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機收回口袋,“咱倆如今同是天涯淪落人,只等著上天眷顧了......你猜,咱們能不能走出去?”
周雙總覺得他語氣和表情都欠欠的。
還不如當初和她叫囂時的拽樣順眼。
“我猜你死不了。”她丟下中肯的一句,越過不怎麼靠譜的他,自己走前邊。
許乘就是要跟她鬧著玩,趕到她前頭。
周雙把腳步放快了些,擦著他肩膀過去。
許乘來勁了,再次走她前邊。
“...”
周雙覺得兩人此時比小學生還幼稚,沒再跟他爭。
西邊某紅牆寺廟。
幾位男生蹲在門外階梯,瞅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就是沒見許乘身影。
張子序抱著花大價錢買的大捆香火,長聲嘆氣,“乘哥不是說吃撐了隨便走走,一會直接這邊匯合嘛?咋人還沒到。”
“迷路了?”一位男生髮問。
“哪能啊,這地方咱一年來好幾次。”張子序掏出手機撥電話,不通,“好傢伙,還關機了。”
陳凡站起來,“那咱還等不等啊,要不去找找?”
張子序茫然地望著人群,“再等等吧。”
萬一等會錯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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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乘帶著周雙,不急不緩穿梭林木間。
“你為什麼到這來?來玩?怎麼就你一個?真沒朋友陪你?你找我啊,我閒得很,隨喊隨到臥槽——”
他碎碎念還沒完,突然一聲驚叫差點沒嚇起飛。
“?”周雙停下來,不明所以。
前方明明什麼都沒有。
他在鬼叫什麼?
難不成他看見了她看不見的東西?
周雙正蹙眉看著前方,頭上的鴨舌帽突然被人薅了去。
許乘將帽子往自己頭上一套,不怎麼利索地說,“帽子挺好看,借我戴戴。”
他眼睛盯死某個地方,不自覺抖了一下,隨後撇開了臉。
周雙朝他先前目光所及的地方看了眼,一條細小的軟蟲垂在半空。
“......”
老大個男人,怕小蟲。
她以前在村裡,菜地上的青蟲都直接上手抓的。
許乘覺得帽子有點緊,把後邊的扣子調鬆了點。
隨後拽住她衣袖,扯著她繞過那蟲子往前走。
走出半截路,周雙默默把胳膊抽了回來,越到他跟前。
準備跨過一條小溪,看見石頭邊趴著條翠青蛇。
周雙忽然問,“你怕蟲,那你怕蛇嗎?”
許乘人直接麻了,沉默片刻,硬說不怕。
頓了下,“蟲也不怕,誰怕蟲了。”
周雙不動聲色地看他一眼。
隨後沿著溪水往上走了一段,找到另一處有墊腳石的地方,從那過溪。
不久前還拽得要死的許乘,如今像個慫包一樣跟著她,弱弱問,“在...在哪?”
周雙:“什麼在哪。”
“蛇。”許乘光是說出來就忍不住背脊挺直。
周雙說,“沒有,我只是隨便問問。”
她身後的人明顯鬆了口氣,語氣鄭重地提了個意見,“說話怎麼能不負責任呢,下回可別這麼隨便了啊。”
再後來,周雙看到蜘蛛,問他怕不怕蜘蛛,許乘這次啥事沒有,很淡定地搖頭。
在許乘的“瞎指路”下,兩人終於走到人群熱鬧的地方。
站在小路的天然石階上,許乘底氣回來了,正欲往下走。
周雙忽然很輕地拽了下他衣袖,問,“怕蟾蜍嗎?”
許乘雞皮疙瘩瞬間起來,眼底一副世界隨時要坍塌的模樣,可抿抿唇,最後竟還敢搖頭。
周雙瞥他一眼,瞭解。
她想說:閉眼,站著別動。
最後卻什麼都沒講,只是比他先走,經過那一大一小兩隻蛤蟆邊上時,輕輕抬腳把它們踢進了草叢裡,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往前走。
許乘不瞎,自然看得真切。
心裡頭莫名泛起一陣奇奇怪怪的漣漪。
周雙本想直接坐車回去,許乘將她帶到了寺院。
寺院外,許乘把帽子扣回她頭上,掏出手機,開機,準備買香。
看到諸多未接電話和微信,他順手回了條訊息。
周雙眸光挑過來,“你手機不是關機了?”
許乘裝傻充愣,“我剛開了,我只說關機,又沒說沒電。”
周雙:“...”
合著這人耍她玩了一路。
看來說迷路,多半也是假的。
就因為她說他傻?
