離這兒不遠,就在馬亭街。夫人的『圓夢樓』對面。”
鶯兒想了想,道:“我早聽說姑娘在昆明開了茶莊,還開了酒樓,一直很好奇是什麼樣兒的。不如我們繞一下,去看看?”
“這有何難?並不十分繞路。富哥,馬亭街!”紅映總聽鶯兒叫孟小竹“姑娘”,好奇問她:“雪雁和惜墨都叫夫人郡主,古府上下也都叫夫人。只有問心公子會叫夫人闖江湖的名字,為何你卻一直叫她姑娘?”
“因為我遇見她的時候,她就是姑娘呀!”
兩人邊聊邊看街上風物,走到還差百步之遙,遠遠就看見問心從另一邊兒騎馬而來,然後下馬將馬繩交給馬伕,笑容滿面地踩著輕快地步伐踏進了『天音坊』的大門。
“他進去做什麼?”鶯兒疑惑。
紅映不以為然:“問心公子喜歡『天音坊』的歌舞不是一天兩天了,常常去光顧的。”
“你是說……,他喜歡風若姑娘?”
“風若姑娘舞姿曼妙,長得又好看,哪個男人不喜歡呀!”
“哦……”
鶯兒聽完之後,若有所思,再不說話。
回到府裡,把各人的衣服分了一下,又拿出孟小竹的裙衫來給她看。孟小竹開啟一看,是平鋪360度的大擺裙,喜道:“這裙子好適合我!怎麼動都不會勒到啦!”
當下就換了一套穿上,仍忍不住感嘆:“總算是舒服啦!”
鶯兒笑她:“之前為何不給自已做幾身兒?”
孟小竹道:“之前不是天冷嘛!等我想給自已做了,沒想到腰彎不過去了,做不成。鶯兒,你晚上陪我睡!”
鶯兒大驚:“不是有莊主陪你了嗎?”
孟小竹:“我要把他攆出去!”
丫鬟侍女一起:“啊?——”
“憑什麼攆我?!”
古寒雲從外頭走進來,額間全是汗。
鶯兒趕緊去打水來給他洗臉:“莊主,我害怕姑娘的大肚子。”
古寒雲笑著向孟小竹道:“看吧!你別為難鶯兒了,只有我不嫌棄你。”
孟小竹做出惡狠狠的樣子,叉腰向鶯兒:“你不陪我睡,那你來幹什麼?!”
鶯兒笑:“我就是想出來看看熱鬧。”
“看熱鬧?!”孟小竹不相信自已的耳朵:“我讓你看熱鬧!我今天就讓你看熱鬧!”
她脫下鞋子就要打鶯兒,被古寒雲撈住了:“好了好了!小心寶寶!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且讓她囂張些時日。”孟小竹聽了覺得有道理,於是指著已端盆跑到院子裡的鶯兒道:“你給我等著!等我缷了貨,我一定要報仇!”
“我等著你!”
鶯兒端著盆就跑了。
且說她倆的仇恨不到半個時辰,就在飯桌上和解了。
“這個金雀炒蠶豆最好吃了,山莊裡沒有,你嚐嚐!”
“唔,好吃好吃!”
“這個魚只有雲南有,據說吃了長生不老,你趕緊吃一些。”
“哈哈哈,那我一定要多吃些!你別管我呀,你不是很喜歡吃這個折耳根嘛,來,端到你面前來!”
雪雁和惜墨都翻白眼兒了:“過不過分啊?我們不是人嗎?從下頓開始,我要分桌!”
原本古家和沐家主子吃飯丫鬟是不上桌的,但自從孟小竹他們躲到四合院兒裡之後大家便是一起吃飯。從那時起,雪雁和惜墨就一直同孟小竹同桌吃飯。後來到了滇王府,人丁稀少,更沒有分開。後來雪泥和紅映加入,也不好讓她倆個單吃,這習慣一直保持到了現在。
“我也同意分桌。”孟小竹居然先投贊成票。
但她下一句,卻讓古寒雲無語了——
“現在人也多了,加上治兒回府的話,一張桌子都不夠坐了。這樣,男的一桌,女的一桌。”
“你的意思是,把我分出去?”
