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廢話了,我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沈渭涯靜靜站著看著他:“出手吧。”
譚疤子眼珠子轉了轉,臉上為難道:“旅長,我肚子有點疼。”
說著就蹲下來揉了揉,沈渭涯還沒說話。
他就揮起拳頭打了過來。
沈渭涯向旁邊躲了躲,伸出右手在譚疤子後腰砍了一下,又轉了一下手腕,一下把他推出去幾米遠。
還沒緩一口氣,破空的拳風就席捲過來。
沈渭涯有些無奈。
譚疤子這人打架從來沒有章法,只有一股子蠻力氣。
他伸出手捏住他的手腕,手上用了些力。
譚疤子忙氣喘吁吁求饒:“哎呦哎呦,疼疼疼,旅長我錯了旅長,快放手,哎呦,疼死老子了哎呦。”
沈渭涯沒忍住,笑了笑。
鬆開他的手腕,目光如炬:“還敢不敢了?”
譚疤子腆著臉笑嘻嘻的:“今天不敢了。”
沈渭涯拿他沒辦法,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沈平:“你跟我一起去城裡巡邏,物資清點什麼的就讓老譚去吧,正好他閒著。”
譚疤子迷茫的“啊?”了一聲:“這……旅長,你知道的,我是個大老粗,最不擅長的就是那些文啊墨的,你還是讓別人去吧。”
沈渭涯似笑非笑看著他:“譚疤子,軍人的天職是什麼?”
譚疤子瞬間立正敬禮,只是臉上還是苦哈哈的:服從命令!”
“那還不去?”
他耷拉著腦袋,抱著脫下來的軍服外套沒精打采的:“是……”
“讓穆少鈞陪你去。”
譚疤子瞬間精神抖擻:“是!”
————
“夫人,今日城裡可熱鬧了,您要不要出去透透氣?”
繡蓮把一碗溫熱的燕窩端給挽棠。
挽棠接過,有一下沒一下地攪著,這會正是孕吐的時候,她整日裡沒胃口,陸清知找了許多廚子也沒用。
也只有燕窩還能喝下去一些,他就買遍了全長沙的上等燕窩。
挽棠想到這輕輕笑了笑,舀起一勺喝了朝繡蓮看道:“今日不年不節的,長沙有什麼可熱鬧的?”
繡蓮見她感興趣很高興,這幾天少奶奶沒胃口連帶著也沒什麼精神,做什麼都懨懨的,大少爺說要是她們把少奶奶哄好了給十塊大洋呢。
她拉起挽棠朝外面走去:“哎呀夫人,咱們邊走邊說,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挽棠無奈笑了笑,端起碗將燕窩小口喝了個乾淨,繡蓮熬了許久的,別浪費了。
她縱容著繡蓮把她拉出來。
私心裡也想著看看日本人走了以後的長沙是什麼模樣。
剛要出門就碰見萬青青抱著一歲多的燕明來看她。
“剛聽說你有了身孕就過來瞧你,倒碰見你出門撒歡了。”
萬青青看著她笑著開口。
“哪有,不過在家裡悶久了,出來透透氣罷了,正巧你來了,陪我去福祿茶樓吃個茶點,沒什麼胃口,也就那些子點心甜羹還能吃些。”
挽棠從萬青青手裡抱過燕明,有些驚訝:“長了這麼多了?比上個月重了許多呢。”
萬青青捂著嘴偷笑:“他貪嘴,飯量也比同齡的孩子要大些,也不知是隨了誰。”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到了福祿茶樓,不過倒也不遠。
沒上雅間,就在門口的桌子坐下了,門口通風些,雅間的窗戶小,倒不如這裡透氣。
挽棠讓燕明在她懷裡坐下,他倒也乖,絕不亂動一下。
小二上了幾碗甜羹和兩碟子點心果脯。
挽棠端著甜羹,她這會倒想起繡蓮了,笑著開口問道:“你倒還沒告訴我今日熱鬧個什麼呢?”
繡蓮撓了撓頭:“噢,就是今日來了新的駐軍,聽說是79軍的王牌部隊,首長姓沈的,聽她們說好像是叫什麼涯什麼來著,聽說他還是長沙人呢,前兩年也在長沙駐守過呢。”
“啪!”
甜羹掉在地上。
福祿紋樣的瓷碗四分五裂。
挽棠的笑僵在臉上,她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說叫什麼?”
“沈什麼涯啊夫人,你怎麼了?不舒服嗎?”繡蓮傻傻開口。
萬青青也收了笑,讓身邊的丫頭去補了碗錢,又開口解圍道:“你家夫人許是有些不舒服,你去隔壁街中藥鋪子裡要些山楂芝麻丸子來,那是開胃的想來吃了會好些。”
繡蓮不疑有他,一溜煙就跑出去了。
十五歲的小姑娘還是太單純。
這會茶樓裡就她們幾個人和一個店小二。
挽棠掩住面,她有些難以接受。
許是她的哭聲影響到了燕明,一歲多的奶娃娃也哇哇哭起來。
挽棠拿帕子隨便擦了擦淚,抱起孩子站在門口輕輕晃動著哄起來。
萬青青有些無奈,心病還須心藥醫,這種事誰勸都沒有用……
挽棠面色蒼白,眼神木木的,她還想著那句話。
究竟是不是他?
忽然,一道只會在夢裡才會出現的聲音響起。
“挽棠。”
但她不敢回頭。
不知是不是風有些大了,她眼睛有些發澀。
沈渭涯又重複喚了一聲:“挽棠?”
姜挽棠卻忽然沒了懼意,她定了定神,抱著燕明轉過身去。
他穿一身灰藍軍服站在茶樓對面不遠的街上,一如當年。
雄姿英發,頂天立地。
他還是從前的樣子,只是沉穩了許多。
但她早已變了許多。
他不再少年意氣,渾身全是久經沙場的殺伐果斷跟浩然正氣。
眉目更顯堅毅。
只是她也不再年少,舉手投足間滿是世家貴女的規矩禮儀,與這些年養尊處優的風姿綽約。
彷彿最毫不遮掩的真性情的那個她,全都留在了在他身邊的那一年。
或許當年那個姜挽棠早已死了。
死在了他戰亡的那一年。
挽棠死死忍住想流淚的衝動,只靜靜望著他。
沈渭涯也在看她。
她嫻靜嫵媚了許多。
從前單純靈動的面龐此刻變成了一種嫁為人婦才有的婉約柔和。
她穿一身素藍旗袍,懷裡抱著一個約莫一歲多的小孩子。
沈渭涯心裡想,或許從他第一眼見她呆愣在炮火紛飛裡,他就已經丟了心。
他有些苦澀的笑了笑,她都與陸清知有孩子了,他卻還沒有把日本人趕出中國。
他走近了一些,想摸一摸燕明。
挽棠卻往後退了退。
她還是沒辦法接受這個現實。
所有人都在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