她也沒說錯啊,他確實有點傻。
許乘要了六根香,正要付款,張子序電話進來。
剛接起,對面劈頭蓋臉一頓抱怨,“乘哥你擱哪去了這麼久,還關機。”
許乘退到一旁,讓後邊的人選香火,“路上撿了個迷路的小東西,耽擱了點時間。”
“小東西?”張子序從廁所隔間出來,歪頭夾住手機洗手,調侃問,“狐狸還是野兔啊。”
許乘回頭,對上週雙涼颼颼的眼神。
笑了下,然後說,“野狼吧。”
“哈?”張子序覺得他在開玩笑。
“你們在哪?我一會找你們去。”許乘頓了頓,“會帶上我撿的小東西。”
“本來大夥都在寺廟門外等你的,結果你這麼久沒出現,就乾脆進側殿排隊做祈願燈了。”張子序說,“別怪我沒提醒你,沈千雪來了,剛來不久,裝偶遇呢,一來就問你在哪。”
許乘沉默一陣,又不想匯合了,讓張子序跟大夥兒說,他有事已經先走,改天再賠禮道歉。
他掛了電話,把香火錢付了。
無錯書吧“許乘。”
許乘剛拿起那六支香,破天荒聽到周雙喊他名字。
我嘞個乖乖,頭一回聽這姐們喊他名字啊。
他回頭,嘴快笑裂了,“怎麼?”
周雙取下帽子收進揹包,很是淡定,“你腳邊有隻蟾蜍。”
“What the f——”
許乘就像人群中突然被熱油燙了一下的青蛙,直接蹦起來亂跳。
周圍人都奇怪地看著他。
咋個回事?
這帥小哥莫不是瘋魔了?
正好在寺廟,可以對症驅驅邪。
許乘亂跳了一通,發現周雙噙著似有若無的壞笑看他發癲。
他臉黑下來,三步並兩步走她跟前,繃著臉盯她。
周雙微微抬臉,半點歉意沒有,“不好意思,看錯了,是石頭。”
許乘:“...”很氣,但不能打。
算了,他先前也耍了她,當扯平。
進了寺廟,許乘將手裡的香全部點燃,塞給周雙三支,“給,來都來了,一塊上柱香。”
周雙問他,“拜什麼?”
他說,“沒拜什麼,隨便燒炷香。”
周雙環顧四周,人人臉色虔誠,“他們都有所求。”
許乘:“我什麼都不求。”
就是喜歡燒香的味道。
進香爐前,許乘站得恭敬,將三根香抵在眉間。
即便什麼也不求,依舊神色虔誠,彎腰敬拜。
周雙站在他身側看他,直到自己手中香灰掉落,她才閉上眼,把香舉在額前,同他一起三拜。
那麼,她求什麼?
她也什麼都不求。
畢竟孑然一身的她,已經沒什麼可求的了。
再者,像她這樣的人,即便真求了什麼,神明也不會成全她吧。
走的時候,許乘往功德箱裡投了幾張紅色紙幣。
返程的公交站擠滿人,周雙和許乘上車比較早,直接被推到車廂最後排。
兩人挨著坐。
車子發動沒多久,周雙靠著車窗看外頭風景。
許乘以為她睡著了。
毫不遮掩地側頭看她。
金黃落日透過玻璃打在她身上,那乾淨的臉猶如蒙上濾鏡,連頭髮絲都在閃著光。
許乘看晃了神。
平靜的心湖在不知不覺中漾起波瀾。
直到周雙忽然轉過頭來,和他四目相對。
那瞬間,許乘呼吸暫停。
心臟也像是被人戳了一下,猛地收緊。
他眨眨眼,落荒似的撇開了臉。
周雙微微蹙眉,覺得莫名其妙。
正準備扭頭繼續看窗外,忽地發現,許乘向著她的那隻耳朵,整隻紅得離譜。
搞什麼,很曬嗎?
這點陽光也不至於吧。
下了車,許乘死皮賴臉跟著她,說是他有事也走這條道。
開始還算並肩。
走著走著,許乘就落下大半截,眼神遊離儼然思考著什麼。
到了拐角,他忽然像是想通了什麼事。
張揚的嘴角往上一扯,站定。
“周雙。”
他喊住她。
周雙回頭。
許乘走過去,“我這人,重要的事情都喜歡直接點,不愛拐彎抹角。”
莫名其妙,一句話聽了等於沒聽。
周雙問,“然後呢?”
許乘定定看她兩秒,綻了個陽光又驕傲的笑,“老子喜歡你,跟老子談戀愛。”