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婆子緊了緊懷裡的東西，伸長脖子往那屋裡看，隱約感到一絲不安，卻又不敢多問。

不過從剛才兜兜轉轉一路走來看到的景象，基本可以確定，這是一戶顯貴人家，絕對大有來頭。

前陣子，有人找上門，跟她旁敲側擊打聽林芊的身世，她就猜到，一定是這家人來尋親的。

當年林芊那丫頭被林三牛撿回來時，身上有一些物件，值錢的都被自己搜刮了賣了銀子，但她留了幾樣東西當信物，就是防著將來有一天她的家人來尋親，她好狠狠敲上一筆好處費。

老話說，未生而養，百世難還，她得好好盤算一下開個什麼價錢合適！

至於她到底有沒有養過林芊，壓根不放在心上，鄉下人，哪個不是一路苦過來的，再說了，林芊如今本事大，當了縣主，這身價，她覺得起碼值個五百兩！

想到興奮處，趙婆子忍不住笑歪了嘴。

正在這時，屋內傳來聲音：“站在門口鬼鬼祟祟作甚！”

趙婆子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就邁進了屋裡。

屋裡光線昏暗，似乎有兩個人背對著光線而坐，看不清長相。

趙婆子有些腿軟，心裡更加慌亂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驅使她跪了下來，“老婦人趙氏……見……見過貴夫人。”

對面的人沒有說話，只是冷睨著趙婆子，只兩眼，就看明白了。

這就是個鄉下老婆子，粗鄙不堪，一雙眼珠子到處亂轉，透著貪婪。

見對面的人半天不開口，趙婆子被盯得心裡一陣陣發虛，猜想著這戶人家到底什麼來頭？

據說帝京的大官權貴遍地走，街上掉下個瓦片都可能隨隨便便砸中兩個四品官，這戶人家的宅邸七拐八拐前後多少進她都數不過來。

現在想想都有些後怕，她一個人單槍匹馬的就跟著來了，萬一沒命回去怎麼辦？

忠勇侯夫人漫不經心地品完茶，這才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把包袱呈上來。”

那聲音，透著幾分凌厲和不容抗拒。

趙婆子嚥了咽口水，將包袱拽得更緊，“不行！我的東西怎麼能輕易給你，你們先說，跟林芊什麼關係。”

裴沐冷冷一笑：“你是個什麼身份，敢在我這裡放肆撒野，識相的，就趕緊呈上來，別自討苦吃。”

趙婆子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心裡一咯噔，腿也抖得更厲害了。

對面的老夫人放下茶盞，語氣緩了緩：“我們自然不會讓你白跑一趟的，你交待一下當年救下她的來龍去脈，再把東西呈上來驗證一下，一會我便讓人給你準備一筆銀子，送你回老家去。”

“多少銀子？”趙婆子頓時眼睛一亮，抓住了她想聽的重點。

老夫人壓下心頭的鄙夷，淡淡道：“多少都行，你開價便是。”

趙婆子心中狂喜，沒想到這貴人這麼闊氣，於是眼珠子在屋內直打轉。

現在她的眼睛已經適應了屋內的昏暗，能看清楚屋內極盡奢華的陳設之物，光那紫檀小几上擺著的那個觀音玉雕，一看就價值不菲。

於是她伸出五個手指來。

“五百兩？”

“不，是五千兩！”

這是她臨時決定的，這府上家大業大的，她覺得區區五千兩人家應該看不上眼吧。

“我女婿從亂石灘將她救回來，珍貴的藥材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又精心養育了多年，才有瞭如今這般不凡的本事，你拿五百兩，這不是打發叫花子嗎？”

雖然她一輩子都沒見過五千兩，但感覺五千兩都算少的了。

老夫人心底火氣直竄，強忍著嫌惡和不耐道：“那就五千兩吧，你把東西拿過來，我稍後就讓下人去準備銀票。”

趙婆子有些警惕地看著對面，“我鄉下老婆子，大字不識幾個，你們可別隨便拿幾張銀票坑騙我。”

“怎會。”

“我姑且信你們一次，老天爺是開了眼的，要是有那黑心肝的坑我老婆子，一定會受到懲罰，讓他生兒子沒屁眼，生閨女鬥雞眼。”

裴沐都快被氣吐血了，強忍著怒意，牙咬道：“我說話算數，保證足額付給你五千兩！”

趙婆子滿意地點點頭，蹲在地上將包袱開啟，從裡面取出一件小衣和一個玉佩上的羅纓繩。

對面的兩人看到那個羅纓繩時，頓時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老夫人顫抖著聲音：“快把東西拿過來。”

趙婆子卻又不幹了，將那羅纓繩往懷裡一收：“想上手看啊，先付定金。”

“定金？”

“對，口說無憑，要是你們看完信物又耍賴怎麼辦，總得拿個東西抵在我這吧？”

“你想要什麼？”老夫人眯起眼睛。

趙婆子咧嘴一笑，眼睛粘在那尊白玉觀音上，“要不，貴人將這個玉雕抵在我這？”

老夫人沒想到鄉野老婦眼皮子淺，膽子卻這麼大，也不怕將自己惹惱了，甚至有些佩服這要錢不要命的勁兒了。

裴沐的耐心快要用盡，額上青筋直跳：“拿去！”

得了允許，趙婆子齜著一口黃牙，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拿到玉雕握在手裡一頓搓磨，感受玉的質地。

老夫人看到自己心愛的物件被那隻乾癟粗糙的手碰了，噁心得差點把隔夜飯都吐了。

裴沐實在忍不了了，真是恨不得一把將這老貨的腦袋給擰下來，咬牙道：“定金也給了，這回總行了吧？你再磨嘰，休怪我不客氣了！”

趙婆子也不敢再折騰兩人了，這才把整個包袱都遞了過去。

老夫人急忙翻開，拿起那個羅纓繩看了又看，越看臉色越難看。

這個羅纓繩的編織花型很獨特，確實是納蘭雪當年一直戴著的貼身之物，只是上面綴著的那枚玉佩不見了，這也不奇怪，玉佩怕是早就被典當了。

老夫人又將那一身小孩穿的藕粉色裡衣拿出來，在內裡的的角落有幾片雪花樣式的刺繡，這繡法獨屬於西邱，跟大桓國的不一樣，很是繁複，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心血。

老夫人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

林芊的身份，基本可以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