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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且行且珍惜

曉威也帶著哭腔說,是啊。明年畢業時一定要回來看我倆,咱們還要一起拍畢業照呢!咱們都嫌學士服難看,不是都約好的,到時一起買龍袍拍照的嗎!我只能哽咽著說,好。世超接著說,是啊是啊。你要漢式的,曉威要唐式的,我要明式的!你一定要回來啊,咱們全世界獨一無二的畢業照,多霸氣啊!

他倆不斷地說著,我們過去所有的點滴,和未來所有的約定。我只能不斷地說著,好的,好的!漸漸地,三個人哭成一團。那麼脆弱,那麼感傷,那麼難過。或許不只是因為離別,還因為對青春的不捨,對人生的無奈。我把所有能用的物品,都送給了學弟學妹。我的吉他我的書,行李全都郵寄了。隨身只背一個書包,裡面有一本佛經,一把尺八簫。

甜蜜的大一,獻給戀愛和文學;苦澀的大二,獻給文學和音樂。沉醉的大三,獻給音樂和佛法;微醒的大四,獻給佛法和未來。有過歡樂,有過悲傷;有過奮鬥,有過墮落;有得有失,無怨無悔!我坐在空蕩蕩的小屋裡,想著那些柔軟時光。我的旅院,我的麗江;我的朋友,我的姑娘。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很想彈一首《那些年》。可是很快意識到,吉他已經不在了。有種解脫,可也失落,但不後悔。最後我念著觀世音菩薩的聖號,橫躺在床上失聲痛哭,很久很久。那一晚,是我二十年的生命裡,最為失落的一晚。未來,還沒有來;過去,過得去嗎?

曉威和世超一起送我,到藍天賓館大院內,坐上開往三義機場的大巴。我知道自己,或許只是想反抗。反抗我的家庭,反抗我的青春,反抗我無根無力的命運!其實我也知道,我什麼都反抗不了。對不起,辜負的所有人;對不起,辜負的我自己!別了,束河;別了,旅院;別了,麗江。或許再也不能擁有,那麼一段柔軟時光。

飛機衝向藍天的那一刻,我的心也衝向明天。從蕭山機場到杭州東站,只有半個小時。站在偌大的車站廣場上,忽然覺得一陣彷徨。不過這種彷徨,馬上煙消雲散。因為小玉很快就到了,說大家一起給我接風。彩彩和幾個公司同事,都在飯店包間等著呢。

大家開開心心地,排排坐吃火鍋。談天說地,東拉西扯,笑鬧一團。沉浸在那種氛圍中,好像有回家的感覺。飯後我跟小玉還有彩彩,三人漫步在清風拂動的天城路上,興致勃勃地規劃著未來。最後一起回了紅街公寓,把行李整理了一下。我們仨又坐下來,聊佛法彈吉他,玩兒到很晚。

第二天又跟洪總見了個面,正式到公司上班。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努力看書學習,為帶團做知識積累。每天買早餐到公司吃,中午回公寓做飯。我一般是過午不食,晚餐他倆也是隨便吃點。晚上有時自己聽經聞法,有時給他們補充下佛教知識。為了導遊講解,更為引導他們學佛。

這樣過了一個月,我的心安定下來。窮則變通,定則開慧。我的目標很明確,一直都打算帶團工作。公司卻以旅遊業務為主,幾乎很少有帶團的機會,我對跑業務又沒啥興趣。而且洪總一邊搞旅行社,一邊搞房屋租賃的生意,兩邊來回跑著。公司其實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已經陸續走幾個人了。

這樣耗下去不行,根本看不到希望。我跟小玉商量,找一個大旅行社,可以常帶團。以後肯定會積累不少客戶,到時也可以幫洪總拉業務。而且帶團積累人脈很快,以後在這個基礎上,可以轉到幕後。或者做導遊培訓,或者做旅遊商品,或者做公司高管。無論做什麼,都很有優勢,小玉非常贊同。

說幹就幹,那幾天搜尋了各種招聘資訊。然後從中篩選幾個合適的,直接拿著導遊證就去面試。其實導遊這工作也算是特殊行業,不看學歷不看證書,一般有導遊證就行。形象好一點,人靠譜一點,口才好一點,就差不多了。而且最看中工作經驗,經驗越豐富越是吃香。第一家旅行社,老總出差了。第二家旅行社,公司搬遷了。

接著去第三家,一個挺大的華東地接社。開始先填下簡歷,導遊部女經理看後說,哇,這麼有才華,你還會彈吉他!其實她不知道,如果吉他水平一般,根本不算才華。因為據說咱中國,有一億吉他手啊!然後她又問,你學日語的啊,可以帶日語團嗎?管他可不可以,先吹起來再說!於是我面不改色地說,沒問題!她笑說,太好了,你跟我們老總談一下吧!