“沒有啊,你、問心、無愧、治兒,你們幾個一桌嘛!偶爾慈烜和沈行舟來,你們還可以喝喝小酒什麼的,多好!”
“治兒長期不在府裡,慈烜和沈行舟來的次數更少,問心和無愧經常在外面吃飯,合著這桌上就多我一個?剛你想把我從你房裡攆出去,現在你又要把我從飯桌上除名?娘子此舉是不是狠了一點?”
“我就是看你討厭!我,阿西婭,鶯兒,雪雁惜墨,雪泥紅映,鍾嬤嬤,我們八個剛好一桌!就多你!”她現在的脾氣往往說來就來,毫無預兆,強詞奪理更有一套。
幾個侍女偷笑,鍾嬤嬤和阿西婭不言。
“嫂嫂,孕婦都是這樣喜怒無常嗎?你可有方子給治一治?”古寒雲轉頭求助阿西婭。
“你嫌棄我!”
孟小竹瞬間眼淚盈眶,站起來丟下碗筷就走。眾人吃了一驚,阿西婭狠狠打了古寒雲一下:“張嘴就來!都跟你說了她現在很敏感你就不能順著她點兒?”
古寒雲趕緊丟了碗筷,端了盤水果去追。別看孟小竹現在帶那麼大個球,你說她行動遲緩吧,也是真。可這會兒氣急了竟然跑得飛快。古寒雲追到房間門口:“哎喲,我喜歡你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嫌棄你呢?我就是不想自已吃飯嘛,這不算錯吧?”
“哎喲?還說不嫌棄我?!你就是口是心非!哎喲!”
孟小竹掀他,要把他關在門外。
古寒雲沒想到“哎喲”也犯了忌,一時語塞,連忙在她關上門之前擠進門裡,將水果放到小桌上,小心將人摟到身邊:“我道歉!我不該說你喜怒無常,我不該哎喲,我該打!你打我消消氣,好不好?”
說著笑著拿起孟小竹的手往自已臉上拍。
孟小竹看著眼前這張器宇軒昂的臉,內心卻十分煩躁:“你出去!”
古寒雲仔細瞧她樣子,問:“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他伸手扶著她肚子,果然寶寶在裡面動,而且動靜蠻大,於是輕輕拍了拍肚子,對著肚皮道:“寶寶安靜會兒,你活潑雖然是好事,但是太活潑媽媽會很辛苦,知道嗎?”
孟小竹難受得皺眉嗯了一聲,叫得古寒雲真是煎熬。
忍著心中的躁動,將她扶到躺椅邊:“我們躺會兒好不好?”
越到後面越發現,躺椅比床更能讓孟小竹舒適。她經常在床上沒法躺安生,常常坐也不是,睡也不是,平躺難受,側睡睡不了。每每看到這樣的孟小竹,古寒雲也跟著坐立難安。
“早知道懷孕這樣辛苦,我當初就不應該動了要孩子的心思。”古寒雲有些後悔。
“呃~”寶寶又在肚子裡踢了孟小竹一腳,她現在有苦難言。等小心躺下了,才幽怨地看著古寒雲:“你不想要咱們的寶寶了嗎?你是不是嫌我現在很麻煩?”
古寒雲聽這話又不對了,趕緊往回圓:“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看著你這樣,我真的很心疼。我是心疼你,知道嗎?是心疼,不是嫌棄。懂了沒有?你要是再這麼曲解我的心,我也會委屈的。”
他一邊解釋,一邊輕撫她圓滾滾的肚子,試圖以這種方式緩解她的焦慮。
肚子上傳來的不適漸漸輕了些,孟小竹平靜了許多。
她抬起手臂掩住眼睛,道:“行了,你出去吧,我睡會兒。”
古寒雲拿開她的手臂,見她依然緊蹙眉頭,知道她依然難受,低頭親了親她,道:“哪裡不舒服跟我說,不要憋在心裡,忍著對你對寶寶都不好。”
孟小竹嘴一扁,幾乎要哭出來:“哪裡都不舒服……”
古寒雲此時方知她壓力大得快把她壓垮了,低頭一直親她:“親親會不會好一點?”
孟小竹含著淚點點頭。
古寒雲低笑一聲,道:“這還不好辦?我可以親你親到天荒地老。”
說著,雨點般的吻落到了孟小竹臉上,唇上,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