然後把我領進一間,裝修很典雅的辦公室裡,坐在一個溫文爾雅的中年人對面。跟他聊了幾十分鐘,最初的面試竟然變成了探討人生。這個老總很有文人氣質,素養也特別高。歷史和哲學都出口成章,只是對宗教和佛法有些偏見。我就盡己所能地給他解釋,慢慢他也若有所思地頻頻點頭。最後說,原來是這樣啊!看來我是有所誤解的,以後要補充一下這方面的知識。

兩人相談甚歡,臨走他問,您什麼時候方便過來上班呢?我說,我還有兩個朋友。您看什麼時候方便,也讓他們來面試?他笑了笑說,公司新導遊正式帶團前,都會有半個月的培訓。下週您帶他們一起過來吧,直接填簡歷就好了,您朋友肯定也很好的!哎呀,這話聽著舒服,這老總真是會說話。不過絕對不能上當,一拍就蹦的不是好球,一踢就滾的才是。

回去跟他倆說了,小玉表示沒問題。彩彩哈哈大笑說,師父啊,我真是服你了。去面個試都能弘揚佛法,你要不出家真浪費了!我說,哎,別急嘛。我跟菩薩說了,40歲前出家!小玉笑說,我也想出家,到時咱們一起,不過你要等我40年!我說,去你的吧。你就不用出家了,到時直接出殯吧!彩彩說,師父你先出家,然後再帶我出家!我說,好,讓一切都隨緣吧!

暑假來杭州的時候,經常瀏覽華東第一導遊網。上面一個叫阿定的版主,經常分享一些導遊精華知識帖,還有不少關於佛教的帖子。看他的簡歷,也是阜陽人,所以就加了他QQ。自我介紹了下,說我是個新手。剛來杭州不久,還請前輩多多照顧。他表示沒問題,於是我就諮詢了幾個事情,他都一一解答了。他說他也學佛,既然同是佛弟子,我就以師兄相稱。

有次我就問他,師兄哪天有空,我和朋友去拜訪您。他說了個日子,我就跟小玉一起去了他那兒。阿定住在濱江區的“垃圾街”,我一聽這個名字就樂了,太給力了!原來“垃圾街”並不垃圾,而是濱江大學城內著名的小商小販一條街,各種小店各種地攤。“垃圾街”是那些學生們,給它起的一個親切外號而已。

“垃圾街”確實是個好地方,街上有很多學生,夜市很熱鬧。阿定租了臨街三樓的一個標準間,房租也很便宜,一月才500塊。我們把買的水果放下來,他給我們衝了咖啡。三人寒暄一下,就開門見山地聊了。他針對我們的現狀,作了一些分析點撥。然後給我們推薦了個旅行社,說待遇比我們找的那個要好。還當場給導遊部經理打了電話,讓我們改天有空直接過去。

我倆很不好意思,盛情難卻之下,只好答應了。不過聊到佛教時,卻讓我大為失望。原來他根本不信佛,只是拿佛法作談資。因果輪迴都不信,還談什麼佛弟子。我們請他吃飯,他見我不沾酒肉,又開始大加教導。說學佛嘛,吸收點知識就行了,沒必要來真的。人生那麼多樂趣,不要太執著那些。我也懶得跟他辯論,只是對他的稱呼,“師兄”改成了“定哥”。

第二天我倆就去了他推薦的旅行社,跟導遊部經理燕姐見面,就這樣定了下來。一個月後會組織新導遊培訓,這期間讓我們先熟悉一下杭州的景點。於是我們每天出去,以跑業務為輔踩線為主。揹著小書包戴著導遊證,免費混進杭州大大小小的景點裡吃喝玩樂。生活中不是沒有無常,而是缺乏發現無常的眼睛!

洪總突然出事兒了,因為房屋租賃的生意,違反了一些政策法規。所以身纏官司,差點進了監獄。公司就此散夥兒,我們除了安慰他,也幫不上什麼。小玉的幾千業務費就沒要了,我的一月多工資也算了。我也沒給公司創造啥利潤,就是拿了工資也問心有愧。於是我們就出去重新租房,最後選定了火車東站另一面的,東港嘉苑小區。

交通便捷,環境清幽,有不少自由職業者都住那兒。我們租的是7樓套房的一大臥室,公用廚房和衛生間。房間有兩張床,兩張書桌,一個大衣櫃。之前是兩個女孩兒住的,牆壁上有一些很萌的圖畫和掛飾,看著挺浪漫的。另外還帶一個大陽臺,擺了一張小茶桌。後來空的時候經常一起,曬曬太陽喝喝茶,看看書彈彈吉他。

過去,我的江湖已經飄散。到此為止,又是新的開端。如果沒有佛法,那麼我這輩子,就只有渾渾噩噩地老病死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身心枯萎宛如風燭殘年。沉湎於過去,彷徨於未來,糾結於現在。所謂十年磨一劍,而我用了二十年的光陰,證明了自己不過只是一個混蛋。混賬的混,扯蛋的蛋。這絕非自嘲,只是稍微清醒時,一段自我解剖。

還好還好,我終究算幸運。感恩佛陀,感恩眾生,感恩過去世的自己!傍晚的西湖,我坐在斷橋邊,手捧一杯溫熱的龍井。湖風一片清涼,不知吹平多少褶皺的心。白堤之上,來來往往匆匆忙忙,望不盡滿眼的繁華哀傷。恍如一夢,廿年一覺娑婆夢,夢醒方覺空。我喜歡為一座城市下個定義,沉愴如南京,煌富如上海,婉秀如蘇州,夢幻如麗江。

可是杭州,我還沒有得出一個,令自己滿意的定義。不是一個“美麗”可以概括,不是一個“溫柔”可以形容。那麼脫俗那麼靈動,那麼飄逸那麼厚重,只因一汪碧綠的湖。無論在這一生,還是在無盡的輪迴中,我們都只是個過客。可我似乎總是喜歡,把自己侷限在一座城市。同時又總是嚮往,不曾到過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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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的城市,就是我的遠方,大杭州小麗江。二十歲時,我孤身一人到這裡。一個信仰,幾本佛經;一把吉他,幾個朋友。那就是我的全部,所以我告訴自己:且行且珍惜,常住常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